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皮鞋鞋跟與石頭碰撞的清脆噠噠聲迴盪在地下漆黑潮溼的溶洞中。
紅色的火焰漂浮在這位瘦高人影的身邊，隨著他不緊不慢的腳步移動著，將溶洞照亮，也照出正在移動的兩人的身影。
在他身邊跟著的矮小身影，同樣被跳動著的紅色火焰照出聲音，但詭異的是，這身影隱隱綽綽，走在溼滑的石頭上也沒有絲毫的聲響，甚至，也沒有呼吸的聲音。
前方高瘦的身影用自已帶著傲慢的聲音對身邊悄無聲息跟著的矮小身影說：
“人類還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無錯書吧“曾經的我們也一樣。”
與高瘦身影的傲慢不同，那矮個子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冷靜理智，語調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就像是一臺機器。
聽到這話，前方的聲音驟然笑出了聲，帶著狂熱的傲慢笑聲頓時迴盪在溶洞中，帶來一陣陣回應，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隨著兩人的腳步停下，漂浮的紅色火焰也照亮了兩人的面孔。
赫然就是早已應該在兵工廠死去的九頭蛇領袖約翰·施密特，以及他手下的首席科研人員，阿尼姆·佐拉博士。
不同的是，現在的施密特變成了一個紅色的骷髏，真正的骷髏，在他空洞的眼眶裡還燃燒著暗紅色的魂火，看起來詭異又可怖。
落後於施密特一步的那矮小身影，也就是佐拉，他的樣子沒有改變，依舊是他生前的模樣，可他的面板卻呈現出一種人類不該有的半透明藍灰色。
“的確，我們自以為掌握了神的力量，卻不知在神的眼裡我們不過就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樂子。”
施密特的話語裡滿是對曾經的自已不自量力的嘲弄，可語氣卻依舊帶著傲慢，彷彿過去的自已並不重要。
這份傲慢不再來自於他對自身的優越，而來自於他現在的野心。
施密特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力量，同時也知曉了世界的真相。
牧場。
對他所信仰的神來說，擁有這個世界的祂對這個世界，不，這個宇宙的看法，不過只是一個能夠提供零食的牧場。
施密特停下了腳步，站在鐘乳石地面的邊緣，紅色的骷髏面部被幽藍的光芒照亮，暗紅的魂火在空洞漆黑的眼眶中跳動。
他看著面前散發著幽幽藍色光芒的枯骨湖泊，對身邊的佐拉輕聲呢喃：
“這個世界，依舊是屬於我們的。”
牧場，需要管理者，只有有了放牧人，牧場中的羔羊才能夠茁壯成長。
而琴漪作為祂的代行者，顯然也並不在意這個世界，她的態度讓施密特知道，只要不碰她看中的，那麼他，將會是這牧場的牧羊人。
祂的預設，便是施密特的傲慢來源。
“讓這場戰爭再持續的更久一些吧。”
佐拉的聲音不再如從前般小心翼翼，不再擔驚受怕，他冷靜的站在施密特身邊，同他一起看著面前翻湧的枯骨，冷靜消失，帶上了痴迷的笑容，以及毫不掩飾的瘋狂與狂熱。
“我將會創造出一支不死不滅的軍隊！”
………………
………………
咆哮突擊隊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回到了營地。
他們又一次獲得了勝利。
但小隊中計程車兵們，卻並沒有什麼心情去回應這歡呼。
一部分人因為失去了一個戰友而傷心，一部分人則是不滿於琴漪之前與現在的差異，不滿於她不再像之前那樣主動提示、保護大家，而是冷漠的無動於衷。
還有一人，在憎恨著琴漪的見死不救。
這位走在隊伍的最後方，名叫馬修計程車兵手中緊緊捏著那位死去士兵的身份牌，一雙微微紅腫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隊伍前方，那個走在史蒂夫身邊的白色身影。
前方的琴漪自然能夠察覺到這目光，但她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倒不如說她心情還不錯。
恨意，這種琴漪從未接觸過的情緒讓她感到新奇。
這種情感就像是火焰，炙烤著對方的靈魂，散發出來的香氣對琴漪來說就像是維拉在做焦糖布丁時，布丁在烤箱裡散發出的特殊又濃郁的香甜。
光是聞味道琴漪就知道這靈魂和平常直接收集的靈魂口感不同，等她拿到這靈魂一定要先品嚐一下，如果好吃的話，那她可就解鎖了新的零食口味了。
一旁的史蒂夫與巴基也同樣無心享受喝彩。
