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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終(寶貝蟲漂流記)

【我將毀滅蟲族最重要的東西。】

這是某蟲在星網上釋出的訊息。

從穆利斯特到艾德瑞拉,從軍部基地到斯特羅克的地下黑市,所有有關蟲族的大型網站都被駭客入侵,貼上了這樣加粗字型的醒目告示。

在此之前,該匿名蟲已經在兩國犯過多起刑事案件。包括但不限於刺殺高階雄蟲,毀壞蟲神雕像等。

經過多方調查,暫時確定該匿名蟲為先前追隨翼族的狂熱分子,有較嚴重的精神問題,暫未確定他的活動軌跡。

阿塔彌亞看過檔案上的資訊,光腦上資料持續跳動,上面的小紅點正在極速朝南方靠近。

最重要的東西……

阿塔彌亞想了許久,也只想出了江淮景和阿婪。阿婪這隻蟲崽自出生後就表現出了對自己黑蛋蛋殼的極度珍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可能就是他的蛋殼。

阿塔彌亞於是給他們倆兒單獨設了保護區域。阿婪牽著江淮景的手,臨走時又把他所剩無幾的蛋殼裝進木盒做了屏障保護。

對蟲族來說,最珍貴的生物還是雄蟲。無論是在穆利斯特還是艾德瑞拉,他們自身稀少的數量,造就了他們珍貴的存在。

這片保護區域位於穆利斯特和艾德瑞拉的密林交接處,被保護於其中的大多都是雄蟲。

江淮景他們又被安排進了更為中央的區域。阿婪腳步走得慢又不穩,他遠遠地看著密林中央站立的幾隻雄蟲,在他們身上莫名其妙地聞到了自己蛋殼的味道。

“爸爸、爸爸……抱。”阿婪跑到江淮景身邊,他感知到了那幾只雄蟲身上的壓迫感,下意識張開手臂讓江淮景抱他。

江淮景笑了聲,他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阿婪抱了起來,“阿婪,不用怕,哥哥弟弟也在那裡。”

阿婪摟住江淮景的脖頸,大樹的枝葉茂盛,他金瞳看向樹蔭底下,見到了與他差不多大小的幾抹身影。

他們張開同樣明亮的金瞳,似有所察那般也看向了阿婪。

隔了不知道多少輩,穿梭過許多未知的年歲。交疊融合,糾纏分離,消散重影。

他們看著阿婪,也在看江淮景。

他們在看江淮景,亦或者是那索羅。

層層身影交疊,在這一瞬間似乎跨越時空,連線了過去與未來。

阿婪盯著他們,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威脅與顫慄,彷彿在這短短几秒的對視中,他就已經確定了某些起伏不定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所有的雄蟲都被安排進了特殊區域進行重點保護。謝清衍情況最為特殊,雪族對他的保護措施也最多。

