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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竹篁風雨化棟樑

蒙瀚聞言公主中了毒,隨同清玹前來看望。遼崇將事情經過與他們說知,並提示道:“據洛憶所言,那熬湯的總管和端湯的人有重大嫌疑,你們最好報知陸王公,派人審問他們。”

清玹道:“遼丞相所言甚是,但公主中毒之事不可教少主知道,我這就去請陌林丞相來,請他主管此事。”

蒙瀚道:“齊仲閣連日繁忙,恐丞相無暇旁顧。清玹,少主既授予你糾察之權,眼下事情緊急,為救公主刻不容緩,這事就由你負責吧。”

清玹略一沉吟,應道:“那好,我也不推辭了,這就叫他二人前來審問。”

遼崇道:“請蒙教師隨我來,我有事與你說。”

蒙瀚囑咐下清玹,便隨遼崇而去。清玹命人叫來廚堂總管和端湯廚丁。那總管歷練老成,遇事還自沉著。廚丁名叫福寬,得知公主中毒,已自驚恐萬分,來到清玹面前,立即大聲喊冤。

清玹開門見山道:“二位是誰在茶湯裡做手腳,從實招來。”

總管道:“大人容稟,我與少主熬湯幾日,一直無事。真若想下毒,早就下手了。”

清玹笑道:“也許你是想趁今天的機會,嫁禍給那三位客人呢。”

總管道:“實無此心,我不曉得什麼毒,更不曉得今日會有客人到來。先主公於我恩重如山,少主也不曾虧待我,我何以生背反之意,謀害主上,請大人明鑑。”

清玹瞧瞧福寬:“那就是你乾的嘍?”

福寬戰戰兢兢道:“不不不,小的實在不知,我自入後廚以來,一直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從無二心……”

他表了清白表忠心,又開始訴起苦來。清玹聽得無聊,正要打斷他,福寬忽然提起:“對了,我想起來,在我把藥鍋端到堂上的時候,忽覺手中震了一震,低頭看時,藥鍋還在搖晃,似乎有東西從我面前飛過去。可能那時被人做了手腳。”

清玹忙問:“你可看清是何物掠過?”

福寬道:“這個…一瞬間的事,我也沒有看清。不過您相信我,所說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清玹思量道:“難道是有人藉此將毒下到鍋裡?可是藥鍋完好無損,也沒有被針刺的痕跡,這可奇怪了。”

他時而低聲自語,時而詢問二人。清玹雖天生聰穎,於審案之道卻是經驗不足,眼見二人巴望半晌,希圖儘快證實其清白,而又苦無頭緒,急難進展。只得命小妖且將二人監押起來,日後再審。

話分兩頭,那邊弘風駕起疾風,越過群山叢林,江河溪澗,遙見一片山莊房舍,飄升藹藹炊煙。弘風軟風徐行,落至山莊之外。這莊園背靠山牆而建,頗為偏僻安靜。

弘風踏至門首,赫然見到一塊桃木牌匾,上襯金漆寫著“欒虛莊”三字。弘風笑道:“這傢伙,裝點得倒也像模像樣。”大門不曾落鎖,弘風推門而入。院落平整寬闊,側首長廊處坐著一位小哥,手持瓦罐木杵,正在埋頭搗藥。弘風打個響指,小哥聞聲抬頭,驚喜道:“弘風哥哥來啦,您來找我家老爺嗎?正好,他在裡面休息呢,我去給您叫他。”

弘風道:“不用麻煩,我自去尋他。”步入二層門,一圍松木柵欄映入眼簾。柵欄內開墾出一片土地,栽著異樣花卉。呼吸間芳香醉人,五臟六腑說不出的舒適受用,弘風暗奇道:“什麼花這麼香?”

及至簷下長廊,忽有一股藥味竄入鼻腔。弘風皺皺眉,藥材的苦味與花兒的香味混雜,令人十分不爽。弘風捏住鼻子,闖入大堂,正要喚喬宇出來,卻見正中長條桌面上,擺著幾列精緻的小瓶兒。

弘風眼珠一轉,竊喜道:“這傢伙最近又煉出什麼丹藥了,我先來幾個嚐嚐鮮。”

徑至桌旁,發現其中一隻白瓶做工精緻,雕花唯美。拿在手裡把玩片刻,張嘴對著瓶口,傾下一粒藥丸。因那顆藥丸大,無法直接吞下。弘風嚼了嚼,呸地啐了出來:“苦,太苦了!什麼破玩意兒!”

又拿起一旁的藍瓶子,倒出一粒藥丸。這次他學聰明瞭,先放在手中舔了舔,咂嘴道:“還不算太苦,但也沒什麼滋味。這喬宇真是的,煉丹的時候怎麼不放點糖啊?”

