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下納悶自家馬車為何不見蹤影,眼下已無別的選擇,便在秋嬤嬤攙扶下上了馬車,映雪也扶著宴禾上了馬車。
馬車裡有一股刺鼻的香味,一坐下,宴禾就將腦袋靠在了李氏的肩上,李氏心疼地摸摸她的臉,“要是累了,就靠著娘睡會兒,到家了娘叫你。”
宴禾點點頭,她確實累了。
馬車陷入了安靜。
宴禾半夢半醒間,只覺顛簸的厲害,鼻腔湧進異香,腦袋和眼皮沉的厲害,強撐著睜開眼,馬車裡竟只剩自已一人。
“娘!映雪!秋嬤嬤~”喊到後面已經帶著顫意和哭腔。
她掀起簾子一看,趕車的是方才在宋府門口說要送她們回府的宋家小廝,只是這路,怎的是崎嶇的山路?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你把我娘他們怎麼了!”宴禾雙手撐著馬車邊沿,厲聲道。
“小娘子,你醒啦!爺帶你去個好地方~”那人聽到宴禾的聲音,卻是連頭都未轉過來,只語氣輕佻,好像知道宴禾無法幹什麼。
宴禾確實無法幹什麼,她渾身疲軟無力,堪堪能在顛簸的馬車上維持不倒。
此人是假扮的小廝,若是想要綁了她來威脅爹爹,那為何娘不見了,兩個人的籌碼總是要大於一個人的籌碼……
如此推斷,他並非為了要錢……
宴禾看了看小道兩側佈滿的亂石,思索跳車的可能性,瞅準了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她拼盡全力一躍。
她不是個練家子,這一躍下去,腳踝處傳來劇烈的疼痛,身子結結實實砸在地上,顧不上疼,便趕緊爬起來一瘸一拐向前跑去。
那人怒罵一聲“他孃的!”,扯住韁繩,籲住了馬,翻身下車追宴禾。
宴禾一個崴了腳的小姑娘如何跑得贏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未跑遠,被一股大力扯住頭髮拽了回去。
“啪——”地一巴掌,宴禾被扇的踉蹌後退幾步,眼冒金星,嘴角滲了血,慘白的臉瞬間高高紅腫起來。
“你要是識相點,爺可以好好疼你!要是不識相,明兒個整個燕京城都會知道晏家女衣不蔽體死在荒山!”那人滿臉橫肉,猙獰著嘴臉湊近宴禾,嘴巴里發出惡臭的氣味。
宴禾掙扎不開,雙手拍打著他卻無濟於事。
“咻——”地一聲,那人右肩被一支利箭穿過,血濺了宴禾一臉。
那人吃痛,鬆開了抓著宴禾的手,倒在地上,左手按著流血不止的右肩哀嚎。
宴禾震驚抬頭,是阿七。
背後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長,面容模糊看不太清,宴禾倏地放鬆了身子,癱坐在地上,等他走近了,才嗚咽出聲。
阿七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人,抬起長腿跨過他,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蹲下身子,小心地披在宴禾身上,將她小小的身體全部包裹住,沉聲道:“對不起,我來遲了。”
這事本也怨不著他,但是他這話一出,宴禾從小聲的嗚咽變成大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刻不停歇地落下。
地上那人掙扎起身想要逃跑,被阿七彈了石子砸到膝蓋上,徹底絕了他逃跑的念頭。
宴禾又驚又怕,腳踝也疼,臉頰也火辣辣的疼,一直哭個不停。
阿七握了握拳頭,眼中有些無措。
他第一次見一個姑娘家兩腿大開著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起冒出來,是真的可憐,也是真的……可愛。
“你怎麼會來?嗝……我娘她們呢?”宴禾拽了身上的披風擦了一把臉,稍稍止住了哭聲,找到了自已的聲音。
“老爺見府裡馬車回去了卻未見你和夫人歸家,讓我和章平去宋府找你們,正好遇上宋府席散,一問才知道你們先離開了。”
看著眼前人瞪著大眼睛,一邊打嗝一邊流淚,阿七還是沒忍住抬起袖子,拭去臉上淚痕,以防臉頰紅腫處出血,拿不準力度,變得小心翼翼。
繼續道:“我和章平心知事情不對,一路打聽,跟著車輪印記來到了這裡,在半山腰的位置見到了昏迷的夫人。”
“她們沒事吧。”
“無礙,中了迷煙暈過去了,章平已經將人送回府了。”
宴禾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好端端地赴宴,一天之內竟會遇到兩件險事,巧合多了便也不是巧合了……
宴禾使勁擦了擦眼尾,通紅一片,撐著阿七的前臂站了起來。
“是誰指使你的?”宴禾聲音本就甜軟,才又哭了半晌,眼下說出的話更沒有威懾力了。
“沒人指使,沒人指使我!我就是看著小娘子生的美,沒有管住下半身……”這樣腌臢的汙言穢語,氣的宴禾直打哆嗦。
面對如此無恥之人,宴禾又不爭氣地流了眼淚,求助地抬頭望著阿七,希望他能拿主意。
“小姐信我嗎?”
宴禾還未來得及反應這句話,便不自覺點了頭,此刻荒山野嶺的,不信他還能信誰呢。
眼前陷入一片黑,是阿七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地上的人發出痛苦的嚎叫,宴禾不自覺抖了抖身子,飛快撲閃著睫毛。
“我說!我說!是宋家人!是他們讓我毀了娘子清白……”
“宋家?我與他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害我?”
“不知,不知道!只說事成之後給我一百兩作為報酬……好漢饒命啊!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宴禾正要說什麼,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官府來人了。”阿七解惑道,將人輕輕一提,便來了那人前方。
官兵看了一眼宴禾和阿七,又向後看了一眼地上的歹人,沒有說話,粗魯地將人帶走了。
事情了了,宴禾“嘶”了兩聲,伸手戳了戳阿七,“你揹我下山。”
是命令,眼巴巴帶著些請求的意味。
帶官兵來的那名宴府護衛轉身先走了。
阿七沒有遲疑,蹲下身子,將人背在背上。
背上的人很輕,又很軟,耳側一呼一吸的呼吸聲莫名和心跳重合了。
宴禾到家的時候,宴欽帶人在門口等著,見女兒是被那護衛揹著的,愣了片刻急忙招呼嬤嬤將女兒抱進臥房。
“你和章平護主不力,自行去元申那裡領兩杖吧。”宴欽沉著臉道。
說完,頭也不回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