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青石板的路，皮鞋踏過坑坑窪窪的水坑，濺起銀白的水花。
收起黑色的雨傘，顧雲笙彎腰走進這家售賣蓋飯麵條的蠅頭小館。
一個斯文少年，格格不入地坐在這家雜亂小店的角落。
待顧雲笙在他跟前坐定，少年抬眼瞧了他一下：“吃飯了嗎？”
顧雲笙望了一眼少年吃了一半的素水面。
“老闆，來一份滷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瓶二鍋頭，再來幾個炒菜。”
“好嘞。”
少年抬起眉梢瞥向顧雲笙：“謝顧老闆款待。”
顧雲笙倒了一杯白酒，喝了一口：“說說怎麼回事。”
少年看了顧雲笙一眼，手中的筷子夾起麵條，送入口中：“沒看住。”
顧明博處理顧雲崢保健品那件事的時候，其中有幾個受害者，對賠償金額不滿意，在鬧事的時候，被不明力量給阻攔。
那一輛車，七個人，因為剎車失靈，衝出山路，車輛撞得面目全非、四分五裂。
受顧雲笙的委託，少年在失事的地方，救下唯一的倖存者。
少年將人藏在居民區裡，藏了三個多月，可是三天前，人還是被殺了。
原因是，那個人不顧少年的警告，偷偷去見了一個人。
“阿時？”
聽見顧雲笙說出這個名字，少年抬起頭，望著顧雲笙挑了挑眉：“你見過他了？”
“對，昨天國昇大廈那麼大的新聞，你怎麼可能沒見過阿時呢。”
炒菜上來了。
冒著騰騰熱氣。
顧雲笙看著少年，喊了兩個字：“嚴竹。”
少年拿著筷子的手一怔。
眼眸下垂，盯著桌上的菜，許久，長長嘆了一口氣。
“雲笙啊，你說，人與人，是不是真的有等級劃分？”
“不是人為的，是生來就是不同的。”
顧雲笙緊抿著唇，從桌上新拿了一隻空杯子，將白酒倒入杯子裡面。
盛滿白酒的酒杯被顧雲笙推到嚴竹跟前。
顧雲笙以眼神示意嚴竹。
喝。
嚴竹看了眼，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話音滿是自嘲：“我這條爛命，不知道多少人惦記，二兩濁酒上頭，下一刻就得去閻王殿報到。”
“我還不想死呢。”
顧雲笙嗤笑一聲：“難得聽你會說這麼喪氣的話。”
“那顧少爺想聽我說什麼？”
嚴竹咧嘴笑道：“今天吃了顧少爺的飯，我也不是不能說幾句討你高興的話。”
顧雲笙不買賬：“說正事。”
嚴竹嘁了一聲，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米。
“我救的那個人，是阿時的姐姐。他們兩個是孤兒，奶奶養大的。老太太年紀大了，百病纏身沒錢吃藥，家裡生活拮据沒有經濟來源，阿時姐姐就輟學出來打工供阿時上學。”
“阿時姐姐得了癌症，晚期。”
“是因為保健品？”
嚴竹搖了搖頭：“誰都不敢下這樣的結論，但是如果被有心人炒作，一定會給顧氏集團帶來很糟糕的影響，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阿時姐姐希望能夠多要一些賠償金，留給阿時。”
“阿時兩年前考上隔壁市的大學，寒暑假的時候會來H市住一段時間，打打臨時工。大概就是在酒吧打工的時候碰上顧雲崢的。”
“那天，阿時姐姐趁我出門，偷偷去見了阿時，他們約了在咖啡館見面，她卻死在了與咖啡館隔了一條街的另一條路上。”
“阿時就在十步遠的地方，親眼見著自已姐姐被人割喉。”
這就對上了，三天前H市出了一樁性質極為惡劣的當街殺人案。
死者女性，二十三歲，兇手在逃。
“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飛蠍。”
躲在陽光背面的人，與一切罪惡同行。
嚴竹平靜地說出兩個字。
“好。”
顧雲笙離開前，拿了一沓厚厚的信封裝著的紙幣推給嚴竹。
嚴竹瞥了一眼：“我沒完成任務，還能領工資？”
“當做預支工資，從你下次任務裡面扣。”
嚴竹翻了個白眼。
切了一聲，將信封揣進兜裡。
撐開來時的黑色雨傘，顧雲笙消失在小巷子的雨夜中。
宋宸溫與顧雲笙看完日出回來後，懶懶地在房間裡補了一下午覺。
傍晚時候醒來，床頭留了一張字條。
顧雲笙說公司有些事情要處理，讓宋宸溫在家好好休息，等他回來做飯。
宋宸溫就從家裡翻了一些零食出來，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看了一部恐怖片和一部喜劇片。
聽見樓下車子的聲音，宋宸溫從沙發上跳下來，赤著腳跑到落地窗邊。
顧雲笙的車回來了。
宋宸溫找出提在沙發角落的拖鞋，下樓去。
顧雲笙身上的外套沾了細雨。
手中格格不入提著一兜新鮮的食材。
其中一隻塑膠袋裡發出沙沙的聲響，是垂死掙扎的魚。
“餓了嗎，對不起，比我預想地推遲了半個小時。”
“其實還好，我也剛睡醒。”
保姆從顧雲笙手中接過東西與外套，顧雲笙走上來幾步抱住宋宸溫。
將頭埋在他的脖子上，深深吸了一口。
“洗澡了？”
宋宸溫一怔。
顧雲笙輕笑一聲：“蜂蜜味的沐浴乳。”
伸手摸了摸宋宸溫柔軟的頭髮：“充電完成，現在去給老婆做好吃的糖醋魚和筍燒肉啦。”
身上被細雨沾溼，顧雲笙先去洗了個澡。
回到廚房，按著顧雲笙的吩咐，保姆已經將食材處理好，放在操作檯上就等顧雲笙來燒了。
“阿時告訴我說，他的姐姐是保健品的受害人。”
顧雲笙夾了一塊魚肉在宋宸溫的碗裡：“但是他沒有證據，是嗎？”
宋宸溫點了點頭：“他姐姐的住處被人清理過，就診記錄也被銷燬。人是在大庭廣眾下被殺的，誰都知道兇手是誰，但是根本抓不到兇手。”
“你想幫阿時嗎？”
宋宸溫不確定。
阿時姐姐的癌症誘因是否就是保健品，其實並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撐。顧氏集團為了減少輿論的負面影響主動提出支付賠償金調解。
阿時姐姐和那一車另外六個人，想要訛詐更多高額的賠償金，反而丟失了性命。
顧雲笙舀了一碗竹蓀烏雞湯給宋宸溫：“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