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謝忱又坐著馬車回了平陽侯府。
謝忱託著腮觀察了沈樓一會,突然問道:“沈衡陽,你在雪原,究竟是怎麼長大的?也是這般裝傻充愣嗎?”
這是謝忱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似乎是試探,又似乎是想要與她談心。
沈樓一哂,不答反問:“我上頭有三個姐姐,雪原卻送了年紀最小的我來和親,侯爺覺得是因為什麼?”
沈衡陽是雪原小王女,上頭的三個姐姐也都未婚嫁,雪原卻獨獨送來了她,她在雪原究竟過的什麼日子,不言而喻。
沈樓說這話時神情平靜,嘴角甚至有淺淺笑意,她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絲毫不為這不公平的命運感到怨懟。
又一次,謝忱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馬車行至平陽侯府,與到大理寺時不同,謝忱下了馬車後轉身對著車門伸出了手,沈樓也不客氣,扶著他的手臂往下一躍。
侯府的管家本來在門口張望,見到謝忱後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在沈樓跳下馬車後急忙剎住了腳,看樣子想倒回去。
沈樓莫名其妙:“你幹嘛呢?”
管家一臉急色,看看謝忱又看看沈樓,憋著話就是什麼也不說。
沈樓:“我聽不得?”
謝忱:“你直說就是。”
兩人異口同聲,不由得看向對方。
“唉,”管家長嘆一聲,破罐子破摔道,“侯爺,長公主來了。”
此話一出,謝忱難得變了臉色。
沈樓好奇地戳系統:“這個長公主是個什麼人物?”
系統別的不頂用,但是基本資訊還是知道。
長公主樓書雪,是當今天子的親姐姐,聽說她小時候一次遇難被謝忱所救,自此就對謝忱傾慕不已,揚言非謝忱不嫁,如今二十有一,仍待字閨中。
更甚的是,謝忱成婚那日,她故意穿了一身白衣站在城樓上,打算從那跳下去。
當然,只是做做樣子,不過城樓風大凍人,把她吹感冒了,回去就病倒了,休養到現在才出來作威作福。
沈樓感慨:“當什麼姻緣系統,你應該去當八卦系統。”
謝忱閉嘴裝死,下人們也不敢說話,最後,居然是樓書雪跑出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長煜哥哥!”
謝忱,字長煜。古人之間,以字相稱,算得上極為親密。
樓書雪跟看不到謝忱旁邊的沈樓似的,徑直朝著謝忱奔去,謝忱微微一避,她直接撲到了謝忱身後的沈樓身上。
沈樓:“……”
樓書雪嫌棄的撒開手,熱情卻絲毫沒受到影響,對著謝忱依舊笑得開心:“長煜哥哥,今年的百花宴由我主持,你可願賞臉一觀?”
謝忱不動聲色地推辭:“我夫人前些日子元氣大傷,怕是不便前往。”
“她不來就是,你可以自已來呀。”說罷她轉身看著沈樓,“你大病未愈,本公主就特許你待在侯府了,但沒有你一人臥病,別人也不能快活的道理,百花宴那兩天,長煜哥哥可不陪你。”
系統和沈樓都沒見過能把搶人丈夫說得這麼清麗脫俗的,一時間都震驚到說不出話。
“公主……”謝忱扶著額頭,很是頭疼,“甘離沒有同你一起來嗎?”
“啊……這個……”也不知道這個甘離是什麼人,樓書雪在聽到她的名字後,竟變得有些心虛。
系統:“她是樓書雪身邊的管事女使了,跟樓書雪從小一起長大,樓書雪特別聽她的話,在樓書雪心裡,甘離第一,謝忱第二,皇帝只能排第三。”
沈樓詫異完一個女使竟然能有這麼大地位,又注意到另一個問題:“這麼說的話,她不是很重要才對,那你怎麼能知道關於她的事情?”
系統:“可能是因為,她快死了吧。”
凡事都有例外,死亡就是。還有一種例外,是事情偏離了原來的軌跡,原本重要的人變得不再重要。
“長公主又在說些孩子話了。”穿著黛青彩繡宮裝的女子從平陽侯府走出,她對著謝忱行了一禮,得體又不失尊卑,“殿下久久不歸,奴婢便料到是侯爺回來了,故而出來看看。”
樓書雪看到她,連謝忱都不顧了:“甘離你怎麼這樣!你應該幫著我說話才對!”
“百花宴本是為未出閣的少女和未婚配的青年舉辦的宴席,而婚嫁之後,當有夫妻一同前去,哪有獨自前去的道理?”甘離眉眼彎彎,笑得溫柔,“公主再這樣,下次我可不幫你躲宮裡的守衛了。”
“行吧,一起就一起。”樓書雪蹬向沈樓,“喂,你聽到沒?”
沈樓自甘離出現後,就如魔怔一般,視線再未從甘離身上挪開過,也沒有聽到樓書雪叫她。
“宿主?”系統覺得不對勁。
然而沈樓恍若未聞,下意識抓向甘離的手臂,一開口,喉嚨發緊:“你……你叫甘離?”
看到甘離,她腦海裡分明浮現出另一個名字,她拼命想要看清,卻覺得心頭越來越堵,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你幹什麼呢?”樓書雪衝過來將沈樓的手拉開,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將甘離護在身後。
沈樓清醒了,她低頭看向自已的手,滿臉錯愕。
系統迷惑:“宿主,你剛剛是怎麼了?”
怎麼了?她也不知道啊。
但謝忱和樓書雪都盯著,沈樓沒辦法弄清楚情況,只能先隨便編套說辭應付一下,她收拾好情緒,解釋得有些敷衍:“抱歉哈,甘離姑姑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一時情難自禁……”
這話一說,周圍人都變了臉色。
謝忱目光如刀,冷臉看著沈樓,系統裡,好感度已降至冰點。
甘離倒是處變不驚,樓書雪被氣得咬牙切齒:“不會解釋就別解釋,白長一張嘴。”
沈樓:壞菜了。
她一個敵國和親公主,她的故人在岷朝人眼裡能是什麼好鳥?
她的話就跟指著甘離的鼻子說,她是我們那派來的間諜一樣,只不過委婉點。這些人大抵不會當真,指不定以為她是在惡意攀咬,心裡厭惡。
沈樓本意不是如此,可沒人相信她是口誤,她索性也不再開口。
樓書雪覺得晦氣,跟謝忱作別後拉著甘離上了馬車,馬車駛向宮牆,下人們見氣氛不對,也紛紛迴避。
侯府門前,白雪鋪了滿地,街巷空曠,一時間,只剩沈樓和謝忱兩個人,氣氛更加凝重。
“你……”謝忱沉著臉開口。
沈樓的身影晃了一下。
“沈衡陽!”謝忱已顧不得原本要說的話,飛快奔向沈樓,在她跌入雪地前將她攬入懷中。
沈樓呼吸微弱而艱難,只來得及吐出三個字:“兇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