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柔,你的母親。
你是她的女兒,你更是她養育的一盆花。
你的枝椏由她剪裁,哪怕無數次試圖衝破規矩自由瘋長,稍稍越出她心意的嫩芽都會被無情的剪掉。
漸漸的,你不再反抗。
你汲取著她給予的沃土,在她精心灌溉下,你順著她的意願生長,越來越像她的女兒。
她如果是演員,那定然是影后級別。在人前溫柔善良,是傭人口中讚歎的好太太,也是媒體鏡頭下端莊大方的賢內助,而在你的父親面前,她更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
透過父親的眼睛,望向她的目光好似在看另外一個人。
他在乎的是誰?
年幼的你迫切想知道這個答案。
你無法控制地變成了家裡的監控,監控著你父母的言行舉止,在他們的互動中,你漸漸明白了,你的母親被你的父親裝在了一個叫做“餘慈”的套子裡。
她們是孿生姐妹,姐姐死了,活著的妹妹成了她的替代品。
你問她為什麼甘心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活著。
她倚靠在陽臺邊,笑著告訴你為了榮華富貴。
她和姐姐容貌相似,但人生卻天差地別,一個被一對和藹的夫婦收養,被嬌養著長大,另一個則被一個老妓女養大,在紅燈區長大,成了一個妓女,混跡在男人堆裡。
你以為當妓女容易?就是往床上一躺,朝著男人張開大腿就行了?
那你錯了。
她說混妓女這一行,妓女也是有等級的,越高階的妓女哪個不是氣質絕塵,不會彈琴就會跳舞,站在陽光下,別人都看不出她是妓女。
而只有低階的妓女才是一股廉價的風塵氣兒,叫人一眼就看穿她的身份。
管你願意不願,入了這行,就沾滿了銅臭味,就難跳出來這個圈子了,只能抓著權貴的藤蔓往上爬,爬向金錢和權勢。
沒錢,你什麼都不是。
她被客人扇過無數個巴掌,嚥下了數不盡的侮辱與玩弄,在交易的結束時候,她躺在糜爛骯髒的床上,望著天花板,她暗自發誓,她要做人上人。
她拿著賣身的錢包裝自已,憑著那張美麗的臉蛋和傲人的身材,她一點點將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廉價與骯髒氣息掩蓋在皮肉之下,成了一個迷人冷豔的女人。
但那不堪的過去又如何能夠擺脫?歸根到底,她還是一個高階的妓女。
在攀附上榕市一個權貴,跟著他踏入了名流圈子,在一場酒會上,她見到了她一別多年的姐姐。
姐姐站在高大矜貴的男人身旁,眉眼裡帶著淡淡的哀愁,對那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態度冷淡。
她費盡心思才爬進了上流社會的邊緣,而姐姐不費吹灰之力就讓最有權勢的男人為她俯首稱臣。
人人豔羨著姐姐。
她也不例外。
可姐姐卻想要逃離那男人鑄造的金絲牢籠,成為遼闊天地裡自由的一隻鳥兒 。
姐姐成功了,死在了一個冷雨夜裡。
而她呢,望著抱著姐姐屍體痛哭的男人,鼓起勇氣走上前說——願意成為姐姐的替代品。
你靜靜聽完了她的故事。
你想,所以哥哥是姐姐的兒子,而自已是妹妹的女兒。
你的母親平靜地述說完過往,點了一支菸,低頭望著院子裡的那一簇簇黑薔薇 。
在嫋嫋升起的煙霧中,她說她的姐姐真傻,放著優渥的生活不要,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自由。男人不愛你又如何?你不愛這男人又怎麼樣?
