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夏媚換了氣,熟練給出最有元氣禮貌的問候。
“你好,請問是夏媚小姐嗎?”對方有著溫婉平和的聲音。
“我是,你是?”夏媚依舊保持著禮貌和溫和。
“我是標誌婚紗店的老闆娘,你應該收到了我們給你寄的婚紗了,聽說你之前有來試過,你對我們的設計還滿意嗎?”老闆娘語氣裡有合作的意思。
“是喜歡的,我很喜歡。”夏媚語氣依舊平淡,但是認真聽就有一股悲傷和憂鬱,也只有她自已可以體會了。
“我們很高興你可以喜歡,我們想請你過來當模特,不知道你意願如何?”老闆娘咳嗽了一下,繼續道。
夏媚一時噎住,她感覺喉嚨被千斤頂堵住,發不出聲音,一摸臉才發現自已早就淚流滿面。
“夏媚小姐?”隔了幾分鐘,老闆娘再次詢問。
“嗯,好!”夏媚說完就掛了電話,掩面哭泣,慢慢就哭出了聲。
她早就感受不到心痛了,心臟那個地方早已空空如也,悲傷化作一層密不透風的網,始終籠罩著她,無聲無息,總是讓她喘不過氣。
當她踏入那個婚紗店,她眼熱,但還是維持著笑容,和周圍的人談笑自如,只是眼眶始終紅著,帶著水光。
當她穿上那件婚紗,依舊笑靨如花,卻少了點純粹的美好,多了些沉穩和寧靜。
她給了婚紗店專業的出鏡,完美完成了合作,但是拍完之後,她推掉了後面一個月的單子。
當林蔚收到了夏媚拍的婚紗宣傳照時,臉上浮現了受傷以來最好看的笑容,林橘是這麼覺得的。
但站在夏媚身邊的人不再是他,也不可能再是他,他笑著笑著就哭了,掩面而泣,抽泣不止,全身顫抖,嗚咽聲繞樑三日不絕。
夏媚還是來找林橘了,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她還是瞞著林蔚去見了她一面。
“你到底怎麼回事?”林橘語氣裡是埋怨和心疼。
“我求求你了,就見一面,最後一面,最後一面……”夏媚滿眼的淚水,紅血絲搶戲,這般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樣子,讓林橘實在不捨拒絕。
“不行!”林橘還是拒絕了。這是林蔚的選擇,她沒有理由干預,而且她也覺得夏媚這般女子不好耽誤。
她應該有著無限美好的未來,就像林蔚所說的,她跟著他只會有無盡的柴米油鹽和憐憫、悲慘、不堪、眼淚、無奈……
誰都不忍心,也不應該這樣對她。即使是林蔚,一切都是他自已的選擇,不應該要一個回報,從頭到尾都不是她的錯。
“我現在做不到不想他,要是見不了他,我估計是撐不住站在更大的舞臺的,見了最後一面,我就和你們斷了聯絡,我就去實現我的夢想,好不好?我求求你……”夏媚雙手在林橘的手臂上壓出手印,滿臉的憔悴。
林橘一瞬間有些恍惚,她實在不忍,“遠遠見一面吧,你要說到做到。”
夏媚點頭如搗蒜,眼淚滴到了咖啡裡,漾出淺淺的水花。
冬天如期而至,在幽深的寺廟裡,空曠的通頂房子裡,林蔚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輪椅上,眼神若有所思,冷漠,不帶任何情緒,目視前方。
夏媚站在遠遠的牆角,捂住嘴,眼淚如潰堤洪水,溼了手,她不斷抹掉,只為了看清楚那人的臉。
以前的記憶猶在面前,她說過,他的領帶只能由她打,他回答一個“好”。
林蔚坐著一動都不動,表情也是,膚色變白了很多,倒是添了點病態的俊美。
她終於是忍不住了,癱坐在地。她以為自已看到他的那一刻會忍不住上去抱住他,可是她想錯了,她根本就動不了,站在原地抬腳這一個動作都要耗費她全身的力氣。
“跟我過來!”林橘走了過來,拉著她走遠了,雙腿有些軟,她踉蹌跟著。
“還算冷靜,挺好,以後我們就不要見了,你走吧。”林橘說完轉身就走了。
“等一下,我和他說句話可以嗎?我……”她還是想最後和他說一句“我愛你”。
“不用了,你就給他留點尊嚴吧,放過你們彼此吧。”林橘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走遠了。
待她抬頭,人早就不見了。
她跌撞著跑上去幾步就癱在原地嚎啕大哭,她要永遠失去他了。
“你真的永遠不見了嗎?”林橘站在林蔚身邊,兩人在寺廟最高一層的走廊往下看,能看到夏媚的一舉一動。
“嗯,結束就該徹底點。”
“姐,我想出家,就在這裡吧!”林蔚憂傷的微笑掛在臉上,看著林橘說。
“不許,以後和我一起生活,不要想這麼多了,你程式設計用的是手而已。”林橘摸了摸林蔚的頭,悲從中來,也只是咬牙看著遠方。
未來多遠都是未知的,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她知道,自已的未來不會太容易,或許都會悲哀,但這是她的選擇。
她還是小看了林蔚的求死慾望,幾乎沒有間歇,兩人的感情幾乎完全破裂,撕得兩敗俱傷是常態,可是她不能放著他不管。
因為她已經失去了一個機會救祁炎,她不能再放任著不管,她不能……
5年後……
夏媚已經是一個聲名大噪的模特,國際聞名,有著自已的品牌和團隊,她還是回到了中國,回到那個男人給她許諾的城市。
記者採訪時,她被問到,時至今日,最感謝的人是誰?
“是我的愛人。”
“愛人現在還依舊支援你嗎?他是哪個領域的人才呢?”記者眼裡還閃著稚嫩的光。
“他三年前就去世了,他永遠支援我!”這是夏媚第一次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那天正好是林蔚的忌日。
三年前,林橘還是主動聯絡她了,告訴她的是林蔚的死訊。
和林橘的聊天裡,她還是知道了那年的婚紗,是林蔚在她那年看不到櫥窗婚紗的時候買下的,他打算第二年的秋天和她成婚的,可是他沒做到。
他始終是沒有娶到她。
她也終於承認,在這個世界,除了父親,還有一個男人深愛著她,兩種愛是完全可以媲美。
但是……那個男人永遠都不在了,這個世界再沒有人的愛可以和父愛媲美。
她那時候才知道,她的天真的永遠塌了,她覺得自已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起碼不會愛誰比愛他更深了。
時隔三年,她終於可以從容和別人講述他了。即使還是帶著眼淚和悲傷,但是她接受了他離開的事實。
她不能堅定陪在他身邊,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是沒心動都會帶著的痛,是一根刺深扎於心口,永遠無法拔出,一個無法痊癒的位置。
驀然回首,他長跪梧桐枝椏下,護了她順遂,卻沒能讓她永遠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