在安排好一切之後,兩國的軍雌才開始實施全方位的抓捕工作。

這隻雌蟲光明正大地威脅穆利斯特和艾德瑞拉,軍雌對他的耐心早已消耗殆盡。

如軍雌所推斷的那樣,這隻雌蟲最終選擇下手的地點是在雪族。雪族是謝清衍這隻寶貝蟲的居住地點,也是他的主要目標。

辛厄納早有準備,謝清衍已經被轉移去了別的地方,他只需要在皇宮甕中捉鱉。

可事態的發展總是出乎預料,雪族境內的寶貝蟲不只有謝清衍。那隻雌蟲找不到謝清衍,乾脆拎走了還在鑽石山上睡覺的桑西亞。

這隻肥兔子被養的那麼胖,一看就是謝清衍最珍貴的寵物。

雌蟲陰惻惻地笑,他就算找不到謝清衍,也不會放過與他有關聯的所有生物。

謝清衍既然這麼珍視這隻兔子,他就扒了這隻兔子的皮。

這對桑西亞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

他昨夜對著夜色小酌了幾杯紅酒,沒想到後勁上來頭暈眼花嘔吐不止,直到熬到後半夜才勉強睡著。

那隻雌蟲便是趁桑西亞虛弱的時間段給他套了麻袋。

桑西亞半夢半醒間被蟲揪著耳朵在天上狂飛,他耳邊全是嗡嗡的冷風灌入,刺得他眼睛生疼。

【啊啊啊啊——賤蟲賤蟲,你腦子被門夾啦!竟敢偷襲……嘔——】

桑西亞的狂怒聲順著精神力刺入雌蟲的腦海,雌蟲飛行的軌跡頓時被強制打亂,他驟然飛起下降,顛得桑西亞直接在空中吐了出來。

“靠,噁心死了——你個死兔子臭兔子!給老子閉嘴!”雌蟲怒斥一聲,他腦海中留著刺痛感,在空中更加暴力地拉扯桑西亞的長耳朵。

【滾蛋!你弄疼我了!】

桑西亞眼中寒光一閃,他猛地在空中彎起身體,一口咬到了雌蟲手臂上。

他選的這隻怪力兔牙齒鋒利有力,直接將雌蟲手臂上的皮肉連著骨頭啃裂粉碎。

“啊!!!”雌蟲沒想到這個變故,他手臂被桑西亞在中間整個咬斷,面色猙獰下用另一隻手想要掐爆桑西亞的腦袋。

“砰!”

“砰!”

“砰!”

軍雌的子彈貫穿雌蟲的手臂,他身形在空中翻滾幾下,被桑西亞用精神力再度摧毀了精神海。

【放了我——】

桑西亞耐心不多,他對雌蟲本就沒什麼好印象,現在完全是在消耗他為數不多的平和情緒。

雌蟲手臂脫力,他望向身後,成群的軍雌從他身後湧了過來,入目之處滿是緊追而上的精神力。

他冷笑一聲,在飛過一塊沒有燈光的山地時,驀地將桑西亞從上空扔了下去。

他今日是逃不掉了,但這隻死兔子也別想活。

桑西亞從空中掉落而下,他身體笨重,下落的速度以肉眼幾乎難以捕捉。山上大樹密集,草木鬱鬱蔥蔥,卻是沒有一處亮光浮現。

這是座尚未被開發的大山。

軍雌分了一支小隊去救桑西亞,其餘的主力都將目標對準了還在負隅頑抗的雌蟲。

桑西亞聽到了上空激烈的槍火交戰聲,他在自己極速墜落的身體外裹上一層精神力,以此來防止自己被摔成肉泥。

都怪契約那!桑西亞越想越氣,他以前都是悠哉悠哉地舒服過日子,契約那非要給桑西亞嚐嚐他親自釀出來的紅酒,害得桑西亞又吐又拉,還被這隻變態蟲拎著耳朵在空中游街示眾。

這如果讓蟲母知道了……桑西亞設想了一番那副場景,臉色更是黑的堪比鍋底。

桑西亞撞斷了樹木的枝幹,他悶哼一聲,為他身上加固了一層精神力。怪力兔的皮毛雖厚,但也保證不了桑西亞能完全不受到傷害。

他可得多給自己加幾層保障。

樹林間的身影快速閃過,桑西亞耳朵動了動,他感知到某股精神力的細微波動,繼而他整隻蟲就被從林間竄出的蟲抓住了身體。

桑西亞頭暈眼花,他唇齒間還殘留著先前那隻雌蟲的血肉碎屑,對這隻突然竄出的雌蟲警惕心不斷上漲。

雌蟲沒有在林間停留,他抓住桑西亞的後頸,不顧桑西亞還在撲騰的四肢直接帶著他鑽進了某處山洞。

山洞裡面圍繞著潮溼與腐爛交織的味道,桑西亞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見事物,只能聽到雌蟲不斷奔跑的腳步聲。

桑西亞感知著雌蟲的精神力,從他剛剛展露出來的身手裡面猜測他是隻A級的雌蟲。

雌蟲很快就順著互通的山洞離開,他帶著桑西亞進入到另一處隱蔽的地點。桑西亞眼皮沉重,他微眯起眼睛,被驟然出現的燈光刺到了雙眼。

“主蟲,是隻兔子。”雌蟲到了目的地,他用精神力繩索綁住桑西亞,將他隨手扔到地面上。

桑西亞啃了一鼻子灰,他被綁著趴在地上,心裡把這些該死的雌蟲又罵了一個來回。

桑西亞掀起眼皮往上看,沿著沾灰的皮鞋往上,是另一隻雌蟲較為寬鬆的西裝褲褲腿。

“凱拉,你弄疼他了。”明顯透著虛弱與疲倦的聲音響起,裡面夾雜著幾分不易被察覺的無奈。

桑西亞身體一輕,他身上的精神力繩索被斬斷,另一雙骨瘦如柴的手臂把他抱了起來。

桑西亞抬眸看向他,這隻雌蟲頭髮是顏色微淡的金,雙眸全銀,身上的服飾很簡單,只是普通的襯衫和西裝褲。

他坐在輪椅上,面板病態蒼白,臉頰凹陷,嘴唇更是乾澀得沒有一絲血色。桑西亞定定看著他,猜測他是得了某種重病。

凱拉聞言朝雌蟲低頭道:“抱歉,主蟲。我剛剛太著急了。只是這隻兔子是雪族王所飼養的,我們是否需要還回去?”