愛與自由,在金錢面前,一文不值。
一個女人,只有自已掌握了錢與權,才談得上自由。
你牢牢記住了她的教誨,在還未燃燒殆盡的菸頭燙著你的胳膊時,你咬牙一聲不吭。
誰叫你現在無權無勢呢?柔弱的你只能是母親發洩的玩偶。
瞭解真相的你住在這別墅裡,越來越沉默,浮於表面的溫馨,令你作嘔。
好在,你還有他。
一無所知的他每日都笑得陽光燦爛,牽著你的手一口一個小書的喚著,你望著他的笑容,你暗暗下定決心,要儘自已的努力瞞下家裡的秘密。
起初,你只是想守護他的笑容。
但是隨著年齡漸長,你發現你對他的感情越來越不對勁。
對於他,你變得越來越偏執,你見不得他和其他人歡笑,見不得他對其他人好,更見不得他在你的面前唸叨起其他女孩的名字。
他無心繼承家業,他喜歡吃喝玩樂,不服父親的管教,假期時跑到世界各地遊玩,在極限運動中追求刺激。
你的父親對他越來越失望。
而你的母親好心提醒你,這是你的機會。
她早就察覺到了你對他感情的不對勁,但她沒有阻攔,反而放縱你沉淪,任由你那扭曲的感情瘋長。
如果你喜歡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又怎麼樣?只要你有本事,他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她對你說,世俗的眼光是最無足輕重的,那只是困住女人的手段。
你往前數幾百年,多少個男人皇帝手上沒沾過手足骨肉的鮮血,可你見過他們被口筆伐誅說無情殘暴的又有多少?世人都說這叫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為了王權霸業,手裡那點血算什麼?可史書記載的那幾個掌權的女人,對她們的判詞總少不得一個心狠手辣。
女人啊,你別被道德的枷鎖束縛得太緊了。
你不喜歡你的母親,甚至說害怕她,但是同時你也佩服著她。
她這個替身當得爐火純青,幾年的時間裡,體重一直控制在姐姐生前的體重範圍裡,連嘴角笑起來的弧度都和照片裡的姐姐一模一樣。
若不是你見過真實的她,你根本不會把那個人前溫柔安靜的她與人後妖嬈又貪慕權勢的她聯絡在一起。
一具軀殼裡彷彿同時住著白天與黑夜。
你的父親知道她的野心麼?
他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知道。
但是他還是一點點把權勢賞給了這個骨子裡愛慕虛榮、迷戀金錢的女人。
野心,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嫁妝。
你親眼看著這個人皮套子是如何一點點被滋養,賢惠持家的替身富家太太一點點掌握著公司的股份,不再和其他的富家太太買包比美,訴說自已的老公多愛自已等的話,而是站在商場上,和那些男人含笑碰杯。
你是她修剪的花朵,她餵養了你的野心。
你聽進去她的教誨,在父親面前展現著你精明的頭腦以及對父權的敬畏與擁護,你比起你不學無術的(),你更像他的孩子。
但你是女孩。
女孩天生更優柔寡斷,俗話都罵著婦人之仁,這是他的偏見,更是外界的偏見。
比起豪門其他同齡的男孩們,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外人的高看。
年紀輕輕的你,在父親有意鍛鍊你時,你無時無刻不展現著利益至上的信條。
付出了無數的努力,你終於站在了和()同樣的起點,被他當做繼承人培養。
而你的()陷入了熱戀,和他的青梅竹馬確定了戀愛關係。
你瘋了,有一種自已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感覺,骨子裡的佔有慾弄得你心理開始扭曲。
你想起母親的話,想要的東西就得搶。
他是()也是男人,更是你的所有物。
青澀的少年,剛邁過成年門檻的他們有著一顆偷嚐禁果的迫切之心。
你和他青梅竹馬的生日在同一天。
十八歲生日這天,在你的操弄之下,醉酒的他走進了你精心佈置的套房裡,在昏暗的橘黃色暖光下,鋪滿曖昧玫瑰花瓣的軟床上,你拉著他墜入了慾望的深淵,沉淪在()的刺激裡。
等到黎明時,你將他們放到了同一張床上,誰也沒有發現你的偷樑換柱。
你自認為天衣無縫,甚至沾沾自喜,可惜,被你的母親發現了 ,原來事情之所以這麼順利,是因她的推波助瀾。
這時候的你,早已經不是那個害怕打雷閃電的女孩。
她把你教得很好。
她把你教得太好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你有她的野心與貪婪,更有你父親的絕情與狠辣。
和他的那一夜已經泯滅了你的怯懦,你沒有了退路,你討厭這種被威脅被掌控的感覺。
帶刺的玫瑰花澆灌出了一朵來自深淵的惡之花,她親手磨礪的刀,對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