“聽說挑戰天尊，贏了可以提兩個要求，輸了就可以貶下凡了。”方若湊到胤昭身邊，獻殷勤似的為她倒了杯她最愛的上饒白眉。

“那你飛昇圖什麼？”胤昭笑了一聲。

“可以幫師父分擔仙京事務，讓師父安心在昭陽宮禁足思過，好好當賞花逗鳥的皇后。”方若的嘴一看就是胤昭帶出來的，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順便給師父一個機會，若是真不想讓我位列仙班，打贏我便是。”

胤昭眼睛一眯，覺得事情不簡單。他們幾個狼狽絕對又在背後密謀了什麼貓膩。口氣還不小，什麼叫順便給個機會？

“夜神指使的？”方若低頭不語，算是承認了，胤昭輕哼一聲繼續問，“說吧，你準備提什麼要求？”

“第一，幫師父分擔仙京事務，師父不得反對。第二，我點的將，希望師父無條件答應。”

這兩個要求她倒是沒想到。點將要經過天尊的同意，而且會嚴格篩查這人的過往，但凡有一點汙點，都不能飛昇。若方若贏了，即便是他想點個鬼上來，胤昭也得答應。雖然她知道方若不會這麼做。

“第二個要求我可以直接答應你。”

“可我更想要第一個。”方若抬起頭，眼神堅定，看向胤昭，“我要報恩。”

方若的命是她撿回來的。若沒有胤昭，方若也許現在已經走入輪迴了。這些年他衣食無憂，有書讀，有飯吃。識了字，學了武。這些都是他以前不敢奢望的。

“好，三日後，書院劍閣。”

*

賀蘭聽到訊息，扔下手中的病人，直接衝進宮裡。

鼻涕一把淚一把，一邊哭一邊跑，“我的司馬家小妹妹啊！”

一路跑到胤昭跟前，正準備把人抱個滿懷，就被胤暄上前一步攔住，整個人撲倒了胤暄懷裡。此時他眼裡只有他的司馬家小妹妹，被攔住了也是一愣。看了看懷裡的人，摸了一把鼻涕，不解的叫了一聲，“大哥？”

“你腦袋是不想要了？”胤暄笑道，“我也姓司馬，抱我不掉腦袋，勉強湊合一下吧。”

賀蘭一聽，有道理。於是抱著胤暄哭的更兇，嘴裡唸叨著‘你知道我多擔心嗎’‘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云云。胤昭安慰幾句，見他依舊哭鬧不止，於是輕飄飄的說了句，“……長留山有很多草藥。”

賀蘭立刻停住哭聲，“帶我去，我還得給你四師姐補聘禮呢。”

“……你入贅了？”

*

胤昭陪方瑜在御書房處理事務。她偶爾磨個墨，偶爾看看書，任憑桌上奏摺摞成山，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夫人，你真忍心袖手旁觀？不擔心你夫君累壞了身子怎麼辦？”

胤昭陽光下的躺椅上一躺，毫不在意道：“那你快點累死吧，我好把你點上仙京。”

方瑜低頭笑了一聲，把精力重新集中在手邊的奏摺上。等再抬頭時，那人已經睡著了。

方瑜看著心裡不平衡，走過去把她弄醒。胤昭拍掉他的手，笑道，“皇上何時這麼小肚雞腸了？”

“朕一直如此。”

胤昭的餘光一頓，突然瞥到了角落裡放了一個神龕。它放置在窗沿旁邊，逆著光，關著門，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它。

可沒有哪個神龕的門是關著的，更何況這裡是皇帝的御書房，不會放任何神神鬼鬼的東西，而且那上面沒有擺任何供奉的物品。

胤昭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也不顧身上名貴的毯子掉落在地。徑直奔著那個佛龕而去，隨手拿起桌上的鎮紙就要砸。

方瑜一個閃身擋在佛龕前面。

“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他帶著些央求的口吻。胤昭滿臉怒氣的站在他面前，無聲的詢問。

“你一走就是五年，杳無音訊。我派人去找到了茅草屋，把這個帶回來了…”

那是她的小神像，是幽釋偷偷帶回茅草屋的那一個。她還以為幾百年過去了，茅草屋應該早就淹沒在了時間的洪流了，沒想到它竟然還在……

見胤昭的神情依舊不善，方瑜一咬牙，牽起她的手朝宮門外走去。

只見原本宮門外的祭天壇旁邊，赫然多了一座廟宇。這廟宇紅牆金瓦，屋簷的四角都掛了青銅鈴鐺。這可是規制僅次於皇宮的建築。牌匾是上好的紅松木，只不過上面還沒寫字，就這麼空蕩蕩的掛在門框上。

方瑜領她走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巨大的鎏金佛像。

和那座小佛像一模一樣的坐姿，臉覆面具，嘴角微勾，笑魘如花。

長槍橫放在膝上，一手托腮，一手持花，眺望遠方，身後更是有一個碩大的金輪。佛像身姿妙曼，放鬆愜意。

胤昭一時間竟然看呆了，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自己的神像了。方瑜曾說過好幾次要去給她重建寺廟，她都拒絕了。她怕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不會被原諒，也怕舊事重演。

