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考完期末的最後一天，程起在學校公園堵到了黎一。

那個時候的黎一剛從公園深處走出來，臉上掛著淚痕。

她看見楚瀾被一個漂亮女生抱著，卻沒有推開。

她依稀聽到女生說著“喜歡多年”“如願”“一直關注”“訂婚”“父母”等詞，心臟好像被什麼擊中似的，反應過來以後卻只顧著往回走。

她埋頭往回疾走，直到撞進一個懷抱。

“黎一。”

程起的聲音裡帶了些焦灼，黎一抬起頭，沒能看清他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睛。

程起手忙腳亂地擦去她的淚珠，可是少女卻像壞掉的閘，不斷地漏水。

那些他想說的話，就這樣被少女的眼淚堵在了喉嚨裡。

“走吧……”

黎一繞過他，只顧著往外走。

程起想去裡面看看情況，但是還是選擇追上了黎一。

夏日黃昏的風溫柔，黎一面上淚痕被柔柔撫幹。

程起坐在少女對面的椅子上，雙手交握著，眉頭緊蹙。

他陪著她，不言不語，安安靜靜地看她淚流滿面，又迅速擦乾。

“你走吧。”

他知道自已應該離開，但是他並不想走。

看著少女晶瑩淚眼，他沒忍住，開口聲音帶了萬分緊張。

“我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程起感覺喉嚨發緊。

少女怔住了，美眸微睜。

沒有欣喜，只有驚訝。

程起垂眸，繼續說道：“我喜歡你，我想陪著你。”

少年的嗓音乾淨，像是夏日雨點滴落在瓦簷。

黑色的髮帶垂在空中，含了些委屈的意味。

少女無言，緩緩起身離開了。

程起再抬頭，眼前唯餘風景，哪裡還找得到他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被婉拒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扯下發帶，舌頭抵著腮幫子，迅疾地向公園深處跑去。

他看到了楚瀾。

關於楚瀾，他早有耳聞，也知道，全校都在傳黎一喜歡他。

之前他一直不信，但現在，他不得不信。

他走到正在看書的楚瀾身前。

“剛剛黎一從這裡跑出去，哭著的。”

少年身姿挺拔，像棵昂揚的松柏。

楚瀾無言。

看到楚瀾一副不想理會自已的樣子，程起怒意頓起。

他拽過楚瀾的衣領，書跌落在地上，楚瀾眸色淡然。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楚瀾的聲音波瀾不驚，掙開程起的桎梏，不甚在意地撿起落在地上的書，拍了拍其上灰塵。

“你喜歡她，追就是了，對我發難做什麼？”

程起微怔，在他看來，黎一是很好很好的人，喜歡的人不會有不喜歡她的，更何況這個人之前還幫她解決帖子的事。

他沒想到，楚瀾不喜歡她。

這樣看來，自已的行為確實有些愚昧。

他咳了咳，不太好意思地拍了拍楚瀾的肩：“不好意思哈兄弟……”

楚瀾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沒人看到，他拿書的那隻手，捏得有多緊。

不可說，不可說，動念即罪過。

之後，被拒絕的程起不僅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殷勤地找黎一。

黎一還是經常去圖書館，只不過她換了個方向。

經此一事，她斷了自已那點戀愛腦，她不是考研的那塊料，坐不了冷板凳，還不如早點就業。

繼而開始各種考證。

程起來找她的時候，她很少出現在圖書館以外的地方，他不好打擾，於是也陪著一起學習。

卻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只是看著，就很好了。

程起對未來沒什麼規劃，想著先學吧，隨遇而安。

時間過得很快。

楚瀾畢業的那天，學校的梔子花開得很好，每每走過，都有淡淡馨香縈繞。

有不少學弟學妹給畢業生送小禮物或者祝福語。

黎一捏著一個信封，緩緩地向身著學士服的楚瀾走過去。

他的身邊圍繞了很多人。

她在外圈踮著腳，不小心被一個女生顛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後退，楚瀾始終注意著她，正撥開人群向她而來，程起穩穩地接住了她。

“對不起寶子……”

蘇願拉過黎一的手，可憐兮兮地道歉。

黎一穩住身子，看清了眼前的女生。

少女姿容如雪，一顰一笑間氣質清絕。

她見過她的，在楚瀾的懷裡。

“沒事。”

她轉身欲走。

“寶，你手裡的東西不是給楚學長的嗎？”

蘇願指了指楚瀾，聲音並不小，卻足夠楚瀾聽到了。

“不是，我正要扔了。”

說著，黎一便走到一個垃圾桶旁邊，挑了個比較乾淨的坑扔了進去。

蘇願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帶了些得逞的笑。

楚瀾看著這一切，自然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除了祝福語，沒有接受任何人的禮物。

包括蘇願。

看見少女把信封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他眉間一動。

人潮散去。

黎一再次來到方才那個垃圾桶，偷感十足地覷著垃圾坑。

她明明就扔這裡的，而且她一直盯著這個垃圾桶，除了剛剛去上了個廁所，這個垃圾桶幾乎沒什麼人來。

怎麼會沒有？

把信扔了是自尊心作祟，但是那終究是她青春的一段記憶，痛也好，酸也罷，她還是想給它劃上一個句號。

“黎一。”

楚瀾清潤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木然起身，呆呆地轉過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