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是個閨閣姑娘,什麼時候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且她一向膽小怕疼……
她咬了咬唇,心裡暗暗打氣:不就是人血嘛!她每月還來小日子呢……
趁著天光,她順著鮮血滲出的地方,輕輕扒開那人的衣裳。
堅硬的胸膛上有一處長長的傷口,從鎖骨處延伸至肋骨處,血還在汩汩滲著,皮肉外翻,慘不忍睹。
饒是已經做了心理建設,親眼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主僕二人還是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嘶~”了一聲。
“小姐,傷口太大了……”
宴禾為難,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走到一邊,側身過去,將自已乾淨柔軟的小衣撕了幾個布條下來。
“小姐!”笑雨壓低聲音,低吼出來,顯然是對她的大膽行徑有諸多警示。
“噓!這事你知我知,不會有事的!”
是在安撫笑雨,也是在安撫自已。她一向都知道女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眼下卻將如此私隱之物用在男人身上,若是傳出去,不僅是她,連晏家也會受到口誅筆伐,甚至連生意也會受到牽連。
可是,眼下她別無選擇,只能冒險一試!
她哆哆嗦嗦將布條纏在那人胸膛之上,布條很快便全紅了,她已經沒有小衣撕了……
“小姐!小姐!”
“皎皎!皎皎!”
正當為難之際,洞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兄長來尋她了!
宴禾跑到洞口,透過雨幕看到十幾人,為首的正是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宴璟。
“大哥!我在這裡!”
宴璟順著聲音走了過來,看到宴禾安然無恙站在面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我們回家吧!”
“大哥~我,我有點事……”宴禾吞吐道。
她的吞吐引起宴璟好奇:“何事?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沒有,你跟我進來看看吧。”左右解釋不清楚,索性讓開洞口,讓宴璟進洞一看便知。
宴璟疑惑地看了神神秘秘的妹妹一眼,貓著腰進了山洞。
越往裡,血腥味越重,他心驚不已,加快了步子。
見到地上躺著的是個陌生的男人,倏地鬆了一口氣,不是自已家人受重傷便好……
“他是?”
“我和笑雨來山洞躲雨,一進來便發現他受傷昏迷了。”
笑雨已經替男人穿好了衣裳,不至於袒胸漏乳。
宴璟聞言,皺了皺眉。
很快便做了安排,走到洞口沉聲道:“現下雨大,進洞口休息片刻之後下山。”總不能見死不救,把這個人扔在這裡吧……
雨停天黑之後,會有熊瞎子出來覓食,若是不帶走他,他必死無疑……
宴璟吹亮了火摺子,火光照映下,宴禾這才看清男人的模樣。
雙眼緊閉,鼻樑高挺,嘴唇毫無血色,慘白一片,臉上沾了泥濘,墨色的頭髮有些凌亂,沾了草屑,儘管如此,也絲毫不影響他原本俊俏的樣子,倒不是個醜的……個子也高,躺下還那麼長……
“咳咳咳!”宴璟察覺妹妹盯著地上的男人入了迷,假咳兩聲提醒她回神。
宴禾收了眼神,轉頭四處望,清了清嗓子,紅了臉頰。
羞死人了……
“對了,大哥,你怎麼帶人來山上找我了?”宴禾趕緊岔開話題。
“娘昨夜讓我今日午時左右去山腳等,原本是等你們下山和榮陽侯府分開之後,府裡的人護送你們回家的……”
“未曾想,只等到娘一個人下來,說你走失了,我安頓好了娘,便上山來尋你了……”
宴璟說話間眸底閃過一絲狠厲,雖李氏只知自已著急,未曾明說情況,可是他再清楚不過,妹妹有多膽小,絕對不會獨自去陌生的地方……
定是被人帶去的!
“多虧了娘未卜先知,不然我們就要在山洞過夜了~”宴禾心有餘悸。
洞外雨勢漸小,宴璟叫人進來將地上的男人抬到洞外,放到自已背上,藏到蓑衣下面。
宴禾一手緊緊拽著斗笠,防止被風吹跑,一手幫忙扶在男人背上。
兄長身量已經很高了,也因為經常天南海北地跑,身子骨也強壯,背上那個男人還稍顯吃力。
所幸走了沒多久,便到了下山的官道,宴禾這才收了痠麻的手。
李氏在馬車裡心急如焚,坐立難安,掀了簾子前後顧盼。
好不容易看到來人,趕緊解了宴禾的蓑衣,讓她進了馬車。
見到女兒安好,這才哭了出來,“本是帶你祈福的,卻讓你平白遭了這麼一遭,若是你有什麼不測,娘也不想活了。”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今日祈福,菩薩一定會感念我的誠心的!”
宴禾雙手冰涼,被李氏握在手裡暖著。
“你大哥背上是何人?”
“是我在山洞裡遇見的受傷之人,想著佛門聖地,許是菩薩指示,便讓大哥出手幫幫他。”
“也好。”
李氏不再過問那人的事,只一心打聽女兒是如何走失的。
看到兄長將人放到了另一駕馬車裡,宴禾才放心下來,回神答著李氏的話。
“如此說來,是齊芳雲故意領你去後山,然後丟下你獨自離開?”李氏不可思議道。
榮陽侯夫人看著佛心善面的,怎的生的閨女如此歹毒,對初次見面的人竟敢做這樣的事……
宴禾心知民不可與官鬥,雖從未打聽過燕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可是耳濡目染,左一句右一句便也聽的夠多了。
“娘不必生氣,我們知道她是何品性之人,往後同她不打交道便罷了!”
馬車安安穩穩地到了宴府,雨停了,天色也暗了下來。
李氏催著宴禾去閨房泡熱水澡,囑咐廚房煮了薑湯送去。
“哪個宋家?”李氏才沐浴完畢,宴欽接過巾帕替她絞發,順帶說了一嘴白日裡府中發生的事。
宋家郎君宋博彥上門拜訪了。
“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是個清貧人家,宋博彥倒是個爭氣的,三年前是以探花身份入朝為官的。”宴欽語氣淡然,好似上門的不是探花郎,而是什麼阿貓阿狗。
“你可有看出他的來意?”李氏蹙眉,晏家一向不願意和做官的打招呼,今日經女兒走失一事,她更是對那些眼高於頂輕賤人命的達官貴人沒有好印象,怎的這些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來了……
“不曾,只道他公務繁忙,早想來拜訪……言行倒是進退有度,擔得起探花郎的美名……”
“對了,他倒是提及和皎皎有一面之緣……”
“哼~”李氏冷哼一聲,“管他是衝財還是沖人,且讓我們看看他的心意吧~”
“此事要跟皎皎說嗎?”
“先不說,待我們把把關~誒你怎麼老不正經!”李氏一把拍開了欲在胸前作亂的大掌。
兩人相濡以沫二十來年,雖早已兒女雙全,但感情猶勝當初。
她未滿四十,風韻猶存,此刻半乾的頭髮散在背後,棉滑的裡衣勾勒出身材。
早已勾的宴欽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