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天，下午開始下雨，一開始是小雨，逐漸變成大雨。

馬車裡的人還好，外面騎馬的侍衛和騎兵漸漸凌亂，大雨揮毫，大風狂嘯，很快就看不清路了。

世子看這情況，讓隊伍拐進前面的村子避雨。

……

侍衛們彼此看看，個個兇悍。估計騙不開農戶的門。

只好推著文人蘇平玉出面，到一戶高門大院叫門。

蘇平玉冒著大雨，舉著傘，站在門外好言相求，承諾給十兩銀子，只求兵馬在此避避雨。

這戶的老員外一看，人太多了，都帶著兵器，兵強馬壯，嚇得閉門謝客。

甲乙上來就踢了門，帶刀侍衛直接大聲命令“公務在身！農戶速速準備房間，給一行人等避雨！”

老員外嚇壞了，只好讓他們進屋。

……

整個大院，但凡有塊瓦片遮頂，都站滿了人。連院子裡的涼亭都滿了。

蘇平玉指指甲乙“誰踢的門？粗魯！你們是誰手下的？”

甲乙回道“回小蘇大人，我們隸屬五行軍之水軍。天子直管。”

蘇平玉一看，五行軍的人啊……陛下親衛……摸摸鼻子，沒說什麼。

又指著剛才的帶刀侍衛“你們宮中侍衛怎麼也如此粗魯！”

那侍衛笑答“非常情況、非常辦法！小蘇大人見笑了。在下高禹，侍衛首官。”

蘇平玉責怪道“高首官，把老人家嚇壞了，你負責去安撫。”

高禹知道他是不敢使喚五行軍的人，才來找尋自己，人家是言官，他不想得罪，笑道“小蘇大人說的是。”

高禹給老人家拿了些銀子，反覆保證，雨停就走，不會造成麻煩。

……

希望和世子在馬車裡沒下來，也沒人那麼沒眼色，掀開簾子灌著風雨去請世子。世子那個身體，自然要格外小心。

雖然私下裡這些侍衛也會議論這敗軍之將居然又被啟用了，不知太子是何用意。

但這一趟終究是在世子手下，押運和談金是天大的事，一路上若出了差錯，誰也擔待不起，大家跟世子還是齊心協力的。

世子和蘇老爺子的馬車停在院子的草棚下面，雨聲小多了。

蘇老爺子年紀大，也沒下車。

……

希望樂得省心，在被窩裡摟著世子迷糊了一小天……

這會兒不困了，問世子“你說，太子為何讓蘇家父子跟來？”

世子輕輕貼著她的髮絲，認真的思考起來“明面上看，是把多嘴的人打發走……不讓更多人出來說話。

更深層看，咱們是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做給盛景豪看的假象。

像蘇御史這樣直言不該給和談金的，是忠臣。把最大的忠臣打發走，讓那些小忠臣閉嘴。

剩下高聲附議的，就是奸臣了！

難道……太子要收拾奸臣了？”

希望笑起來，捏捏世子的鼻尖“答對了！看著吧，那幫各懷鬼胎的奸臣，要吃些苦頭了。”

“殿下會一舉剷除他們嗎？”

希望無奈“不會！”

“為什麼！明知道是奸臣，為何還要留？只是小懲小戒他們不會長記性的！”

希望嘆息“第一，忠奸這件事本就難以界定，忠於誰呢？皇上還是太子？

第二，滿朝文武有一半談不上忠心，都除去，會無人可用。

國家還要靠他們運轉，知人善用，並不是都選忠於自己的，而是要選能幹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子不言父過。

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文武大臣，豈是太子說除盡便除盡的？不能打皇上的臉。

這些人曾跟著皇上攻堅克難，如今覺得自己該躺在功勞簿上享受了。

抓不到實證，能動哪個？

很多人，我想，太子登基後才會除去。

現在他該做的，一是整頓官場，立立規矩。要他們的忠心做什麼？要他們怕就行了。

二是，栽培親信，安插在各個關節，時機成熟再替換。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未來姬昂老了，他栽培的臣子也不會忠於他的兒子。

老臣們居功自傲，會一代一代重現。

龍椅，不好坐。

每一代帝王都要自己打自己的江山。”

希望看著世子的眼睛，世子愣了一會兒，點頭“我的腦子，果然只適合想你。”

希望有些意外，這甜言蜜語來的太突然了。

立馬貼上他胸口，聽到亂撞的心跳聲，挑眼問他“聊正事，怎麼會心跳變快呢？你是不是太……”

世子紅著臉“太無恥了……”

希望被取悅得咯咯直笑。

……

雨沒有要停的意思，這樣下去，今晚就得賴在農戶家裡。

其實對普通百姓而言，衝進來一夥騎兵和衝進來一夥土匪沒區別，都是來欺負人的。

原本農戶家老員外就被侍衛們嚇壞了，見天黑了這夥人還不走，更是心驚膽戰得發起燒。

……

甲來稟告“上官！農戶家老員外被我們嚇……呃……咱們人多，可能……他招待的累著了……有些發熱，您看……有沒有辦法……”

希望從包袱裡摸出一碗湯藥“退熱的，喝下去就好了。你們給農戶多留些銀子，好好說話，別嚇著人家。”

甲領命，撐著傘把湯藥端回去給老爺子喂下了。

老人旁邊一兒一媳，提心吊膽的看著各位軍爺，這些穿白盔甲的還嬉皮笑臉的搭個話，那些穿金鎧甲的，個個不苟言笑，下巴頦對人。

……

小夥子問“軍爺，天黑了……各位是住下還是趕路？”

高首官不愛聽了“若住下，再給你家多留十兩銀子，我們就借用個地方，一應吃喝都是自備，不會給你添負擔的！”

小夫妻笑著點頭稱是，心裡早想喊救命了……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就遇上這些煞神。

……

晚上，蘇平玉安撫農戶一家“你看第二輛馬車裡，坐的是當朝一品大元，我們不是壞人。給你們看文書你們又不識字。

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是朝廷派來辦事的。你放心吧。

這是趕上雨太大，實在沒辦法了，找個地方避雨。就你家院子最大，過來借個地方！”

過了半個時辰，老爺子退燒了。

小夫妻安下心，這藥是人家軍爺給的，看來這夥人確實是正規軍。

……

晚飯時間也沒有一個人動他們家一口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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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從自己的糧袋掏出被雨水淋了的饅頭鹹菜。喝自己水囊裡的水。

小夫妻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不好意思的燒了一大鍋水，給他們滿上熱水。

大家淋了雨，衣服溼噠噠的，又沒地方晾曬，全靠體溫烘乾，喝了熱水，舒服多了。

希望趴在視窗往外看“天黑了……反而不困了……”

世子拉著她躺下“我哄你，聽著雨聲，哄著哄著就睡著了。”

“怎麼哄？唱助眠小曲嗎？還是，講故事？”

世子湊近了悄悄說“我給你唱個水調小曲兒～我小聲點，別被亭子裡的人聽到。”偷偷摸摸的，一臉神秘。

希望笑起來“只有我一個人能聽？”

世子認真的點頭“嗯。”

他小聲在希望耳邊唱起來，曲調婉轉多情，輕柔細膩，滋潤心靈。一手輕輕拍著希望的背，哄小孩一樣，輕柔親暱。

希望閉著眼，享受著安逸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