莫溫低眸看著桑西亞,他手掌慢慢撫摸著桑西亞身上厚重的皮毛,雙腿在這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就被桑西亞壓得有些酸澀和疼痛。

桑西亞睜著猩紅的眼睛往莫溫身上看,圓潤的瞳孔裡有水澤閃過。

他情緒表現得很明顯。桑西亞在莫溫手上不停掙扎,他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個破地方久待,只想趕緊回他的鑽石山上睡覺。

他是寶貝蟲,他今天吃的苦已經夠多了。

莫溫與他對視,他揉了揉桑西亞的腦袋,聲音輕微道:“我挺喜歡他,過幾天再還回去吧。”

“可是……”凱拉麵上閃過一絲詫異,他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把猶豫的話說出口。

他們這裡只剩下了他們兩隻蟲,莫溫或許也想要某一隻活物陪伴——哪怕是一隻異獸。

“是,主蟲。”凱拉開口道。

莫溫抱住桑西亞,桑西亞身體沉重,他在莫溫起身時故意蹬了下腳,差點讓莫溫承受不住撞到旁邊的桌椅。

“主蟲!”

凱拉正想上前,莫溫便給他做了手勢,“不用,我一隻蟲能行。”

凱拉瞪了眼桑西亞,桑西亞揚起下巴,他不悅地舒展著自己肥胖的四肢,繼續把腦袋壓在莫溫瘦弱的手臂上。

莫溫眼瞼下垂,他摟緊桑西亞,指尖穿梭過手底的皮毛時將精神力留在了上面。

純金又悠久的靈魂……長得好漂亮。莫溫手指緩緩蜷曲,他在桑西亞看不到地方銀眸微閃,顯露出幾分病態的愉悅。

他要養他。

桑西亞在陌生的環境裡精神尤其緊張。他本身身體特殊,即使現在到了兔子的身體裡面,他還是本能地對外界的未知感到畏懼和擔憂。

莫溫沒有用籠子關著桑西亞的意思,桑西亞便趁機在半夜偷跑出去觀察了環境。

他們現在在某一處的斷崖上,周圍草木茂盛,下山的路尤為崎嶇坎坷。他沒有翅翼,又是隻兔子,自己跑回去免不了要吃苦。

桑西亞在斷崖邊轉了一圈兒,最後還是洩氣地回到了莫溫的小木屋。

他是寶貝蟲,他怎麼能受這種苦?

桑西亞腦海裡還殘留著與謝清衍的精神力連結,他調動了自己的精神力,讓謝清衍能知道他現在所在的位置。

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桑西亞才躺回了自己的毛毯上睡覺。莫溫還算是隻腦子正常的雌蟲,至今為止還沒有什麼變態的舉動。

深夜睡覺時桑西亞聽到了莫溫的咳嗽聲。他這隻雌蟲身體不好,走路時彷彿風一吹就倒。但之前感知他的精神力,桑西亞竟然無法判斷他的等級。

在以實力至上的蟲族能讓凱拉稱呼他為“主蟲”,莫溫的精神力至少為A級,甚至更高。

這可真是稀奇。桑西亞自認為自己對蟲族還算了解,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嶺的還藏莫溫這種高等級的雌蟲。

桑西亞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他第二日起床時,頭腦還留著混沌不清醒。

莫溫想必很喜歡兔子。桑西亞一天內被他抱起來好幾次,他什麼也不幹,只是撫摸桑西亞的毛髮。

“你叫什麼名字?”莫溫看著桑西亞粉紅的鼻尖,他瘦得幾乎成皮包骨的臉龐映入桑西亞眼中,笑起來時眼中才顯露一些活蟲的生氣。

桑西亞當然不說話,他現在就是隻兔子,用精神力說話只會暴露自己的不同尋常。

莫溫將臉頰埋進桑西亞厚重的純白皮毛裡面,他感知到桑西亞緊繃起來的神經,又問道:“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桑西亞:“……”

桑西亞瞬間炸毛,他四條腿一起蹬,踹開莫溫就要跳下地面。莫溫連忙費勁把他抱住,他無奈道:“我只是問問,不看你。”

