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豔趁小憶睡著之後,輕手輕腳來到小憶房間,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她試了幾次密碼,果然是小憶的生日,順利開啟手機。她悄悄從微信軟體裡把陳封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然後把手機放回原處,輕輕關上了房門。她做這一系列動作都十分小心,心裡非常緊張,生怕小憶突然醒來。
她還沒想好怎麼跟小憶說這件事,心裡也很是煎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儘管滿天星辰,她竟無心欣賞。她時而坐起來刷刷短影片,把音量調得極低;時而躺下看看早前下載好的小說,可是怎麼著都無法投入,又困,又睡不著,很是折磨。她上半夜想想覺得自已做的對,反正小憶不好開口,乾脆由她這個特殊的旁觀者來幫她一把。而且保證書在手,陳封肯定也不會再找海濤麻煩了。“潑酒門”一事終於得到徹底解決,她甚至有點開心。可是下半夜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做又很是不妥。她在沒有得到小憶許可的情況下,就偷偷加陳封微信,又私下偷偷約見,還自作主張的把當年的事兒講給陳封聽。無論哪一點來說,都很有可能刺激到小憶,傷害到小憶的自尊。原本覺得自已做了一件好事,很有可能會吃力不討好。豔豔內心非常矛盾,一晚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和小憶說起白天發生的事兒。
天終於亮了,睡不著乾脆不睡了。豔豔早上起來給小憶做完早餐,自已拿一個三明治就去店裡了。小憶起床看到餐桌上的牛奶、煎蛋和三明治,心裡很是溫暖,默默感嘆:還是跟豔豔住一起好,有現成的早餐吃。她完全沒有覺得反常,平常兩人很少做早餐,基本都是在早餐店買早餐吃。她被這現成的早餐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有任何察覺。
一天的課下來,小憶身體有些疲乏,打電話給海濤讓他順路捎上自已。小憶在學校大門口等著海濤,二十分鐘之後,便上了海濤的車。一上車,海濤就跟她說他倆還要一起去接豔豔。
豔豔今天請店員一起在飯店聚餐,從四點開始,喝了三個小時了。店員給海濤打的電話,讓海濤去接豔豔。
他們在豔豔服裝店附近的飯店裡接上了豔豔。豔豔站都站不穩了,走不了直線,東倒西歪的,倆人還從沒有見到這樣的豔豔。小憶和海濤小心地把豔豔扶上車,用溼紙巾給她擦了擦臉。“她怎麼喝這麼多呀,前天晚上聚餐看她還啥事兒都沒有呢,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海濤說道。
“是啊,我也從沒有見豔豔喝這麼多酒,要麼是店裡有事兒,要麼是家裡有事兒,不然她不可能喝這麼多。”小憶有些心疼,一向很有分寸感的豔豔,今天怎麼會醉得這麼厲害。一隻手摟著豔豔的腰,另一隻手又用溼紙巾擦擦豔豔的手。小憶甚至有些自責,覺得是她對豔豔缺少關心。
“我沒喝多……沒喝多……沒喝多……”豔豔似睡似醒,嘴裡斷斷續續蹦出一些詞,把頭倚靠在小憶的肩膀上。
海濤把車開得很快,怕豔豔難受,也怕她萬一吐在車上……
“小憶,陳封這兩天沒有給你發微信嗎?沒找你麻煩你吧?”海濤一直有點擔心陳封會找小憶的麻煩,他覺得這事兒不會就這樣完。
小憶非常肯定地說道:“沒有,一個字兒都沒發。你別擔心了,我不怕他。她找我要答案,我還想找他要答案呢。大家就這樣耗著,挺好。”這不是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其實她很想陳封主動找她要答案,她也好趁此機會問陳封要一個答案,了卻自已的一樁心事。只是她不好主動去說,她也是有自尊,好面子的人。何況今時不同往日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哭鼻子,需要安慰的學渣了,她現在可以很自豪的說,她不僅是個學霸,還成為了學霸們的老師。
“你們……你們別再擔心了。陳封跟我親筆保證了,他再也不會……不會找你們茬兒的。我讓他寫了保證書,你……你們可以放心了!”豔豔突然嘟囔出這麼一句話,瞬間驚呆了小憶和海濤。
“豔豔,你沒睡著呀?你說的是怎麼一回事啊,你是怎麼讓陳封寫的保證書的?”小憶看著緊閉雙眼的豔豔,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問道。
豔豔已經逐清醒,卻不作任何回答,繼續裝睡。她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倆說。
海濤回頭瞄了一眼,“算了,她喝醉了,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糊話。等明天她酒醒了,咱們再問吧。”
小憶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豔豔,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回到家裡,小憶和海濤又給豔豔煮了醒酒湯,照料她睡下。這一夜,小憶幾乎沒有怎麼睡,隔一段時間就會去豔豔房間看看,生怕豔豔會不舒服。在確認豔豔睡著之後,她才回房躺下,但是豔豔車上的話,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大早,小憶給豔豔也做了早餐。同樣是牛奶、煎蛋、三明治。豔豔本想收拾完就去店裡,被小憶叫過來吃早餐,她不得已坐下。兩人對面而坐,小憶關切的說:“頭還疼嗎?你昨天怎麼喝那麼多酒呀,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面對小憶,她頭一次感到有些忐忑,像是做錯事等待捱打的孩子。她太過緊張,一不小心竟然打翻了牛奶,趕緊道歉,又找紙巾擦桌子。“沒事兒,頭已經不疼了,昨晚謝謝你們。放心,我能有什麼事兒。”豔豔沒想到,故作輕鬆的語調,反而更會引起小憶的懷疑。
“別瞞我了,你肯定有事兒,不然你不會喝那麼多酒。豔豔,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有事情你必須告訴我們。昨晚你在車上說,你讓陳封寫了保證書是怎麼回事?你喝醉是不是跟陳封有關?如果是,你更要告訴我們,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小憶斷定豔豔沒有說實話。
