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九月下旬，立秋。

宗門大比的序幕正式拉開。

各門各派在此之前都陸陸續續來到天虞山作準備，一是熟悉環境以應對比試，二是可以打探飛湖閣底細，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十幾個小門派以外，最為重要的便是其他三大仙宗：葉氏玄清派、潛龍門和隱遠日月宗。

葉家玄清派，家業最大，勢力範圍最廣，門下分支無數。現任家主兼掌門葉為不僅修為高深，且長袖善舞，玄清派在他的主持下日漸壯大，有許多小門派已然歸順。

葉為帶領眾弟子到達天虞山時，雪應安親自前去迎接。

葉為比雪應安年長几十歲，但樣貌卻比他稍顯年輕，看上去剛過不惑之年的樣子。面容俊朗，氣度謙和，很有君子風範。

各門派的接待工作是由雪驚宿來擔任，唯獨玄清派是由閣主親自迎接，還安排了飛湖閣條件最好的住處，想必此舉是雪應安有示好之意。

而原本實力雄厚的念家，自家主念雲巒隕落，少主念何渡失蹤後，便一蹶不振，現由念家一名遊學歸來的年輕人代理家主一職。

念月歸便是念雲巒的愛女，在父兄雙雙離去後，則被送入雪氏飛湖閣中，修習法術。

至於詭秘莫測的淵家——隱遠日月宗，人數最少，但在仙界地位最高。最初分為日宗和月宗，分別掌管宗內事務和修煉，一直以來在仙界獨佔鰲頭，許多大能皆出自於此宗門。

淵家近幾百年更是出了一名天之驕子，名為淵不藏，境界之高深，無人能敵。自他繼任家主後，兩分宗便合併為日月宗，由他一人接管。因其天生俠義心腸，時常帶領眾仙除魔衛道，故世人稱其為“了義神君”，一時風頭無兩。

只是了義神君自兩百年前仙魔大戰後便失蹤了，至今無人知曉其蹤跡。日月宗也自此一分為二，現下由淵家年輕一輩掌管。這些年，也越發地不問世事。

鑑於仙門趨炎附勢的不良風氣，念家和淵家的人到達時，由雪驚宿接待，並無葉家的特別待遇。

念月歸和雪已宵也在天虞山，此時他倆正前往偏院稍作休息。

此院為天虞山一處風景絕佳之地，入口立了一個青石石碑。

“全無是處？”

念月歸指著這石碑上的字，發出疑問。

怎麼會給院子起這樣古怪的名字。

雪已宵並未作答，徑直邁進院中。

這裡種了許多能在雪域盛開的憂潭花，相傳是冰雪神女思念離去的愛人，落下憂思之淚凝結而成。

院中有一石亭，亭簷上書“簌簌落情”四字草書，與憂潭花相得益彰。

兩人走進亭中坐下，念月歸開始品嚐翠雀端上來的新鮮靈果。

這仙界的果品就是好，甘冽爽口，入腸後滋補靈力。

在這靈氣充沛的地方孕育出來的植物果實，品質與凡間的簡直是雲泥之別。

念月歸一邊享受一邊看著風景。

這時，不遠處來了一位男子。

白麵儒冠，一身布衣，氣度謙和穩重，端的是一派儒雅書生溫良相。

這偏院未經弟子引路，外人怕是難以找來。

這書生是怎麼進來的？

念月歸頓時警惕起來。

只見書生走近前來，站在亭外，向念月歸問道：“你就是念月歸？”

念月歸見此人似乎並無敵意，便禮貌回問：“您是？”

書生笑答：“在下念緣，現暫代念家家主之位，特前來向大小姐問安。”

原來他就是念家遊學在外多年的那個年輕人。

雖說是問安，卻並未行禮。

既是本家人，念月歸便請他入亭落座。

她向念緣介紹道：“這位是我師尊，雪已宵。”

念緣淡然笑笑，並無其他人見雪衣尊者那般敬畏的反應。他主動為二人倒茶，開口問道：“你現在在雪家？”

念月歸奇怪道：“我早就在雪家了，管家沒跟你提嗎？”

念緣搖搖頭，目光看向雪已宵。

“我問的是他。”

雪已宵聞言，眼中的警覺一閃而過。

念月歸笑道：“你這問的好生奇怪，我師尊不在雪家能在哪？”

雪已宵深居簡出，這在仙界只要稍一打聽就會知曉。

為何念緣會有此一問。

雪已宵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閣下又是何人，為何在唸家？”

念月歸的視線在兩人中來回移動。

她有些看不懂，語氣稍顯猶豫道：“他是念家人，當然要回念家的。”

念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下不過是一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無名小卒？”雪已宵輕哼一聲，“能平息念家內亂，繼任家主之位，不應無名，也必不是小卒。”

念緣笑意微淺，沉默許久，緩緩道：“兩百年前，念家慘遭橫禍，之後逐漸式微，只怕再過不久，這曾世代忠烈的將門就會衰落。”

“在下於心不忍，故而入主念家，穩定局面。”

“若是在下不出手，念家很快就會被雪家和葉家鯨吞虎噬，瓜分殆盡了。”

念月歸愣住了。

雪家一直以除魔衛道、濟世救人的形象立於仙界。

照理應不會做出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事，這可是醜聞。

此番聽聞念緣之意，恐怕雪家並不像表面那樣光明正義。再加上雪應安最近一直拉攏葉家，更加印證了他說的話。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念月歸在雪家的處境就尷尬了。

況且，念緣當著雪已宵的面如此指摘雪、葉兩家，就不怕得罪對方，日後被收拾嗎？

看他沉穩得體，怎的如此沉不住氣。

正當念月歸想說些什麼打個圓場的時候，雪已宵開口了：“閣下倒是仁義。”

念緣微微笑道：“全靠你們襯托。”

念月歸：“……”

不過話說回來，雪已宵與雪家不和，所以即便念緣說了什麼，雪已宵應該也不會記恨。

說不定他心裡還會贊同。

此時她心裡突然出現一個念頭。

既然她在雪家處境堪憂，還時常伴著一位陰晴不定的大反派，不如在宗門大比結束後，她便隨著念緣回念家生活。

如今念家事態已經平穩，念緣看上去也很可靠的樣子，她回到自家應該也能避免被夜摩羅追殺。

重要的是，等到雪已宵滅雪家滿門之時，她不在雪家待著是最安全的。

三人閒聊結束，念緣起身便走。

走出偏院時，念月歸追來，叫住他。

她剛站在唸緣面前，還沒開口，念緣便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念月歸心下一驚。

“你知道在下為何名喚一個緣字嗎？”

“在下能看透世間一切因緣法，你與他的緣分，還未盡呢。”

“眼下還不到回家的時候，”念緣低語，“只有待在他的身邊，事情才會出現轉機。”

“一切皆是定數，一切皆是變數。”

“在下會守在家中，等你平安歸來，大小姐。”

說完，念緣便轉身離去，留下一臉懵逼的念月歸雲裡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