史蒂夫在一旁不斷的看琴漪，擔心琴漪會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而感到難過，但他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畢竟那個士兵已經死了，在他出聲阻止後雖然有的人不滿，但到底也還是沒人再說什麼，當事人琴漪看起來也對這件事沒什麼反應。
這讓史蒂夫變得相當煩躁。
巴基則是覺得琴漪的反應太過冷淡，不論是對那死去士兵，還是對之後發生的爭論與矛盾，她的反應都太過淡漠，完全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天使。
他只覺得，琴漪就像是被突然抽走了那鮮活，變得無比淡漠。
真正開心的，只有周圍一無所知計程車兵，那些獲得勝利訊息的議員，以及找到新口味零食的琴漪。
“菲利普在找你。”
在大家準備回到各自營帳的時候，琴漪突然對史蒂夫說。
史蒂夫看向琴漪，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找來的卡特給打斷了。
“上校找你，羅傑斯隊長。”
自從卡特在上次酒館發現影響自已的聲音消失後，她對史蒂夫的態度就變得極有距離感，尊敬、欣賞，卻不靠的太近的戰友。
史蒂夫看了眼琴漪，隨後微不可察的輕嘆了口氣，對她輕聲道：“我一會來找你。”
琴漪點了點頭，和卡特一前一後的目送史蒂夫離開。
“很抱歉，我之前一直對你抱有偏見。”
卡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忐忑，她不確定琴漪是否會接受自已的道歉，畢竟這事確實是她理虧。
她總不能和琴漪說：抱歉，之前有個聲音一直在我的腦子裡盤旋，讓我討厭你。
這話聽起來離譜的施密特都不會信。
但卡特確實想要和琴漪做朋友，她一直覺得琴漪並不是什麼天使，而是盛開在戰場上，被硝煙與鮮血滋養的玫瑰，美麗又帶著致命的毒刺。
最讓她感到親近的，還有被琴漪打破的性別歧視，沒有人會因為她的性別而輕看她。
自覺自已從不是什麼拖泥帶水性格的卡特，終於在今天找到了機會，於是她立刻主動和琴漪道歉，希望她能不計較之前那個差勁的自已。
卡特的道歉並沒有讓琴漪感到意外，卡特堅韌不死板的性格註定在擺脫舊神的影響後會向自已示好。
所以琴漪只是用平淡的語調給了卡特回覆。
“那不是你的錯。”
卡特立刻便愣住了。
“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幫你擺脫了那些傢伙。我有些好奇，那聲音對你說了些什麼。”
琴漪轉身向營帳走去，並沒有理會還站在原地，控制著自已面部表情，卻藏不住眼中滿是震驚的卡特。
琴漪的態度彷彿篤定卡特一定會追上自已，來尋求答案。
卡特轉頭看了看史蒂夫離開的方向，隨後她深呼吸了一下，便毫不猶豫的邁步，走向了琴漪的營帳。
當卡特進入時，便看到已經坐在床邊等待自已的琴漪。
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前，坐在了琴漪對面。
“你怎麼會知道？”
她抿了抿嘴唇，將聲音壓低了一些問道。
“你是怎麼看待神的？”
琴漪並沒有回答卡特的問題，反而突然問了卡特關於神的看法。
卡特被琴漪這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給問的再次愣住了，同時她也隱約猜到了什麼，但她不敢去想。
“神…應該是善良又寬容的吧。”
這倒是有些出乎琴漪意料，她沒想到在見識過這殘酷的戰爭後，卡特的對神的看法依舊會像個孩童般天真。
不再受到影響的卡特這時才驚覺，坐在自已對面人居然能如此的好看。
曇花一現的笑容讓人覺得對方就像是跌落人間的天使一般，美的讓人移不開雙眼。
同時，卡特也疑惑的看著自已對面的人露出的笑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發笑。
“不論是歷史還是神話，以神的名義實則為自已私慾去發動的戰爭還少嗎。包括現在你們在打的戰，不也摻雜著神的名字嗎。”
這明明本該是疑問的兩個句子，從琴漪口中說出卻變成了陳述句。
“我...不明白....”
卡特皺著眉，說話的聲音極小，她不明白為什麼琴漪要和自已說這些，或者說她猜到了，但她不願意去相信。
琴漪再次輕笑了一下，她看出了卡特有逃避的意思，但她非但沒有照顧卡特的逃避，反而將這虛偽的帷幕在卡特的面前狠狠扯下。
“神有一個特性，任何生物只要唸誦祂的真名，祂便會知曉。你覺得這些打著祂名號發動的戰爭，祂會不知道嗎？”
當然這個只針對那些擁有神格的神明，而祂雖然沒有名字，但只要想到祂，祂便會知道，這是屬於祂的特性。
當然，這些琴漪可不會和卡特說。
“.........”
