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小巷還是依舊熱鬧,好像陸祁從未出現過,風奉雪不知不覺站在那邊,恍惚中彷彿看到不一樣的場景。
那時,陸祁剛破繭而出,化為人形。他走進夜月城裡的煙火人間,在熱鬧非凡的小巷裡,努力地擁擠進去。
一個賭徒就這樣誕生了。
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陸祁也是滿盤皆輸,可他淺嘗輒止,沒有繼續下去,在離開前,他碰到了兩名男子。
他們的衣著方面完全是出自富貴人家,氣質出眾,與攤販周圍的這些人相比,總顯得格格不入。
他正要好從風奉雪旁邊經過時,就聽到那人輕輕道:“我可以借你銀兩,不過你若是輸了,日後就得聽我差遣,三年為效,如何?”
陸祁的腳步一頓,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成年後的他,生命如同風中殘燭,只能活上短短的七天。他不願用這僅剩的時光去欺騙一個老實人,於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婉拒了風奉雪的好意。
風奉雪聽到他拒絕後,也沒說什麼,只是和林慍之一起來到攤販前,然後問道:“這要怎麼玩?”
眾人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鬨笑聲在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那天,陸祁親眼看到一個新人贏得滿載而歸,就聽那人嘆了口氣道:“就有沒有什麼東西是沒有手可以玩的?”
簡而言之就是在說,骰盅只要有手都會玩。
這麼說也沒有不對的。
所以旁邊的人,尤其是攤販老闆氣得牙癢癢,可又沒辦法。
……
風奉雪突然感到異動,收回思緒,偏頭就瞥見靠牆而生的草叢,那一隻小小蟲靠著綠葉藏匿起來。
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慢慢彎下腰,指尖輕輕碰到那隻膽小的蟲,那隻蟲被突如其來一碰,笨拙的張開翅膀,結果正好落在風奉雪手心。
第一次見送入虎穴的蟲子。
“沒見過這麼笨的。”他把手心輕輕一握,沒有把縫隙堵死,又怕蟲從手裡掉出來。
到了林開陽院子門口,就聽管家一臉擔憂,“小少爺從早上到現在都未曾進食,硬是把自已關房間裡,誰也不見。”
風奉雪問他,“你家將軍呢?”
林管家搖頭,緘口結舌。
只見風奉雪已經邁開腳步到了小少爺門口,他以為風奉雪會勸上幾句,下一刻,他瞪大了雙眼。
砰!
風奉雪抬起腳,結實地踹在門上面,僅僅一腳,那兩邊的門已經倒在房內的地上。
林管家擦了擦冷汗,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主。
房間內陷入黑暗,唯有窗戶穿進來的一絲光芒,繞過屏風,風奉雪才看到人躲在哪裡。
其實也不能說躲,只是如頹廢一樣,披頭散髮坐在地上,後背是床榻。
風奉雪垂眸看了一眼手,又抬眸看向如喪考妣之人。
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他慢慢走近,把床上的被子往林開陽面前一鋪,然後盤腿坐下。
等了良久也未見林開陽開口後,才突然想起來這人是個啞巴。
風奉雪問他,“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那顆腦袋終於有了動靜,緩緩抬頭看他,那雙徹夜哭泣的雙眼,已然紅腫。
會有人為了一個剛見面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嗎?
答案是沒有。
風奉雪不想對他動用魅術,覺得麻煩,他試探道:“你是想起那段未經歷過的未來?”
林開陽反應遲鈍,慢慢點頭。
那不過是一段記憶,終究是周莊夢了蝶,林開陽夢到了林開陽罷了。
風奉雪想著該如何的委婉點勸一下,千迴百轉的話語,卻被他說出太過直白的話。
“那始終不是你真正經歷過的。如今陸祁已經死了,死在與你初見的時候,也就是說,現在你的未來並沒有愛上他。”
“此刻你腦海中的記憶,只是另一個你攜帶著對陸祁的情愫。你與他之間,並沒有真正經歷過什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於你而言,從始至終都只是個過客而已。”
他的聲音雖然溫和,可話語裡透著冷漠,也許是事實,但林開陽不想接受,也不想承認,他從未愛過那位滿心滿眼裡都是自已的人。
林開陽想反駁他,可無法說話,他只能含著眼淚拼命地嘶叫,雙手去推開妨礙自已的人。
可對方如嵩山高嶺,沒有被他推開,哪怕是移動一點。
“風奉雪。”
一道聲音在屏風後面響起,林開陽看到人的那刻,又蜷縮回去,把自已抱得嚴實。
不用回頭,風奉雪也知道是誰,所以在人走近的那刻,他問,“你……”去哪了?
那三個字還沒說出來,林慍之用著低沉又冰冷的語氣,裡面帶著明顯的不悅和質問“你是那樣想的?!”
“什麼?”風奉雪側頭望那個人,就看到袖子裡面緊握住的拳頭,還有緊抿繃直的唇角,仿似像一個人。
回答後,才反應過來是問的什麼,他漫不經心反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林慍之垂下的眼眸,盯了風奉雪一秒,然後繞到身後,雙手把他架起,往外拖到門口。
全程風奉雪想看他做什麼,所以沒有動,只是把自已扔在這麼髒的地上,是不是有點過分,他剛一轉頭,還未開口,那門重重砰地一聲。
神奇的是,那門居然沒倒。
風奉雪站起來拍了拍灰塵,林管家已經湊上去問,“發生什麼事了?”
盯著這漏縫隙的門,可想而知估計是後面有東西抵住。風奉雪搖搖頭,回答道:“你家將軍脾氣不太好。”
對此,管家沒有為自家將軍辯解,沉重地點頭,心中腹誹道:哪裡是不太好,是很不好。
“不太聰明。”
“何以見解?”
風奉雪指著前面四處漏風的門,“你看這門,要是真心不想讓我進去,完全把門堵死,只是用桌子橫在中間抵住那兩門,這不就是在欲拒還迎?”
“公子說得有理。”
“你家將軍有點過分。”
“?”
“這地這麼髒,還把我往地上扔。”
這回管家要點頭的頭一頓,這位公子,你是來砸我飯碗的嗎?
所以他立刻揚聲解釋道:“這地,小人經常督促僕人要掃乾淨,掃完後還澆上水,絕對一層灰都見不到!”
風奉雪垂眸看了一眼地,“是嗎?”
拜託您別說話了。管家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