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繃著小臉盯著那人,屬實沒想到這人竟然會氣急敗壞,如此不體面,嚇得閉緊了雙眼。
想象中的巴掌並未落下來,睜眼一看,那人的手腕被一個面無表情的大漢握住了,那人便如見了貓的老鼠,熄了怒氣,彎腰巴巴兒地拱手行禮。
大漢退到一邊,宴禾順著他的方向,看到了從不遠處的馬車上跳下來一位身著暗紋羅袍的少年,年紀不大,倒是氣度不凡。
宴禾隨即明白過來,想必這位是哪個官家少爺出來歷練了,輕聲嗤笑一聲,雙手抱臂,等著那人過來。
“這位公子,晏家所行善舉大家有目共睹,我自然不能擅自領功,還要感謝宴公子為朝廷排憂解難,自明日起,朝廷會設立粥棚,搭建義莊,供難民暫住。”少年面容稚嫩,緊繃著臉,說出的話卻有禮多了。
宴禾一聽這話,也放心下來,這個時候不適合與人發生爭執引起事端,好在他還是個有心的,便緩和了語氣:“不必客氣,希望我們攜手,共度難關。”
因為朝廷的出面,城中各大商人富戶也都慷慨解囊,捐了銀錢、米糧和布匹,賑災日漸步上正軌。
宴禾在粥棚裡忙忙碌碌,因為她長得好看,態度隨和,倒是和一群小孩結下了很奇妙的緣分。
有時她打眼一瞥,就會看到那位少爺繃著臉聽手底下的人說話,倒是有些惹人發笑的滑稽。
宋伯彥接到了齊府的馬車,為了低調行事,在華麗的馬車外面包了一層粗布。
“前面是難民集聚的地方,夫人小姐若是無事,就不要出來了。”宋伯彥囑咐道。
“小宋大人儘管放心。”馬車裡傳出一道溫潤不失威嚴的女聲,是齊夫人說了話。
宋伯彥目視前方,路過難民集聚地的時候,不期抬頭,正好看到了宴禾和一群小孩子在玩蹴鞠。
用藤條草草編制的一個蹴鞠,玩的不亦樂乎,笑聲清脆無憂無慮,他彷彿都受到了感染,微微彎了嘴角。
忽然,一道挺拔的小小身影吸引了他。
太子?!
皇上竟然派了太子前來賑災?!
之前皇帝召他,遠遠瞥見過一次太子,他忘不了。
而此刻齊廣亭還不知道這一情況,在家裡喝茶逗鳥……
宋伯彥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計上心來。
一個時辰後,馬車穩穩停在齊府門口。
齊雲睿在馬車裡憋悶不已,早就想出來見見風,驟然掀起了車簾,和正要掀簾的宋伯彥打了個照面,碰到的雙手倏地挪開。
齊雲睿臉兒爆紅,縮了腦袋,靠回了車裡。
在外祖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自是很少與外人打交道,更別說外男。
半晌,齊夫人率先出了馬車,宋伯彥是個懂眼色的,抬手將人扶了下來,輪到齊雲睿的時候,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是紅的滴血的耳朵出賣了她。
“小姐小心些,今日宋某已經完成了老師交代的任務,家中還有些雜事,就先告退了,夫人和小姐早些歇息。”宋伯彥本就俊俏,此刻進退有度的態度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齊夫人笑著謝過他,領著一眾僕從進府了。
天色暗了下來,宋伯彥出了一趟城。
粥棚裡的粥散盡了,宴禾和災民已經打成一片,那官家少爺強裝深沉了幾回,便也耐不住小孩子心性,加入了玩鬧大軍。
“公子,你心地這麼善,好人有好報,將來定會娶一個好媳婦。”大家圍著火堆,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
女人們繡荷包,縫衣裳,男人們用藤條編笸籮揹簍,每日閒暇時間做些活,宴禾會差人帶進城裡換些銀錢,也好傍身。
宴禾失笑不語。
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和呼呼哈哈的呼嘯聲,眾人緊張起來,站起來圍成一個圈。
火把晃得厲害,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山匪包圍了眾人。
只見那些人臉上蒙著黑布,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京城話,粗著大嗓門喊道:“今日,我們不欲傷人性命,識相點的,趕緊把銀子和食物交出來!”
“大爺,我們是逃難而來的難民,成日穿不暖吃不飽的,怎麼還有多餘的糧食……”
“少他孃的廢話!你們是難民,可中間那倆不是有錢人麼!把他倆交出來,保你們不死!”
一聽這話,宴禾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衝她來的!
這兩日已經陸續將護院撤了,眼下只留了一個隨身護院,轉頭看那個官家少爺,顯然是被此刻的陣仗嚇住了,正緊張地抓著身旁大漢的袖子……
“大爺,這兩位公子是路過的,不是什麼有錢人……”難民中有人出聲,話還沒說完,腳旁直直插下一把大刀。
刀鋒銳利,泛著冷光,嚇的她止住了話題。
“怎麼,還需要老子親自動手?到時候少胳膊少腿,老子可就管不了了!”
宴禾看了一眼身旁悄悄握住刀柄的護院,低聲道:“這些人有備而來,我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等會你進城,告訴我爹,讓他想辦法。”
護院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為難點頭應是。
“我可以跟你們走,你們不能為難這些難民!”宴禾推開眾人,走了出來,肅然道。
她不敢和這些人賭,只能兵行險招,先穩住他們再說。
只見那官家少爺也緩緩走出來,站到宴禾身邊,宴禾翹了翹嘴角,倒不是個貪生怕死的……
一聲令下,馬上跳下倆人,拿著麻繩和麻袋,手法熟練地將二人綁了個結實,拿麻袋套了兩人。
麻袋裡是臭烘烘的馬糞味,臭味直擊天靈蓋,宴禾一度以為自已要吐出來了。
麻袋裡漆黑一片,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感覺人被拎起來,放到了馬背上,顛簸的馬背顛的她胃裡翻江倒海。
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終於停下了。
她被粗魯推進了一間柴房,頭上的麻袋被拿了下來。
柴房黑漆漆的,只能透過窗戶和門縫看到外面閃爍的火光。
“我們,會不會死?”少年挪到宴禾身邊,顫著聲問道。
“放心吧!死不了!這些山匪無非就是想用你我換些錢財,這就要看你家裡對你有多重視了。”宴禾說的輕描淡寫,靠著柱子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