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

華楊集團已經成為國內市場巨無霸，從老舊的鋼鐵製造房地產開發到新興的計算機、小靈通、遊戲、通訊、軟體等行業先行者。

已然成為華國近代企業發展史上繞不開的話題。

華楊雖然還是李慕華的一言堂，但早已不是李慕華的華楊。

1992年李慕華藉著認購證大賺億，雖沒人知道具體數字，但150萬張認購證還是讓舉國震驚。

所幸後面李慕華將錢全都砸出去，還都是各項實業才沒招來禍事。

可砸出去的錢都是有回報的，憑藉超越時代眼光，李慕華讓華楊一往無前衝在所有企業的最前頭。

在最前頭風光無限卻也風險無限。

李慶華罩不住他，李慕華自身的光環也保不住他。

被收編想法李慕華沒有，索性就逐步改制成集體企業，99%股權由工會代管，按級別績效員工可獲得5年股權的分紅權和增值權。

別人想端鍋走就得砸灶，碰也別想碰。

邁入98年的李慕華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去找自己的前世，華楊都沒有他的前世重要。

現在自己比前世父母還大二十歲，看著自己孕育未出李慕華心裡也很奇特。

不知倆人見面是否會有影響，更不知該以何種面目去見前世父母，李慕華心裡畏懼選擇避而不見，躲在幕後觀察，不敢摻和一絲一毫。

可任他再躲，在第二個李慕華出世時，李慕華遠在四九城腦袋還是突然一片混沌，原本前世種種清晰的記憶突然模糊起來。

腦袋一炫，李慕華只能想起自己上輩子的大致情況。

98年生人，一路考進皖建工，入職天悅建築，再在實習期出事。

李慕華獰著腦袋想要想個仔細，卻再想不出來前世更多的一絲一毫，哪怕是那些他記得清清楚楚，卻沒有時間抄的書，甚至連書名他都想不起來，只記得有。

“難道是冥冥之中的上蒼要修復我這個錯誤？”李慕華有些惶恐的想。

“不對不對——”

李慕華心中又想起一種可能，喃喃說：“也有可能我前世現在還是嬰兒，他現在還不記事，所以我才也會不記得。”

如果兩者現在還有這種羈絆，李慕華不禁又問自己：“那我現在到底是誰？”

“1953年的李慕華？”

“還是1998年的李慕華？”

“亦或是兩者共存？”

苦思沒個結果，李慕華心裡壓下此事，準備等這個小李慕華長大些再思量。

失去記憶的李慕華執掌華楊，再不能像之前那樣篤定的投風口行業，反而處處謹慎任由企業順應時代發展。

枕邊人兼常任董事楊柳覺得他大異，曾流露過擔心。

時間一年年的過去，看著李慕華上小學，上中學，甚至李慕華還和自己接觸過，可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腦袋裡的記憶始終模模糊糊，像是蒙著層霧般。

只有考皖建工，入職天悅建工，實習期專案出事這條脈絡清晰可見，像是命中註定，又像是想讓李慕華拯救自己。

這年李慕華已經57歲、垂垂老矣，看著活蹦亂跳的中學生李慕華，他心裡忽的生起個大膽想法。

他要阻止這一切，那他就有可能在年輕的李慕華身上重生——再活一世。

或是這一切都是場虛妄，他徹底消失，迴歸成那個什麼也不知道的1953年的李慕華。

再活一輩子——李慕華遏制不住這種衝動。

但在這之前，李慕華還是任由小李慕華髮展，一切如同他記憶中的脈絡那樣，考上皖建工，入職天悅，進入某專案實習。

在這個可能是他生命最後關頭，李慕華回家，見到同樣垂垂老矣的楊柳。

楊柳當年對他情深義重，李慕華攜手半生路也未曾負過她，現在路已走到盡頭，李慕華不由問：“楊樹毛子，你信這個世界上有來世嗎？”

楊柳見李慕華神色真摯不似玩笑，突然問到來世的事，不由心裡一慌。

“你怎麼了？”

“怎麼好端端的問這個？”

李慕華搖搖頭，只問：“你說信不信就行了！”

知道這些年李慕華常訪奇異之士，但楊柳還是篤定說：“我不信。”

“當要是和你，我希望還有下輩子。”

楊柳的回答一如79年，李慕華不由沉默，如果他干預小李慕華出事，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繼續存在。

可如果不干預——那就是看著自己出事，自己也斷絕在這副蒼老的身體裡。

見李慕華聽到這回答非但不開心，反而還沉默下來，楊柳不由擔憂問：“你今天怎麼了？”

李慕華搖搖頭，站起身來說：“我遇到一個問題，是生存還是毀滅。”

已經到是生存還是毀滅這種大事，楊柳神色不由一正，也站起身來問：“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見楊柳神情擔憂，李慕華猶豫說：“如果、如果現在能讓你多活一輩子，你我連卻不可能再在一起。”

“或者我倆只有這一輩子，活到八十便算八十，活到九十便算九十，你會選哪一種？”

“這是什麼荒誕怪想？”

