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獨孤弘便下了詔。
擇日立後!大赦天下!
整個胡國一改之前先帝駕崩的陰霾,都沉浸在新帝迎娶皇后的喜慶中……
玄霜靜坐在窗前。
窗外的大雪紛飛,風聲呼嘯而過。
胡國的冬季異常寒冷且漫長。
柳月立於她身後多時,見她還在沉思中,不由輕咳兩聲,拾步向前,“風大,把窗戶關上吧。”
伸出去的手被半途截住,她愣了下,“霜兒,你這是……”
“娘,我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柳月一下明瞭,收了手,也往她身旁坐下,聽見女兒的聲音徐徐傳來,“當年也是風雪交加,我懷著身孕從大佛古寺逃了出來,一心想離開他,找一個沒有紛擾的地方平靜地生活,結果兜兜轉轉我還是被困在這個旋渦裡,出不來了…”
聲音漸漸下沉,柳月側目心疼地瞅著她,見她的淚珠一滴一滴無聲地滑落。
柳月喉嚨滑動了下,眼眶泛淚。
“我到底是為了誰活著?族人?爹孃?弟弟?孩子?還是為了他?我不知道……到底為了誰?”玄霜哭著哭著,又笑了!
“霜兒!”柳月自知無能為力,卻不知從何勸起。
“我是恨他的,他騙了我一次又一次,但他願意陪我去死,我恨不了,也愛不了!娘,我的心好痛。”她撫著胸口,仰頭看著窗外。
“娘,我該如何是好?”
“霜兒!”柳月輕輕把她攬入懷裡,下巴摩挲著她的髮絲,安撫著,“你自幼就聰明懂事,從不讓爹孃操心,娘知道你心裡苦。只是……”
她淚眼朦朧,說不下去,好不容易有個人能闖進女兒的心房,卻偏偏要如此造物弄人,讓她承受著不該承受的使命。
“只是我們是世仇!”玄霜替她接了下去,仰頭問,“娘,為何曾祖父當年不去攻打凌國為家族報仇雪恨?”
“他那是愚忠。”
“愚忠也是忠。”玄霜抬眸與她對視,“若他泉下有知,會同意我們造反替家族報仇嗎。”
柳月一怔,她從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只好說,“無論如何凌家為了江山謀害玄家是事實。”
玄霜撇過頭,沒有反駁。
玄家被誅九族是抹不掉的鐵證。
見她如此,柳月試探著問,“你告訴娘,若凌澤徹站在你面前,你會不會親手殺了他。”
玄霜怔怔地望著她,良久,她輕輕搖頭。
柳月明白了,所以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勞的,與其讓她痛苦,不如放她自由。
“娘懂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會逼你了。”
玄霜抬起頭,第一次感受到母愛的溫暖,不由淚眼婆娑。
“霜兒,去找一個地方,好好生活,他若心裡有你,遲早會找到你的。”
“娘!”玄霜訝異。
“復仇的事,還有我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柳月眼神充滿了堅定,漫長的復仇歲月裡經歷了種種磨難與痛苦,這一次她不能再委屈自已的女兒。
“爹他……”
柳月亳不在意,“他若敢再攔,我死給他看。”
“但獨孤弘不會放我走的。”玄霜心裡明白。
“你還記得上官雲軒是怎麼死而復生的嗎?”柳月提醒她。
玄霜愕然,“孃的意思是……”
柳月輕噓一聲,只是意會地點頭!
“皇上駕到!”
外面的太監通傳。
玄霜眸色不由冷了下來。
獨孤弘在眾星捧月中走了進來,身後的宮女太監,還有一排排的侍衛林立。
玄霜瞥了一眼,便轉身視而不見。
柳月起身上前福身行禮,“民婦叩見陛下!”
獨孤弘瞄了一眼窗邊的玄霜,又看了看跟前的柳月,“平身。”
“謝陛下。”
揮了揮手,指示眾人退下。
“玄夫人,朕命你進宮是有任務在身的,如何?”
柳月搖頭嘆氣,如實稟報,“民婦無能,勸不動。”
獨孤弘狹長的鷹眼,冷冷地瞅著她,“勸不動?”
“陛下,霜兒願意隨軍出征,攻打凌國,成婚一事不如作廢……”
“作廢?若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摧毀一個勁敵,朕何樂而不為?”他看向玄霜,冷漠的提醒,“玄霜,朕心意已決,娶定你了,若再絕食,朕不介意讓你爹孃一併斷糧。”
“你敢……”玄霜身子輕顫,咬牙強壓著內心的憤怒。
柳月知道現在不是對抗的時候,忙接過話,“霜兒,聽娘一句勸,以大局為重別再置氣了。”
玄霜把話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此時窗外一股寒風竄入,她打了個寒顫,不禁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獨孤弘見她端坐在窗邊,風吹起她耳鬢的髮絲,拂過她絕美的容顏,如同畫中的仙子清雅脫俗,寒風中的模樣更添幾分我見猶憐!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一股莫名的情緒直湧心田……
“陛下…”
柳月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獨孤弘回過神來,擺手示意她住口,“玄夫人,今日到此為止,先回吧。”
柳月聽了,不得不福身告退,緩步往外走去。
獨孤弘向門外下令,“來人。”
門外的太監立馬上前聽令。
“去把朕的雀金裘衣取來。”
“諾。”太監聽令,趕緊下去傳令。
剛到門外的柳月聞言,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她不得不趕緊出宮。
獨孤弘負手而立,唇邊勾起弧度,徐徐說道,“立後的訊息估計很快便傳到凌國,朕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凌澤徹聽到後是何反應。”
玄霜咬唇不語。
此時太監捧著華麗的雀金裘衣進來,恭敬地端在他跟前,獨孤弘一手拿起,往玄霜走去。
大手一揚,裘衣落在她肩上。
玄霜秀眉一皺,趕緊起身,準備扯下。
獨孤眸色一沉,稜角分明的輪廓顯得異常陰森,出手制止她的舉動,“別動。”
除了凌澤徹,玄霜不允許任何一個男人接近她,暗用內勁一掌推開他,伸手扯下肩上的裘衣扔給他。
獨孤弘一時不察,一個踉蹌差點倒地,幸好反應過來堪堪地穩住身子。
門外的太監急忙來扶,而侍衛見狀,“噌噌噌”紛紛拔劍衝進來護駕,團團包圍,劍尖直指玄霜。
獨孤弘那張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忤逆他,更何況是對他出手相向?
“玄霜,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狹促的雙眼冷冷盯著她。
玄霜一言不發立在那,傲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