桑西亞冷哼一聲,把腦袋轉到了旁邊。

莫溫眼眸深沉地看著他,他透過這兔子的表面,看到了桑西亞藏在內裡的靈魂表情。長得那麼漂亮,脾氣卻那麼壞。

“你如果是蟲族,應該是隻小雄蟲。”莫溫聲音緩緩道。

桑西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莫溫朝著他笑,“脾氣又大又不乖的小雄蟲。”

桑西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都不知道比這些孫子蟲大多少歲了,莫溫可真會說話。

他扭過頭,繼續裝死不作回應。

莫溫身體單薄如紙,有時走路都不能實現,只能依靠輪椅活動。桑西亞時常聽到他在咳嗽,但在房屋裡面卻沒有看到任何類似於藥物的東西。

莫溫像是知道自己無藥可救,對自己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態保持放縱態度。

桑西亞對此毫無情緒波瀾。蟲族每天死去的蟲族不計其數,莫溫只是未來會被算入其中的一個。

莫溫也沒有向桑西亞說過他的病情,就像桑西亞不願意開口和他說話,莫溫也沒有提及過他的曾經。

他最開始會給桑西亞準備胡蘿蔔盛宴,桑西亞絕食抗議了一天後,莫溫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應該讓桑西亞上桌吃飯。

果然,莫溫給桑西亞安排了專屬座位後,桑西亞便恢復了他日常的生活。

桑西亞是一隻很嬌貴的白兔子。莫溫記住了他的口味,之後每晚睡前都會給他準備一杯熱牛奶。

凱拉對此嗤之以鼻,桑西亞一隻兔子喝什麼牛奶?他肥的路都走不動了!

桑西亞倒是很享受,謝清衍到現在也不來接他回去,桑西亞只能被迫適應當前的優越生活。

在一週後的某一天,桑西亞聽到了二樓的某道撞擊聲響。像是牆壁被撕裂,重物狠砸地板。

整個木屋都隨著聲音的響起震顫不止,桑西亞從毛毯上驚醒,他站在樓下站立了幾秒,還是快速朝樓上爬了上去。

“主蟲!”凱拉的站在門口,他身後的翅翼張開,擋住了房間裡面不斷衝擊而上的精神力。

精神力的強度遠超過了凱拉所能抵擋的範圍,他被那股精神力衝擊倒退了近一米遠,後背撞到了二樓的欄杆,嘴角頓時溢位了血絲。

“出去……出去!”莫溫跌倒在床邊,他身上紅紋遍佈,銀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全黑。巨大的骨翼在他身後展開,尾勾順著他的脊椎骨生長,刺破皮肉,沾著血腥味在空氣中直豎而起。

桑西亞不知何時來到了二樓,他躲在門外,見到裡面的情況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尾勾……骨翼……

與蟲族的雌蟲完全不同的翅翼,沒有血肉,上面全是累累白骨堆積。

他不是蟲族……桑西亞感受到裡面充沛的精神力,面色瞬間變得微妙。

莫溫是翼族。或者說,他是翼族與蟲族的結合體。

這樣的身體,與新神萊希相差無幾。

莫溫抓緊被單,他看向門口,見到那股白色的身影從外面一閃而過。

“哈……”莫溫捂緊自己的臉頰,他手掌全部蟲化,映襯他全黑的眼眸更加猙獰可怖。

還是被他看到了……

莫溫眼中殺意浮現,他撐起身體,努力去控制自己越來越失控的精神力。

他是個失敗品。

是遠在萊希之前的失敗品。翼族創造了他,卻又因為莫溫產生意識,又不能有效操縱自己的精神力而拋棄了他。

他們摧毀了他的身體,將他從失敗品徹底變為廢棄品,扔進了垃圾堆。

像他這樣的試驗品,說難聽點還是個機器,失敗了就是垃圾。

可莫溫在產生自主意識的那一刻便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機器。他有血肉,能感知到疼痛,甚至能夠體會到情感。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被撕裂粉碎是什麼樣的痛楚。

翼族拋棄了他,莫溫也不會對他們抱有善意。新神萊希的各個部分都很完美,可他唯獨缺少了一項能力——看清萬物靈魂的能力。

莫溫彌補了萊希的缺陷。從神石植入萊希身體的那一刻,莫溫便看到了混入萊希身體裡的靈魂碎片。

他怎麼會說出來呢?他當然不會說。

他要拋棄他的生物死去。

他需要修復他殘破的身體。

他需要自由。

哪怕如今的蟲族已經容不下與翼族有關的生物存在,哪怕他只能一輩子龜縮在深山老林裡面。

莫溫如今已經能夠操控他百分之七十的精神力,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還處於不可控制的範圍。

