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湯小秋識水性。
湯小秋識水性是因為年幼的時候，曾陪著奶孃抓過一段時間的魚。
在佛寺裡，她為了活下來，也和奶孃夜裡去放養的大魚池裡抓過魚，當年也就是在這裡救了不會言語，連喊救命都不會的——木六。
她喚他六哥，教他說話，認字，為人處事。
他還和她一起抓過魚……
那是她最快樂的日子，即使時常吃不飽，可卻有同齡人陪伴在自已身邊。
再後來，她再重新學會潛水，是為了張棟。
她聽聞張棟是百州百水縣人，那邊有一條很大的河流，張棟的祖父祖母便是漁民。
張棟的父母雖在京城，可也很記掛在鄉下的父母，張棟還曾和湯小秋說，等日子安穩下來，就回百水縣。
“百水縣的魚可鮮了，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抓魚，我們給成兒熬最新鮮的魚湯。”
張棟說的極其美好，而湯小秋即使不喜歡張棟，卻也想著能給孩子安定的生活。
只要對成兒好，她就心滿意足。
她想，去百水縣或許會很好。
至少，成兒不在京城內長大，那麼季同知永遠不知道成兒的存在。
她得為成兒考慮。
湯小秋預想了很多未來，卻從未想到季同知的未婚妻會找上門來，恨不得斬草除根。
或許也是在此時，湯小秋才發現，自已在季同知的心裡有不一樣的地位，所以紀芙蓉才會到來。
可那又怎麼樣？
已經不重要了。
她知道紀芙蓉吃硬不吃軟，後又相信張棟說百水縣的百姓淳樸善良後，在百水縣附近，她才敢跳水逃生。
可這一片湖面太大了……
湯小秋幾乎奄奄一息，依舊沒有找到能停下來的地方。
直到後來，她似乎看見自已的母親。
“娘……”
湯小秋死死的抱住成兒，眼前卻是母親的樣子，“娘，我怕，我冷……”
於姨娘只是笑，笑的十分溫柔、從容。
她在湯小秋的耳邊道，“我的寶寶，如果太累，真的堅持不下去，就帶著成兒來找娘吧！”
“娘會陪你。”
湯小秋在水裡泡了許久，意識早就模糊了，在聽見腦海裡閃過這些話的時候，她卻微微睜開了眼。
娘不會說這些話。
娘會讓她活下去。
她也是做孃的人，死也不能讓成兒出事。
在就此時，一個聲音宛若銀鈴的少女，聲音響起，“魚呢？”
“這麼大的湖，怎麼沒魚啊！真是奇怪，要不下點麻醉藥？”
“哎呀，我還要給四哥補身子呢……”
下一刻，便是湯小秋的眼前一黑……
……………
京城。
在齊王睜開眼的半年內，本來剛剛穩定的京城，又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夜澈低著頭，站在遠處的蘭草更是哆哆嗦嗦。
誰也沒想到齊王會搬來這座小院內，住的還是從前湯小秋住的院子。
之前，湯小秋曾誇過院子裡的一對鳥聰明，會說人話，可如今季同知看著這一對鳥就生氣，大聲道，“分開它們！”
“不許關一起，再讓我看見這對破鳥在一起，就給我……扒光它們的毛！”
這樣荒唐的要求，夜澈卻眉頭都不眨的去辦了。
因為蘭草知道，若不是齊王殿下知道這對鳥被湯小秋誇讚過，怕是早丟出去了。
如今，也不過是睹物思人。
前幾日，齊王殿下在下朝回來的路上，瞧見一對野狗啃一塊骨頭，也不爭搶，十分的和諧，氣的齊王吩咐人把這兩條狗一個丟在東城，一個丟在西城。
似乎成雙成對的人出現在他的眼前，都十分的礙眼。
宮內，周太醫看著眼前的季凌，終於是忍不住哭了起來，“陛下，你救救老臣吧，老臣……”
這麼多年，季凌第一次見周太醫哭的如此痛徹心扉。
若是六皇兄像誅殺紀家一樣，把周太醫殺了，周太醫都不會如此痛苦，可偏偏的，六皇兄沒有這樣做！
“周太醫，這事，朕也幫不了你！”
季凌嘆氣，“皇兄他為了大燕，捨棄了太多。”
“如今他的妻子和兒子都……”
季凌終究沒說出已經去世的話，畢竟，季衍聽不得這樣的話。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湯小秋和孩子都不在了，可季衍卻始終不相信。
季凌知道，季衍其實骨子裡根本不嗜血，可他看著季衍再砍殺紀家人的時候，卻又瞧出了季衍眼裡嗜血的恨意。
當初，季衍醒來後，幫他平定了朝堂上的事，便去找湯小秋。
在得知湯小秋準備嫁人還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後，季衍幾乎氣的跳腳，若不是季凌當時攔住，季衍怕都恨不得殺了那些人。
可後來，季衍紅著眼和季凌說，“不是我的孩子也沒關係，我……她只要願意回來，我就當這孩子是我的！”
高傲如季衍，連從前都未曾對生母低頭，甚至差點死在生母手裡都沒紅過眼的人，現在卻對季凌說出這樣的話。
季凌這時候才知道，他還是太低估了湯小秋在季衍心裡的地位。
季衍是愛慘了湯小秋，可惜不自知。
“可是……”周太醫哭訴，“王爺每天來太醫院盯著老臣，大部分時候更是詢問老臣要怎麼折磨紀芙蓉，還……”
周太醫只是個大夫，他學醫是為了救人，而不是害人。
他知道紀芙蓉歹毒，卻也不敢幫齊王想出太歹毒的計謀。
最讓周太醫無奈的是，齊王殿下讓他的幾個兒子都去了齊王府做事，夜夜不能回去，讓他的兒媳婦們獨守空房也就算了。連周太醫的妻子，也去寺廟內給湯小秋母子祈福，他回家每天都看著空蕩蕩的屋子……
這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朕會早日讓六皇兄去百州的！”季凌揉了揉眉心，頭疼不已。
起初，不少人都認為季衍想做皇帝，如今先做攝政王，是為了之後名正言順。
可唯有季凌知道，自已的這位六皇兄是恨不得自已早日坐穩皇位，讓他去找湯小秋母子。
這在京城內的日子，對季衍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
在接下來的大半年內，他多次去往百州，期間都恨不得再也不回京城，更是催促還未十五歲的季凌趕緊成親。
所有人都在勸他，放棄。
連季凌都斗膽說，“皇兄，你要節哀！”
可唯獨季衍不相信，他只是看著季凌說，“死要見屍。”
“而且，小秋答應過我，她會等我回來的！”
她怎麼敢失言？
……
然而聰明如季凌，卻不想湯小秋真的還活著……而且，還真的護住了季衍和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