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未喊過我師尊。”風奉雪想起在孟城時,這個不孝徒居然當著他的面喊別人師尊。
“你從未盡過師尊之責。”梅煜清直言不諱指出,“我也從未行拜師之禮。是你說的,嫌麻煩,那就不要動不動就以“為師”自稱。”
他怎麼不記得還有這事?風奉雪覺得自已這一死,忘記了很多事,必須看到什麼才會隱約的想起一些事。
但不管怎麼說,就算別人再有理,風奉雪也不喜歡落人下風,“那我也好歹照顧了你幾年,也算是你半個父親,你不覺得應該好好對你半個父親。”
梅煜清抬眸看他,動了動唇,靜了半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是把人埋土裡,還是一天丟凌肖哥家,隔天丟二木哥家,又或者你無聊了,就逗逗我還是逗逗阿玲姐。”
風奉雪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梅煜清眉眼微冷,淡淡掃過他,便繼續往前走,風奉雪見狀亦步亦趨跟上去。
禁地裡面似是一方平地,走了很久,天空還是黑紅色,不知外界幾何,像被關在一隅之地,除了剛進來時遇上的那隻眼睛,接下來都是一方平靜。
一點幽蘭色的光芒朝他們飛來,停留在梅煜清的冠玉上,風奉雪才看清那隻光的模樣。
他輕輕跟在梅煜清身後,緩緩伸出雙手覆上去,身前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時之間,剛好覆在梅煜清的睫毛上。
睫羽輕輕顫動,像飛舞的幽蘭蝴蝶一樣,掃著風奉雪的手心直髮癢。
梅煜清身體一僵,語氣比極北之地的冰海一樣,“你做什麼?”
“抓蟲子呢。”風奉雪看見那隻蝴蝶又落在梅煜清發上,他說,“別動。”
很快幽蘭蝴蝶被風奉雪抓在手裡,他舉著這隻蝴蝶似有成就感一樣,“這蝴蝶是雜交嗎?從未見過。”
幽蘭蝴蝶是兩千年前才出世,風奉雪沒見過也是理所當然的。
“幽蘭蝴蝶。”梅煜清盯著風奉雪,似要把他看穿一樣,“有它出現的地方就是吉祥之兆。”
“就這地方?”稱為吉祥?被稱為災厄還差不多,風奉雪正抬頭就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面淬著冰,如冰海底下的水,不見天日。
那雙眼睛好像在問“你是誰”?
“風奉雪從來都不會嬉鬧。”梅煜清轉身繼續向前走。
風奉雪從來只會逗兩個小孩,畢竟其他的,在他看來都是玩物喪志,在別人面前失了禮數,會讓人覺得不靠譜。
就像他不會吃甜食,覺得過膩,所以一有甜食都會給梅煜清和凌玲,而梅煜清也不太喜歡這種過膩的食物,自然而然就都是凌玲的。
可是為什麼……他竟然吃完一整串冰糖葫蘆,還有米糕之類的。
站在身後的風奉雪愣在原地,似乎他的記憶告訴他,確實如梅煜清所說的那樣。
幽蘭蝴蝶從風奉雪手中飛走,落在梅煜清前方,似在糾纏,可在他周圍飛了一會,像是忘記如何飛翔,從半空墜落,離地面不到兩厘米的時候,又用力煽動翅膀。
“梅煜清,我們跟著它。”風奉雪跟上去,指著那隻飛遠的幽蘭蝴蝶。
跟著幽蘭蝴蝶的方向,在平原處發現一面巨大的鏡子,旁邊是兩座巖壁相接。
點點星光在周邊飛舞,讓鏡子顯得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兩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就知道心中所想,邁進了那面鏡子。
從鏡子那頭出去,周邊是春意盎然,前方一名女子躺在石床上,雙手合十,驕陽正好,落在那名宛若雕像的女子臉上。
淡綠色髮絲從石床上垂落下來,看不見髮尾的地方,彷彿這些草地是來自她的髮絲。
太過古怪,風奉雪小心翼翼地走向石床,結果地面一震,周邊又邁入無盡的黑夜,等穩住身形,看見不遠處的光芒。
他下意識去看梅煜清,“你沒事吧?”
梅煜清搖搖頭,發現太黑風奉雪看不見,說了一句,“無礙。”
穿過黑暗的走道,邁入光芒的那刻,只見周圍的燭光把這陰晦的房間照得明亮。
五位穿著黑色斗篷,把自已包得嚴嚴實實,分別站在幾個指定的位置,站在猩紅的線上,口中念著不知哪國的語言。
他們圍著一個四面屏風,擋的嚴實,裡面的影子映在屏風上,從裡面不斷傳出痛苦的呻吟聲。
還有另一個蒼老的女子聲音,“娘娘,小皇子還在動,千萬要忍住。”
一個屏風口處開啟,一名丫鬟端著盆走出來,風奉雪梅煜清往回走,生怕被人發現,可後面已然變成了牆壁。
而丫鬟此時卻似沒發現他們一樣,從他們面前經過。
那盆裡的血液也被風奉雪看得一清二楚。
“這應該又是幻境。”風奉雪感覺有點不對勁,為何這次梅煜清也和他在同一個幻境裡,就像是孟玲那次。
但又似乎不太像。
梅煜清卻說,“是記憶。”
“那個鏡子應該是鏡花緣,而那位女子想來就是守著鏡花緣的護法。”
鏡花緣除魔,所有的魔到了裡面便會被消磨殆盡,它也有可以令人看到生前的記憶。
“那這個記憶是誰的?”風奉雪問他。
梅煜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便把視線落在縫隙裡。
順著視線,風奉雪也看到了裡面紅紗漫漫,上面映著女子的身影,從裡面散發著詭異的氣息,令人壓抑。
很快,那名婦人發出喜悅的聲音,“可以了可以了。”
隨著那位娘娘的嘶吼痛吟聲後,婦人抱著嬰兒出了屏風,剎那間,燭火熄滅數十盞,唯有黑色斗篷身後的燭光搖曳。
月光穿過紙窗撒下微弱的光芒,其中一位黑色斗篷緩緩走過去,兩人對視了下,像在無言裡表達出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孩子靜得詭異,黑色斗篷的男子接過孩子後,走在月光下,然後把孩子高高舉起。
轟隆!
屋外電閃雷鳴,紫紅色雷電如蛇一樣劈開漆黑的夜晚,風雲詭譎多變,什麼東西被颳起,打在窗紙上砰砰作響。
緊接著,安靜如塊岩石的孩子隨著雷鳴,而大聲哇哇大哭。
寬袖下的手腕突然冒出火光,黑袍男子遽然鬆手,痛嘶怒吼,嬰兒從他手中脫落,風奉雪沒有動,只是盯著那隻手。
梅煜清已經閃身過去,雙手接住那孩子,卻硬生生地穿過那雙手落在地上。
血液蜿蜒,孩子依舊哭啼不止,男子左右四顧不知在找什麼,這時,丫鬟端出一盆孩童洗下的血水,他迅速閃去,竟把手直接伸進血池裡。
全屋的人竟沒有一位關心剛出的孩童,是否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