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森對上許伯瑞有些閃躲的眸子，聲音沙啞：“如果我沒有看到那些化驗單，你準備瞞到什麼時候？”
許伯瑞嘴角彎了彎，刻意輕鬆著語氣笑了笑：“森森，你這表情和語氣怎麼跟抓到丈夫外遇似的。”
許伯瑞被顧北森盯得有些發虛，斂了笑意：“咳，本來，是打算找個時間跟你說的，這不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嘛....”頓了頓，神色複雜地開口：“森森，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尤其是林曉。”
顧北森低著頭，靠攥住衣角的手有些微微發抖：“醫生是怎麼說的？”。
“只要配合治療，不是沒有治癒的可能。目前還不算嚴重，就先按時吃藥外加定期檢查，後期可能會住院觀察，再之後，也許會安排手術....”
顧北森沉聲打斷，抬頭看向許伯瑞，言語裡有濃烈的不安：“如果手術，成功機率會有多大？”
“醫生說...如果控制得好...成功機率還是很高的...但主要還是得看預後。”
“森森，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沒有挺過來，每年清明的時候一定別忘了來看看我，你知道的，我這聒噪的性子，其實最怕寂寞了。”
“還有啊，森森，來的時候一定要多燒些我愛吃的，我可就指著你了！像什麼可樂、炸雞、小龍蝦這些絕對不能少，讓我想想還有什麼.....”
許伯瑞轉移著沉悶的話題，自顧自地說著。
顧北森眼眶卻越來越紅：“許伯瑞，如果你沒挺過來，你的墳頭我一次都不會去。”
許伯瑞不可置信地瞪著顧北森：“森森，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狠心啊！這劇本不對，相當的不對！”
“難道你這時候不應該是深情款款地看著我說：‘你放心瑞瑞，只要是你的心願，我都會一一為你做到。’這樣才符合常理嘛！”
顧北森沒有接話，神色空洞地望著地毯上的花紋，沉默了良久，隱忍著哽噎開口:
“許伯瑞，我只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許伯瑞背過身的時候，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水霧，開著讓顧北森再也笑不出來的玩笑：
“哎喲，森森，你這麼煽情幹嘛啦，搞得我都想以身相許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
顧北森深吸了口氣，儘可能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許伯瑞：“看林叔叔的神色，應該還不知道吧。”
許伯瑞點點頭，語調有些沉悶：“嗯，我和我媽都沒打算現在告訴他，怕他心臟受不了，等實在瞞不住了再說吧。”
“所以森森，你一定要配合我在所有人面前演好戲。”許伯瑞一臉凝重地望向顧北森。
顧北森沒有直接回應，只鄭重地說：“許伯瑞，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出現在你身邊。”
許伯瑞唇角的笑意漸漸燦爛，錘了錘顧北森肩頭：“森森，你要是個女的，我病好了一定得娶你！”
顧北森用通紅的雙眼睨了一眼許伯瑞：“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還不是想讓你開心點，要不然你這戲搭子不得穿幫啊。”許伯瑞笑得若無其事。
他不想讓身邊的人沉溺在悲傷裡，無論如何，還活著的時光一定要持續燦爛。
顧北森離開的時候，許伯瑞站在露臺望了很久，衝同樣頻頻回望的顧北森，燦笑著揮了揮手。
可笑著笑著，眼裡就蒙上了一層灰霧。
星輝下的身影，好像隨時會被漫長的黑夜吞沒。
身影上的光亮越來越暗，直到被黑暗全部包裹：“好像有點倒黴誒，人生才剛開始，就要按下計時鍵了呢....”
顧北森回到家的時候給季歌打了通電話，這個時間剛好是英國的中午。
“喂，小森。是忙完了嗎？”季歌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顧北森頓了頓，沉聲開口：“嗯，媽，今年過年...我可能去不了英國了....課業有些多。”
季歌的聲音柔柔的：“沒關係，小森。一切以學習為主，那媽媽就找時間去看你好嗎？”
“好。媽，我今天有點累，就先睡了。”顧北森有些疲憊地開口。
掛了電話，顧北森怔望著天花板出神。
想起許伯瑞比往日消瘦的身形，頻繁的胃痛，還有這些天的話裡有話，竟然全都被他忽略掉了。
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淚水，從沒想過有一天，生命裡至關重要的人，可能一個轉身就再也見不到了。
......
林曉端著飯盒坐在我佔好的食堂空位，每次提到楊拓都一如既往地眉飛色舞。
“好激動好激動！還有一週就放寒假了！你說巧不巧鶯野，我家老林說今年回老家過年，你猜怎麼著，我男神也要去江城！”
“他為啥要去江城？難不成你倆準備對簿公堂了？”我詫異開口，如果是的話，這為愛奔赴也太猛烈了些。
“哎呀，沒有啦，我可沒那麼勇！是我家拓拓外公今年過壽，他們一家子也要回去過年！”林曉持續激動且嬌羞地說著，一副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婆的模樣。
我望著樂不可支的林曉，瞭然地開口：“呦，看來天公終於作了回美啊。”
“可不是，從指尖的摩擦開始，就是我和拓拓接連不斷的小火花～”林曉又伸出了那天的兩根手指，深情地撫了撫。
一邊少女懷春，一邊挑眉獻寶地說：“鶯野，改天讓我那個塔羅牌博主給你也算算啊！”
“噗，我的話...就不用了吧...”想到了顧北森，我不由自主地也彎起了嘴角。
許伯瑞搭著顧北森的肩，朝著我們走來：“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能讓曉曉這麼激動，除了楊拓還有誰。”我接著話茬回道。
林曉身子扭成了一團麻花，下巴抵在我肩頭，衝許伯瑞眨巴著眼：“恩呢，今年人家要和拓拓一起回江城過年了啦～”
許伯瑞驚恐地望著林曉，難得地正了神色：“曉曉，不行不行啊，這進度也太快了！我這個當哥的可不同意啊！”
林曉坐正了身子，嫌棄地睨了眼許伯瑞：“想多了啊！是各回各江城的老家，各過各的年！”
“哦～這樣啊，那我沒意見了。”許伯瑞一臉釋然地開啟飯盒，語調格外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