卡特沉默著，不知該怎樣去回覆琴漪的反問。
因為一旦她回答了，她心中的神將不復存在，可反駁，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替她的神辯解。
於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卡特覺得自已找到了反駁的方向。
“那是神，沒有人知道神究竟是怎樣的，我們不該就這樣妄下定論。”
這次琴漪的確沒有再說什麼，對於一個不想看清真相，也看不到真相的人來說，這些辯論都不過是徒勞的。
琴漪的身體微微前傾，冰涼的指尖觸碰在卡特的臉頰上。
正當卡特感到疑惑時，她聽到了琴漪溫柔和話語：
“任何話語都不如親眼看到更具有說服力。”
頓時，卡特的眼前便變得一片漆黑，接著她便看到了無數星辰，以及立於天空中的巨大身影，他們俯視著面前的藍色星球，相互討論著。
“又有一個世界脫離了掌控。”
“祂將我們隔絕了。”
“沒關係，不過是失去一個看臺，何況永恆們還留了後手，雖說世界是祂的了，但裡面的靈魂可不會全是祂的。”
“真是可惜，我們只是看客，不然我們也能給祂找點事。”
“還是算了，我們打不過祂，別忘了五大神靈聯手都被祂揍的讓出了好幾條時間線，我可不想找事。”
這些巨人們互相聊著天，談論著最近新來的外神，遺憾失去看臺的同時，也透露出了五位以地球為棋盤的神靈。
短短几分鐘時間，卡特只覺得自已的腦子變得一片漿糊。
這些.....怎麼可能會是神......
琴漪看著呆愣的卡特，並沒有叫醒她。
對於一個擁有信仰的人來說，親眼看到自已的信仰崩塌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就是不知道如果讓她知道天堂易主，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好在琴漪忍住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卡特迷茫的望著琴漪。
“因為這裡是我的世界，我不想在我的世界裡還有別人的棋子。”
琴漪的話讓卡特不自覺地開始顫抖，慌亂、恐懼瞬間便吞沒了卡特。
她終於看清了，琴漪的白色並不是聖潔，而是死寂。
“神從不是善良寬容的，沒有神是，他們都有著屬於自已的私慾，我也不列外，卡特。”
“但我和他們不同，我不會讓任何生物來毀壞我的私有物，戰爭會有，死亡也會有，但之後將會是一個統一的世界，所有生物都將擁有同樣的利益，同樣的目標。”
“想想看，沒有內耗，團結一致的世界，這不正是你們所想要的世界嗎？”
琴漪就像是引人墮入深淵的使者，用溫柔的語氣訴說著殘酷的真相，再用真誠，誘惑你墮入深淵。
而卡特，則開始在琴漪的帶領下，一步步邁向深淵。
另一邊，被菲利普叫走的史蒂夫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抬頭將手中酒杯裡的酒液一飲而盡。
“我們都看到了琴漪的變化，告訴我，那天在兵工廠究竟發生了什麼？”
“很抱歉長官，我不能。”
對於史蒂夫的拒絕，菲利普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放心了下來。他知道那天在九頭蛇兵工廠裡一定發生了什麼，而且絕不是用科學能夠解釋的事，他也不再繼續問下去。
“很好，不能這兩個字我希望你能一直說下去。”
在史蒂夫驚訝的目光中，菲利普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我相信你知道，如果別人知道了她的能力，後果會有多麼可怕。”
菲利普深深嘆了口氣，說出了違背自已職位的話。
“帶她走羅傑斯，你們留在這裡不安全。”
菲利普的話讓史蒂夫愣住了，他第一反應是這場戰還沒有勝利。
“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九頭蛇倒臺了，接下來雖然艱難，但並不是不能勝利。可問題再呆下去，你有想過她會變得更加容易暴露嗎？況且勝利之後呢？你有想過勝利之後，她的秘密還能瞞多久嗎？”
菲利普一邊給自已倒酒，一邊說：“戰爭已經接近尾聲，我不管你帶她去哪裡，離開這裡，離得越遠越好，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她的話。”
菲利普的話像是一個火星，瞬間便將史蒂夫心中那名為猶豫的牆點燃，隨後燃燒殆盡。
“我明白。”
今天的隊伍中爆發的矛盾也讓史蒂夫看到了，那些不滿琴漪的人之後說不定還會鬧事，如果下次琴漪選擇救人的話，那她的能力必定會暴露。
下定決心的史蒂夫打算在下次任務時帶著琴漪離開，在戰爭中失蹤的人並不少，到時菲利普便會以兩人失蹤為結論安排他們淡出眾人視野。
到時史蒂夫決定帶著琴漪離開美國，去往遙遠的華夏。
只不過，史蒂夫和菲利普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窗外傳來的微弱沙沙聲。
馬修躺在自已的床上，手中不斷摩挲著銀色的名牌，他背對著自已的戰友們，眼中除了仇恨別無他物。
他再次回想起了今天在窗外所聽到的對話。
馬修沒有想到，居然連上校都會偏向那個冷酷無情的人，而隊長，他居然想要帶著那個見死不救的傢伙離開。
他不明白，那個醫生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一位英雄去做逃兵。
不過不重要了，無論琴漪有什麼秘密，他都要在下次任務前試探出來，並且，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秘密。
這不僅是為他的愛人報仇，還是在拯救他的長官和一位英雄。
“萊瑞，我的摯愛，我會為你報仇的，我不會讓她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