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禾從未覺得半個時辰如此漫長。
待阿七宣佈訓練結束,宴禾已經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一般,衣裳溼淋淋貼在身上,手腳發軟,不能自如行動。
一直在旁等候的映雪和笑雨趕忙走上前,一人端了清涼的水,一人扇著扇子,不免抱怨:“阿七也太鐵面無私了吧!小姐怎麼能受得住那麼長時間的磋磨……”
兩人合力將宴禾扶回了房間,宴禾吵著要先沐浴。
宴禾歇了大半天,手臂和雙腿徹底痠痛起來,疼的她直呼,拿筷子都抖得不成樣子。
李氏也不忍心看她遭罪的樣子,可為之計深遠,只好按捺住心中不忍,錯開練手腳的話題,一邊給宴禾夾菜,一邊委婉道:“忠勤侯府老夫人今日又送了帖子來。”
宴禾就著碗沿兒,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米飯,聞言終於抬了頭,細長的眉毛緊蹙:“與宋府退親的事已經板上釘釘,若日後再來,娘回絕了吧。”
李氏點點頭,自家閨女這一點十成十像極了丈夫,主意正的很。
宴禾本想讓母親看到自已的辛苦免了她去練那些勞什子的手腳功夫,沒曾想,母親竟是跟沒看到一樣。
吃過飯,見母親還是不過問,委屈地撇撇嘴回了院子。
一路倒是氣呼呼把阿七罵了個徹底。
惹得男人連打幾個噴嚏。
“今日感覺如何?”楊沛滿眼都是希冀的光,眼巴巴看著阿七。
他不眠不休廢寢忘食大半個月,終於初見眉目,研製出瞭解毒的方子,阿七已經連喝五日了,他每日都要拿著醫案來過問情況。
“還好。”阿七似乎不忍掃興,好好感覺了一番,蹦出兩個字。
楊沛替他診了脈,撥出一口氣:“再有三日便是月中月圓之日了,興許那時才可以看出一二。”
阿七雖然對自已身中劇毒的事情看的很開,但看到楊沛為給自已解毒如此努力,倒也深受感動,頗為配合。
不知是累的還是怎的,宴禾夜裡一沾枕頭就睡,倒是日日好覺,白天面對阿七嚴格的要求,竟然也開始慢慢適應了。
這日,雲層遮住了太陽,偶有一陣清風吹過,沒有那麼燥熱。
阿七說了結束,宴禾才驚覺自已已經能輕鬆扎馬步了,便高興道:“許久未出門了,今日天氣好,出門走走吧。”
李氏見阿七和映雪都跟著,也放心,只囑咐宴禾早些回來,看天怕是會下雨。
映雪帶了傘,宴禾便無後顧之憂了。
城中已然翻不出新花樣,宴禾心野了,便想著往城外跑。
馬兒邁著輕巧的步子,來到了城外田地,農民正帶著斗笠彎腰勞作,莊稼似是感知到即將到來的甘霖,隨著風蕩起一層一層綠色的波浪。
空氣裡滿是草木的清香和雨前泥土散發的味道,宴禾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滿身的燥熱和疲憊都隨風散去了。
沒一會,天上滴答滴答下起了雨,勞作的農民跑回了家,宴禾看馬車外騎著馬的阿七,為難道:“你,要不要進來躲躲?待雨停了我們便回去。”
阿七從背後抽了斗笠出來,戴在頭上,“不必了,小姐安生歇著。”
宴禾抿抿嘴,放下了簾子,和映雪在馬車裡歇息。
望著雨幕,忽然來了作畫的興致,好在這輛馬車是她專用的馬車,裡面放滿了她的東西,一應俱全。
映雪在矮几上鋪開畫紙,專心給小姐研墨。
“小姐的畫真是愈發好了,若小姐是個男子,定能和二公子一般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聽著小丫頭這麼恭維自已,宴禾也咯咯咯笑起來。
只是,兩人還未自在快活多久,映雪垂了頭,有些為難道:“小姐,我,我想上茅房……”定是方才陪著小姐作畫,自已一不留神喝多了茶水,此刻羞憤欲死。
宴禾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自是來不及打趣,便取了傘,鑽出了車門,“我與映雪去解決姑娘家的事,你先在此處候著,我們去去就回……”說著,在男人鳳眼的打量下,也紅了臉。
這多不好意思啊,跟一個男子說這種話……可若是不明說,以他認死理的性子,定是會寸步不離跟著自已……
阿七明白了她意思,遞給她一個黑色的口哨,“若有事發生,小姐便吹哨喚我。”
宴禾紅著臉接過哨子,跳下馬車,和映雪同撐一把傘向田間走去。
莊稼上淅淅瀝瀝的雨滴打溼了二人的裙襬,宴禾有潔癖,實在掀不開裙子蹲下,只好在一旁等著。
“唔!”不知何時,田間藏了幾個粗布衫壯漢,一雙黝黑腥臭的大手捂住了宴禾的口鼻,讓她發聲不得。
而映雪早已經暈死在一旁。
宴禾頭上被套了麻袋,被人扛在肩上隱入雨幕。
麻袋被摘掉,眼前亮了起來,眼前的人竟然是宋伯彥。
“皎皎,你沒事吧!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出此下策,我祖母向宴府呈了帖子卻遭了拒,我等了你好些日子,你府上又守的嚴……”宋伯彥伸手欲撥開她凌亂垂到臉頰的髮絲,她卻皺了眉,滿臉厭惡地側了頭。
“我與大人無話可說……你我婚事本就是誤會一場,既然宋大人心有不甘,那我便當面說與你聽,自古以來都講求個你情我願,如今,我只願留在父母身邊,未有出嫁打算,還望宋大人另覓佳偶……”
“皎皎!我有何錯處,你只管告訴我,我改!我改!”宋伯彥此刻面色青灰,眼下烏青一片,滿臉焦急,握著宴禾的肩膀,拼命搖晃著,好似問不出個結果便不罷休。
“宋伯彥!你何必如此!”宴禾不解,若是自已未做那個夢,或許真的會被他的執著打動,只是,現如今,她無法探究他的真實意圖,也再不願有過多交集。
“宴禾!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過一絲真心?”宋伯彥睚眥欲裂,彷彿昨日兩人還在涼亭一起滿心歡愉商量婚事,今日她就冷冰冰滿是拒絕。
宴禾聽到真心二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宋伯彥!你跟我說真心,那我試問,背地裡找風水先生誆騙我父母是你的真心嗎!一邊跟我議親,轉頭和宴寧不清不楚是你的真心嗎!若這是你的真心,我宴禾要不起!”
“這些,我都可以解釋的……”宋伯彥聽到宴禾質問,卻出奇地安靜下來,喃喃道:“找風水先生是我怕別人捷足先登,與宴寧接觸是因為她說很是瞭解你……我都是為了你。”
好一個都是為了你,眼見跟他說話是對牛彈琴,宴禾便閉上了眼睛,不再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