豔豔還想繼續遮掩,“哪有,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我怎麼不記得了。而且,我從來就不認識陳封呀。”豔豔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小憶。
小憶看出豔豔是想裝糊塗,使出了殺手鐧。“你不想說也沒關係,那我只有直接問陳封了。我相信問完陳封,有沒有保證書這回事不就清楚了嗎?你是真不記得你昨晚說的話,還是故意裝傻?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希望你說能說出來,有什麼事兒,大家一起面對,把自已灌醉能有什麼用?”小憶死死盯著豔豔,臉上有心疼,也有怒氣。
豔豔知道這紙糊的燈籠,終究是一戳就穿,瞞是瞞不住的。便不再繼續遮掩道:“我可以說,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許生氣,否則我就不說了。”豔豔心裡明白,一說開了,小憶很可能會生氣,她不想失去這麼多年的友誼。她害怕失去。
“行,趕緊的。還趕著去學校呢,你快說呀,我不生氣行了吧!”小憶滿口答應。
豔豔喝了一口小憶給她重新倒的牛奶,這事兒說起來話長,你容我慢慢說。“我們聚餐的那天晚上,你和海濤去衛生間的時候,陳封給你發來了微信。我們倆的手機挨在一起,我聽到有微信通知,以為是我的,這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點開一看,發現是陳封給你發的,是要潑酒門事件的緣由的。當時鬼使神的差我刪掉了微信,把他拉黑了。我用自已微信加了他,然後約好第二天見面。我把你們當年補習,他後來食言,退學這一系列的事兒都告訴他了。他現在也知道,你等了十年想要他一個解釋。”豔豔說完後反而一身輕鬆,偷偷的瞄了兩眼小憶,觀察她的表情。她也覺得自已的做法其實非常欠妥當,但是事兒已經發生了,她只希望對小憶的傷害能小一些。
小憶聽完,半天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只是拿起自已的餐盤放進了廚房水池,然後回房間拿了包包準備出門。她沒有任何表態。其實她一直在壓制內心的憤怒,如若再不出門,她就要爆發了。
可是豔豔竟然開口了,“小憶,我知道這事兒我辦的欠妥當。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為你好,也是怕陳封再找海濤麻煩。對不起,小憶。其實在此之前,我已經很認真地反省過了。”豔豔,在小憶走出門前叫住了她。
小憶徹底繃不住了,她用力地把包包往沙發上一甩,“你為什麼要叫住我,為什麼?你沒看出來,我一直都在忍嗎?這件事情,你如果真的是為了我好,你應該在看到微信的時候,就告訴我。而不是,自已偷偷加陳封的微信,替我去見他。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你也沒有權利私自刪除我的微信,私自替我做決定啊。你還知道什麼叫尊重,什麼是隱私嗎?焦豔豔,你未免也太過分,太自以為是了。”小憶說這一段差點都哭出來。小時候受過傷的人,內心總是敏感的,這或許是原生家庭造成的缺失。
“小憶,真的很對不起,你坐過來喝杯水平復一下心情好嗎?小憶,真的,我當時就是腦子發懵了,我現在也說不清楚當時怎麼想的,可能就是害怕陳封找你們麻煩,所以才自作主張。後來我也意識到不對,但是已經發生了,我也沒有辦法了。我心裡也不好受,真的,你原諒我好嗎?”豔豔一手輕輕拉著小憶的手,不斷道歉,苦苦哀求著。
“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小憶憤怒不減,拿起包包摔門而出。
豔豔知道自已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小憶,她擔心小憶想不開,趕緊打電話告訴了海濤。她知道會被海濤罵,但是無所謂,她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了他們十幾年難得的友情。海濤知道後,臭罵了一頓豔豔,但還是答應會幫忙勸勸小憶。豔豔這才安心一些,收拾收拾也出門去服裝店了。
豔豔和海濤一天都在給小憶打電話,發微信,都沒有得到小憶任何回應。這一次,小憶真的是傷心了。她沒有想到,豔豔會做出這樣傷害她自尊心的事兒。即便她也理解小憶可能真的是為自已好,擔心陳封會對她和海濤不利。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豔豔的做法。如果身份互換,她也會竭盡全力保護自已的朋友,但是絕不可能揹著朋友。她很受傷,甚至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豔豔沒想到小憶的反應會這麼大。她回到家發現小憶竟然不聲不響的搬走了。她雖然擔心小憶,但是她也傷心起來。她覺得小憶太狠了,就因為一個陳封,竟然不要自已相處十幾年的好朋友,太過絕情了。為了這麼一件破事兒,她至於嗎?難道非要鬧到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她好傷心,好難過,但她來不及傷心,就開始多不停地給小憶打電話。她想,就算是小憶罵她,甚至是打她,她都會受著,不會做任何的反抗。她看重她們之間的友情,朋友之間難免磕碰,但她不能失去。
小憶不接電話,不回微信,她就叫上海濤一起去北大找。找到她,她要當面承認錯誤,哪怕是挨一巴掌,她也認了。但是在學校沒有找到,領導說小憶把當天的課程調了。李教授說小憶搬到了學校的單身公寓,說是這樣早上可以多睡兒懶覺。可是小憶她不在公寓,手機也關機了。
小憶真的失聯了。這就說明這件事對小憶的傷害很大。海濤聯絡了所有他們共同認識的同學和朋友,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許小憶的去向。在這座城市裡,除了李教授,豔豔最親的人也就是他們倆了。可是,他們卻把她弄丟了。豔豔這下就更慌了,陷入了無盡的自責和後悔當中……
茫茫人海,小憶到底去了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