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找甘離的時候,謝忱雖不願意,卻還是任由沈樓一個人進去找甘離了。
倒不是他有多放心這二人相處,主要是沒有必要。
沈樓看著坐在稻草之上的甘離,她雖然犯下大錯,卻也沒人敢對她用刑,是以如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與這髒汙的牢房顯得格格不入。
她甚至還有心情,將喝水喝得像品茶一樣悠閒。
看見沈樓進來,甘離放下水碗,看向了她:“聽說你要見我?”
“一個刺殺你沒有成功的刺客有什麼好見的呢?小王女可真是日子過糊塗了。”
沈樓聽她說話,心裡本來有點慌,覺得她好像真的挺討厭自已的。
可是對上甘離的眼睛,又有點疑惑。
甘離看她的眼神裡沒有恨意,有釋然,有疼惜,有歉疚,有悲哀,獨獨沒有……恨。
沈樓:“我來昭陽城的路上,遇到過很多想殺我的岷朝人,他們都說我身為雪原王女,自小在雪原長大,受雪原子民愛護,就該承擔起他們的罪孽,替他們把命償在這裡。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很多……很多人想殺你嗎?”甘離咀嚼著這句話,似乎已經忘記了她其他的問題。
看她這個反應,沈樓覺得自已已經明白了答案。
甘離一點都不想她死,甘離現在的沉默,雖不明顯,卻還是讓她看出了一點心疼。
沈樓問:“甘離,你真的沒有什麼要對我說嗎?你要殺我是因為樓書雪,還是因為我是雪原王女,或者,你真的想殺我嗎?”
“那你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甘離低聲說著,沈樓從她這句話裡面聽出一點悽楚。
從她提起很多人想要她死開始,甘離的情緒就有點不一樣了。
沈樓本來也只是從她自已對甘離的好感與心疼出發,對甘離有那麼一絲絲的喜歡與探究,想了解一下她,但並不是真的洞悉世事,所以對於甘離發出的問句有點莫名其妙,但她本著想套話的精神耐心發問:“你覺得我該知道些什麼?”
甘離搖了搖頭苦笑道:“小王女問了我這麼些問題,那我也問你一個吧,你為什麼要來岷朝呢?”
系統都給她這個問題整懵逼了:“和親人選是雪原王上定的,她怎麼不跑去問王上怎麼選你啊?”
沈樓直覺甘離問的跟系統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
但她說不上來。
甘離卻好像已經乏了,朝沈樓揮手:“小王女回去吧,今日不管你想從我嘴裡問出什麼,都註定要無功而返了。”
“我知道了。”沈樓點頭,轉身離開的一剎那假裝崴腳,一下子撲到了甘離身上。
甘離被她這一撲,很是震驚。
沈樓訕笑:“不小心,不小心哈。”
她在腦子裡瘋狂cue系統:“統,快點讀取記憶!”
本來也沒指望甘離能親口對她說個啥,剛剛她就一直在找機會接觸甘離,奈何甘離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的,不製造點意外根本碰不到。
系統:“宿主,讀取不到啊,甘離現在根本就沒有對你傾訴的慾望。”
沈樓:“我真是……”
這邊甘離已經開始催促:“小王女腳緩過來了嗎?緩過來就可以離開了,跟我一個將死之人待在一起久了,難免晦氣。”
沈樓尷尬道:“我這就走。”
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蛐蛐系統:“你說你,關鍵時候掉鏈子,之前獲取個記憶你都把我整暈了,今天我都撲人家身上了你什麼也沒讀到。”
系統冤得很:“她不想讓你知道我有什麼辦法?我也不能強讀啊。”
沈樓還沒來得及繼續蛐蛐它,就看見了等在外面的謝忱。
謝忱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柔聲問:“問了些什麼?”
聽著像是打探。
沈樓嘆氣,實話實說:“什麼也沒問到。”
謝忱挑眉,有點不信。
“真的。”沈樓無奈道,“我問她為什麼想殺我,可她還沒回答我就趕我走了。”
她這話一點都沒作偽,就是謝忱跑去找甘離對質她也不怕的。
謝忱倒也沒懷疑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帶著她回了侯府。
他心裡想的是,昨日甘離不是這麼說的,他以為,甘離會把昨天那副雪原人都有罪的論調再說一遍呢。
看來是有些心軟了嗎。
謝忱還有軍務處理,將她送到侯府就走了,沈樓也沒什麼纏著他的想法,獨自一人回了房中。
她關上房門,一支小箭迎面射來,她幾乎是本能的一躲,只見那小箭插著她的頭髮,射在了門上——就她剛剛腦袋放的位置。
沈樓:……
房樑上落下一個黑影。
沈樓幾乎是脫口而出:“知羽?”
她並不是有多熟悉這個黑影,剛剛那一聲稱呼,也全是憑著肌肉記憶。
但她這些日子,睡夢中多少會夢到沈衡陽在雪原的過往,知道沈衡陽在雪原有個教習她的先生,先生的護衛,就叫知羽。
所以倒還不至於立馬就露了餡。
沈樓面上不顯,心裡慌得一批:“知羽護衛怎麼在這?”還用這麼歹毒的出場方式。
知羽:“我家公子聽說小王女遇刺之後昏迷多日,甚是擔心,特意讓我來看看。”
沈樓還未來得及反應,嘴裡的話先吐了出來:“先生的人下手可真重。”
沈樓幾乎是驚恐的,這些明明不是她心中所想!
那一瞬間,就好像有個人操縱了她的身體一般!
可她沒有任何排斥,也沒有任何感覺。
她厲聲喚著系統:“這是怎麼回事?沈衡陽的意識還在?”
系統迷迷糊糊的:“任務手冊上好像是說了,有個被動機制是當察覺到宿主難以接話的情況下,會模仿原主替宿主作出回答,以免被對方察覺端倪來著……”
這個被動機制怎麼說呢,有點有用,但很討厭。
沈樓想罵人,心裡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知羽朝她拜了拜,毫無誠意地道歉:“茯苓下手是沒分寸了點,但也請小王女多多擔待,畢竟她也快死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