可這次方瑜趁著她不在，也沒和她商量，直接將寺廟建到了祭天壇的邊上。

如今香火旺盛，空氣中瀰漫著香燭的味道，新鮮的水果也都供奉在案几上。

“你是守護平安的天尊，理應接受人間供奉。”

見胤昭還是不說話，不過看她的神情似乎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方瑜便接著說，“聽說你身子弱，法力大不如前也是因為斷了幾百年的供奉的緣故。”

“可你現在供了也沒用，我的仙位…”

“夜神把你的仙位放回去了。”方瑜話音剛落，胤昭聽見耳邊一聲鐘響，只覺得周身一輕，身後的光輪沒藏住，直接跳了出來。晃的方瑜眼睛一花。

“你…”胤昭一時間不知道該罵他些什麼，“你……何時也如此自作主張了？”

“不過是婦唱夫隨罷了。”方瑜走進幾步，“當初是我們目光淺顯，辜負了霓旌上神的良苦用心。如今，霓旌上神可否願意給愚昧的人族一個認錯機會？”

“那我的牌匾呢？為什麼是空的？”她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

“朕下令建造護國寺，供奉天尊，祈求霓旌上神守護蒼生。為表誠意，匾額由書院九先生提筆。這幾年他倒是寫過幾個，朕都不太滿意，讓他重寫。再給他點時間，你小師兄會寫出來的。”

方瑜把寺廟的名字改了，希望胤昭不要再總念著過去。只是…

一個牌匾而已，都寫了三年了，還沒寫出來？

此時他小師兄就因為這三個字，愁的都要禿了。

方瑜笑著把胤昭摟在懷裡，“我就說霓旌上神心胸寬廣，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生氣。”

他把胤昭按在牆上親吻。懷裡的人被親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竟敢在佛像面前做如此淫逸之事…”

“是啊，上神準備如何懲治我？”

轉眼，就到了和方若約定的那日。前幾日笑意就沒從胤昭的嘴角消失過，可看見方若身後站著的援兵們，她就笑不出來了。

規定只說：可以向天尊發戰書，雙方不可使用神力。可胤昭沒想到，方若鑽了空子，從司羿到無支祁，人鬼蛇神方若都叫來了。

為了贏，簡直不擇手段。

封了神力的胤昭自然寡不敵眾，最後敗下陣來。

“他許了你們什麼？讓你們如此幫他？”

“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打敗你的機會，當然要好好珍惜。”司羿覺得打得不過癮，還在摩拳擦掌。司羿自從胤昭學成後，再也沒打贏過她。

“是我勝之不武，師父別生氣。”方若幾步上前，說著好話哄她。要知道無論何時她的敗仗都是屈指可數的。

“說吧，你要點誰？”胤昭氣結。簡直是養了個白眼狼，竟這麼算計自己的師父。

“周遊。”

“……”胤昭沉默片刻，想了許久，他嘴裡的這個周遊，應該是司馬府對面餛飩鋪的那個周遊，“誰？！”

胤昭追著他打，繞著書院前院後院的跑了好幾圈，期間別提罵得多難聽了。

“你點他做什麼？！”

只見方若突然停住腳步，向後轉身，撲通一聲跪下了。聽這聲音，似乎恨不得給地上給跪出了兩個坑。

“說！和周遊到底怎麼回事？！”

方若和周遊相差八歲，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司馬府門口。方若從書院回司馬府，周遊從軍營回家幫忙。

方若看著一個長著玉面書生似的人，穿著和他長相不符的鎧甲，笑盈盈點往店鋪裡走。他頭一回看見長得這樣好看計程車兵，還以為是休沐計程車兵前來吃一碗餛飩。

結果第二天，看見他換成上了粗布麻衫，幫周家夫婦整理店面。

一來二去便勾搭上了。

“是我辜負了師父的養育之恩。”

“你可想清楚了？”胤昭厲聲問道。

方若眼睛一閉，神情比赴死還堅毅。

胤昭嘆口氣，聲調一轉，坐在他身邊，“我不是反對。只是怕這條路太辛苦，你可是我一手養大的。雖然現在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吃苦。”

“你何時點將，跟我說一聲，屆時我得回仙京。”方若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對於師父沒把自己剝皮抽筋很是意外。

胤昭有些好笑的看著他，扶著他的肩膀站起來，“仙京的事情，以後就由你代為掌管吧。”

胤昭走了幾步，回頭看見方若還跪在那裡，“怎麼？要給為師守喪？長跪不起？”

方若低頭笑了幾聲，站起身，向胤昭衝過來，把她抱了一個滿懷。方若開心的不能自己，把她抱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給胤昭轉的直暈，扶著他的手臂緩了半天。

不巧的是這一幕被他師父的原配看到了。緊接著，剛剛飛昇的武神殿下，又被他三師叔攆著圍著書院跑了好幾圈。

武神的面子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