莫溫心裡恨意滋生,他揮手用精神力把房門關上,咬緊了他手上的皮肉。他用痛感保持頭腦清醒,避免自己的精神力波動來誤傷他蟲。

沒關係,他就是隻肥兔子。身體笨重,四肢也短,他跑不快。莫溫緩下心緒,他眼中的黑色慢慢往下褪去,露出底下被掩蓋的銀眸。

再抓回來也是一樣的。

莫溫直到兩三個小時後才恢復正常。他身體幾近虛脫,身上滿是細汗,臉頰上的面板還殘留著因精神力膨脹而產生的大片血絲。

他推開房門,瞥了眼站在門外的凱拉。

凱拉適時地往後退,給莫溫讓出了道路,“主蟲,需要洗澡嗎?”

莫溫搖頭,他嘴唇蒼白,握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他周身氣壓陰森,心裡的鬱氣隨著腳步的前進往上堆積。

莫溫眼眸漫無目的地在房屋裡轉了一圈兒,在到達一樓時身體猛地一頓。

桑西亞還趴在他的毛毯上,他蜷縮著身體,圓潤的紅眼睛在聽到聲音後仍舊溼漉漉地看向莫溫。

莫溫瞳仁顫抖,他拖著瘦弱如干柴般的身體,慢慢走到了桑西亞面前。

“對不起,嚇到你了。”莫溫現在的情況抱不起這麼沉重的桑西亞,他跪坐在桑西亞面前,俯身摟住他毛絨絨的身體,“我還以為你被嚇跑了。”

桑西亞這麼多年活過來只被嚇到了一次,那還是在雪族。他去觀摩艾瑞爾蛻變,被艾瑞爾這個醜東西蛻變時滿身的腫瘤差點戳瞎眼。

莫溫和艾瑞爾比起來,還算是正常。

莫溫感受著桑西亞的體溫,他鼻尖聞著桑西亞身上的味道,竟然從中聞到了雪族境內清冷的空氣。

莫溫起身給桑西亞熱了晚上的牛奶,他倒入桑西亞的專屬大金盃,放到了桌子上。

桑西亞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低頭喝了兩口。

莫溫嘴角有了淺淡笑意,他捂住自己血絲遍佈的臉頰,開口道:“我這樣……很難看嗎?”

桑西亞在他幾次三番的詢問裡也猜到了某些東西。莫溫不會平白無故對著一隻白兔子說話,他能看到的東西或許比桑西亞預料的還要多。

最為嚴重的情況,是他知道桑西亞也是隻寶貝蟲。

他只是沒有對桑西亞下手。

桑西亞重新躺回了自己的毛毯上,他瞳孔看過莫溫的身體,在他站起身時做了回答。

【不難看。】

莫溫身體一僵,他沒有想過桑西亞會回答他。精神力凝聚匯成的聲音寡淡,一如他眼中所看到的那樣澄澈又明亮的靈魂。

“謝謝你。”莫溫笑了聲,“小兔子。”

有的蟲能成為寶貝是有原因的。像桑西亞這樣可愛的蟲,的確應當得到多點寵愛。

謝清衍是在兩週後的週末來接的桑西亞。那時桑西亞躺在軟椅上曬太陽,完全沒有要回家的意思。

莫溫和謝清衍說了兩句話,他目光若有若無地看向桑西亞,開口問道:“我挺喜歡閣下家的兔子,以後能去看他嗎?”

謝清衍有些詫異,桑西亞這副臭脾氣竟然會有蟲喜歡。

他開口道:“當然,你想來就來。”

桑西亞這幾天在山上找了些能夠治療精神力創傷的藥草,他臨走時全都塞給了莫溫,暫且當作是對他這些時日照顧自己的報答。

莫溫抱起他的時候還是尤其費勁,他在陽光下看向桑西亞,病容中顯露笑意,“我們還會見面的。”

桑西亞沒有說話,他拍了拍莫溫的肩膀,隨即挑剔地看了他一眼。

莫溫嘴唇微張,他隔了近兩分鐘,才尷尬地開口道:“閣下,我會熱愛生活熱愛生命,請您放心。”

謝清衍:“……”

桑西亞滿意點頭,他跳到地面上,站起身體走進了飛行器的艙門裡面。

莫溫看著飛行器駛離地面,最終化為黑點消失在天際——連帶著裡面的所有蟲都一同消失在視野當中。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