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蓁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著武嬤嬤,“謝瑜送的。”
“大家閨秀,怎可隨意接受男子相贈之物?這些東西來路不正,我就收了。”
“嬤嬤不知謝瑜是誰?”
“管他是誰!你這等行為叫做私相授受,更何況這些珍貴之物顧名思義就得貴人吃,小心命賤之人吃了,虛不受補,反而壞事。”
武嬤嬤滿面神氣,正眼都不給靈蓁一個,說完又要嚐嚐另一個,被靈蓁伸手擋住。
“這話我也送給嬤嬤。春葉,沒聽嬤嬤說嗎?命賤之人吃不得,快將東西收起來。”
“大小姐是裝聽不懂還是真聽不懂?”
“聽懂了,嬤嬤命賤,吃不了好東西,”靈蓁拍了拍春葉蓋好的食盒蓋子,“我也教嬤嬤一個規矩。不問自取視為偷,未允強拿則為搶。”
武嬤嬤見靈蓁竟是個肚子裡有墨水的,斜眼瞧了瞧,“看您說的,怎麼就偷搶了呢?我是在教您如何尊敬師長。”
“這倒不必,我還未認可嬤嬤,這便算不得師,且我父親祖母皆在世,實在是用不著敬著一個姨娘花錢僱來的……”靈蓁上下掃視武嬤嬤一眼,輕蔑地笑稱,“騙子。”
謝瑜和太子相伴長大,百姓尚知承明侯,她一個在宮裡做過活的,怎會不知謝瑜是誰?
武嬤嬤心裡一慌,很快又鎮定下來,“大小姐在鄉下長大,自然是不知道大家氏族的行事作風,可要是目光短淺,隨意誣賴人——哎呦,那還真是可憐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我母親已逝,嬤嬤可不要咒死了姨娘。我累了,嬤嬤請回吧。”
靈蓁原也知道錢婉慧請的人不會多容易對付,可若是能學到些什麼,嚴苛些也並無不可,可這人言行無狀,舉止不端,她實在不喜歡。
回?
武嬤嬤見到手的銀子飛了,也不再收斂,難聽的話刺一般地就往人心上扎。
“要說這元大人真是可憐,娶了個命賤的夫人,又生了個命賤的女兒。”
靈蓁的臉冷了下來,“可憐的是我母親。她愛上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受了幾年苦去世,你卻在同情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
“那還不是為了生你,落了病根才去的,要怪還得怪大小姐自已,留不住福氣,也留不住親孃。”
說罷,又白了靈蓁一眼,“這人命貴賤,那是天生就註定了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命賤。”
“是嗎?”靈蓁笑出聲來,不慌不忙地拿出那把小巧鋒利的暗刃來,吸引她的注意,“貴賤與否,那也是人命,可嬤嬤在我眼裡,不過是一隻能隨意碾碎的螻蟻。”
武嬤嬤猛然起身,從袖裡抽出一截小臂長的戒尺,“你……你想做什麼!我在宮裡做過活,可是夫人親自請來的!”
“嬤嬤說我便說了,可你不該羞辱我的母親。”
春葉冷著臉悄無聲息地站到了武嬤嬤身後,一條手帕飛快捂住了武嬤嬤的口鼻。
武嬤嬤身子一軟,戒尺從手中滑落,還沒來得及掙扎便倒了下去。
她的頭腦尚且清醒,眼睜睜看著自已被綁了拖到院裡,可手腳唇舌都麻木使不上力氣。
“嬤嬤若走了也就罷了,我這菜田剛撒了種子,若刨了實在是浪費,可嬤嬤不想走,我也不介意費些力氣送你上路,正好桃樹開了花,缺些肥料結果子。”
武嬤嬤說不出話來,一柄暗刃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她的衣裳,沒入心臟,劇痛襲來,卻無處發洩。
院外腳步聲響起,靈蓁也不在意,似想到什麼好玩的,搬出謝瑜的名頭狐假虎威,“你既在宮裡做過活,怎麼會不知道謝瑜呢?”
謝瑜!
武嬤嬤瞪大了眼睛,此刻她才敢將面前這位鄉下來的大小姐口中的謝瑜與承明侯聯絡起來。怎麼可能呢!
她不過是鄉下來的,怎麼可能會認識那等尊貴的人!
可若是這位大小姐真的認識承明侯,她可真要擔心自已死後都不得安息了。
她算是宮裡最末等的宮女,守著犯錯的妃子,本該一生困於冷宮,皇后心善,妃子死後,她們這些年紀大的便放了出來。
她不過是放出來那年才在宮女那裡聽說承明侯剿了山匪,一批就地殺了,一批趕至城牆下,折磨了一整日,最後以各種殘忍極刑處死。
哀嚎之聲不絕於耳,嚇得小兒夜啼,貓犬吠叫,京城之中無一人安眠。
不過亂世重刑十分有用,那年各地的監牢都空閒了許多,皇上還特地嘉獎了承明侯一番。
至於承明侯叫什麼,她還真沒敢上心過,只是似乎偶爾在巷口聽到過。
“嬤嬤認得了?”腳步聲漸行漸近,靈蓁將暗刃拔了出來,溫熱的血便濺了靈蓁滿身滿臉,“替我向母親問好。”
暗刃滴血不沾,拔出來如新的一般,靈蓁左左右右看了,滿意的不得了,又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
每次都要弄的一身血,難受極了。
門開著,來人沒有敲門,進了院子正好看到靈蓁起身,她臉上的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浸透在衣裙裡,宛若索命的惡鬼修羅。
而武嬤嬤也滿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靈蓁轉身看去,果不其然,來人是錦瑞閣的瑪瑙。
瑪瑙被嚇得呆住,腳僵在原地,彷彿啞了嗓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事?”
瑪瑙只覺得那聲音好似從陰曹地府傳來,突然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回了錦瑞閣。
錢婉慧剛睡下又被叫醒,丫鬟來通報說是太常寺少卿沈大人的夫人來了。
聽是元卓的上司夫人來了,錢婉慧不敢怠慢,一骨碌從床上起來,連儀容都顧不上整理,就往待客的正廳去了。
“沈夫人!”錢婉慧滿面笑容迎了上去,“沈夫人光臨寒舍,真是府裡的榮幸。”
沈夫人微笑道:“今日冒昧前來,是有一事要與你商議。”
錢婉慧客套道:“夫人直說就是了,哪還用得著與我商議。”
“那我就直說了。承明侯府謝夫人託我來向府裡小姐提親。”
提親?!
錢婉慧心裡一驚,難不成那謝瑜真的看上了芙兒?
不行。
芙兒知道了,肯定要死要活的。
她立即賠笑道:“多謝侯府能看上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只是侯爺尊貴無比,我們芙兒哪裡配的上?再說,芙兒還小,我還想留她在身邊多待幾年,還望夫人……”
“芙兒?”沈夫人知道她誤會了,“錯了,不是府上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