楊柳沒好氣坐回椅子上說：“你都是67的人了，說話怎麼還和小孩一樣？”

李慕華卻不回答，只看著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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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見他如此認真，便點頭敷衍說：“我就不信有下一輩子，如果有、那我也會選第二種。”

“哪怕代價是殺死另一個自己？”李慕華又問。

楊柳不由站起身，伸手撫著李慕華的額頭說：“不燙啊！”

“你今天是怎麼了，淨問這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李慕華直勾勾的看著問：“你只管回答我就行。”

“唉！”楊柳嘆一口氣說：“殺人卻是不行的，更別說還是自己了。”

“是另一個自己。”李慕華強調道。

“嗯！”楊柳點頭說：“殺另一個自己也不行。”

李慕華又問：“那要是見死不救就可以呢？”

他心中糾結，極度需要楊柳給他做出選擇。

“你有完沒完？”

楊柳被問的無厘頭、好脾氣全消，直接喝道：“越問你還越來勁了！”

說完楊柳便撂下李慕華，轉身朝屋裡走去。

李慕華身體驟然一鬆，躺在旁邊的長椅上。

他心裡現在很糾結，天平一邊放著楊柳和兒孫，另一邊則放著自己的命，自己能再活一世的機會。

屋內的楊柳久久沒見李慕華回來，不由又出門，站到李慕華面前說：“別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了。”

“如果是你，我希望你能再活一輩子。”

“如果是我——”楊柳笑著說：“我就是再活一輩子也會找到你。”

李慕華心神猛的被這番話擊中，有些慚愧攜手一生之後，他的情誼還是比不上楊柳。

坐起，李慕華整理衣服嘟囔道：“找到我做什麼？”

“到時候我六七十歲，你十八九的，還能看上我這個糟老頭子？”

“怕不是會朝我丟石頭，然後嘲笑我沒你跑的快。”

楊柳聽後臉上漾出笑意點頭說：“朝你砸石頭也行，能找到你、讓你認出我就行。”

“好！”李慕華笑著說：“要是換我變年輕了，我也朝你丟石頭。”

楊柳點頭答應說：“好，我也準你朝我丟石頭。”

“就這麼說定了！”李慕華這才滿意的走回屋。

楊柳跟在他身後則是無奈搖頭，李慕華真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李慕華心裡已經打定主意，現在這一切他都割捨不下，反正這輩子活的精彩，已經是上天開恩，也別再想多活一輩子佔老天爺的便宜了。

既然他穿越來是上天的安排的，那就上天安排的最大，這次也看上天的。

又過幾天。

半夜10點30分——

李慕華獨坐在自家書房，房門緊鎖，電腦螢幕上是監控畫面。

螢幕中的李慕華從集裝箱房裡走出，一路低頭捧著手機，和王利走進地下室，再分道揚鑣。

到那個熟悉集水井，圍擋已經被挪開。

李慕華拍完照片就繼續看《情滿四合院》，壓根沒注意到面前蓋板被掀起來的集水井。

“噗通~~”

螢幕中的李慕華掉進集水井，電腦前的李慕華眼睛一下都不敢眨。

寂靜的夜，靜謐到能聽見滴水的地下室，這落水聲猶如驚雷。

一百多米外的王利聽見這動靜頃刻飛奔起來，口中呼喊道：“李慕華、李慕華——”

電腦前的李慕華心也跟著揪起來，所幸王利對地下室的環境熟悉，不過一分鐘就找到李慕華落水的集水井，圍擋被移開看著也很顯眼。

只往下看一眼沒有多猶豫，王利直接將手機叼到嘴裡，同時雙手撐著集水井壁，滑落而下。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井口有燈光閃現，卻遲遲不見有人爬出來。

這集水井呈長方形，深約七八米，四壁光滑且有水，李慕華知道根本沒人能從集水井裡爬出來，裡面也根本不可能有訊號。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書房和地下室一樣寂靜無聲，李慕華不敢確定螢幕裡的李慕華是否還活著。

兩小時後——

李慕華這才在監控裡看見有幾人衝進地下室，其中有王利的媳婦，有施工員安全員。

幾人四散開來很快就找到這集水井。

“你們沒事吧？”有人趴在井口上問。

燈光照耀——可見兩顆人頭在水中沉浮，王利手裡還舉著手機。

“我沒事。”

“我也沒事！”

倆人先後答道，趕來幾人也不再廢話，直接扯來水管，拽著倆人爬上來。

“你們都沒長眼吶？”安全員怒斥道：“大晚上兩個人掉一個集水井裡去，我都沒聽過這種蠢事。”

還在安慰媳婦的王利聽後憤怒抬起腳，徑直踢向李慕華的屁股說：“都得怪他，我讓他不要走路看手機、不要走路看手機，他就是不聽。”

“掉井裡去都飄起來了，要不是我來的快直接跳下去撈他，他早玩完了。”

安全員狠目看向李慕華——

看到這裡，電腦前的李慕華得到答案已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樓下花園裡那盞昏黃路燈。

“看來我始終是那個1953年的李慕華，只是多了些後世的記憶而已。”

此刻，李慕華夢醒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