弘風吃了兩丸,不願吃了,又開啟紅色的小瓶,清甜的淡香竄入鼻腔,“嗯?”弘風好奇地捏起一粒,輕輕咬下,唇齒清爽甘甜:“嗬,甜,比蜜還甜!總算找著點兒好東西了。”當下如獲至寶,乾脆坐在桌上,大吃大嚼起來。

這時堂中門簾掀動,一人面如紫棠,眸若寒星,英風照人,身罩一領七星袍,健步而至。

弘風端著藥瓶正吃得帶勁,來人見狀驚呼:“你都吃啦?”

弘風笑嘻嘻道:“沒有,還給你剩幾粒。”說著搖搖瓶子,裡面還叮噹有聲。

那人凝著紅瓶子,呵呵苦笑道:“那是我前幾天新研製的送子丹,專治不孕不育的。你可真會挑……”

“啊!你說什麼?那這藍瓶子裡是什麼藥?”

“也是治不孕不育的。藍瓶子是給男人吃的,紅瓶子裡是給女人吃的。”

“你……”弘風痛苦萬狀,一隻手捂住臉,一隻手捂住肚子蹲下去,哽咽道:“那我這兩種都吃了,會不會直接在肚子里長個孩子出來?”

那人認真點點頭:“嗯,很有可能。弘風啊,給你道喜啊。”

弘風委屈道:“喜什麼喜啊,我去洗洗腸胃吧。喬宇,你給我等著!”

對方把臉一沉:“那你怪誰?哪個叫你闖我莊園,偷我丹吃?現在你吃也吃了,我也不怪你,你走吧。”轉身進入裡屋去。

弘風見他要走,忙在後扯住:“哎哎哎,喬哥,你別走啊,我知道你醫術精湛,現在有個人需要你去救一救。事關緊要,你可千萬別推辭。”

喬宇轉過頭,揶揄道:“什麼人能讓你這麼上心?是你親人還是相好的?”

弘風撇撇嘴:“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家大王的夫人的姐姐。人家生病求醫,若遲一步人壞了,我家夫人知道了要怪我的。”

喬宇掰著手指頭算道:“大王夫人還姐姐……嗬真亂,到底是誰?”

“就是龍桓山的陸婷啊。你總該聽說過吧。”

喬宇一拍腦門:“龍桓山啊,那地方我去過,我熟得很吶。那裡草木繁盛,許多種草木都可入藥,更不乏珍惜名貴之屬。哎,陸婷是誰?”

弘風白眼一翻,敬佩地抱拳拱手:“行,算你厲害。我也不跟你閒扯了,反正啊,人家在龍桓山上地位很高,現在需要醫治。你快跟我走一趟,治好了酬金肯定少不了你的。”

喬宇猶疑道:“酬金倒不打緊,可我正在研製新藥,如是中斷了,這幾日前功盡棄,恐怕不便。”

弘風見他為難,突然板起臉孔,正色道:“製藥的根本在救人。如今放著人不救,你只顧研究藥,豈非捨本逐末?”

話音未落,只見那喬宇木木樗樗地凝著他:“我的天吶,你看這人一著急,說出的話都不像自已的了。回頭你可得讓我好好研究研究。去一趟也罷,如果他們能讓我在山上採些藥材拿回來,我倒可以考慮。”

弘風道:“行行行,一切都好商量。咱們這就出發吧。”

喬宇也不再推辭:“也罷,待我收拾藥箱,隨你走一趟吧。”

“等會兒,”弘風還不忘問道,“那我這肚子裡的藥怎麼辦?”

喬宇淡然一笑:“你啊,多幹點兒好事,就沒事了。”

喬宇收拾好後,二人即刻出發。他們半雲半霧而行,一邊趕路,一邊聊天。

“什麼?我第一次拿的白瓶子裡是增強法力的丹藥,吃一粒能頂五十年修行!你,你再給我來幾粒吧。”

喬宇嗤笑道:“你是不是嫌苦吃不下啊?”

弘風后悔道:“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捏著鼻子也吃啊。喬哥你行行好,再給我幾粒吧……”

喬宇哪肯答應,兩個爭執起來,弘風猛一激靈,隨機停下腳步。喬宇問道:“怎麼不走了?”

弘風警覺道:“有異常,我嗅到了很強烈的妖氣,就在雲層附近。”

喬宇暗想:“我常年以氣味辨藥,鼻子靈敏得很,我怎麼沒聞到?”礙於藥君身份,恐遭弘風恥笑,此話不好問出口。他深吸一口氣,想辨清到底是何氣味。

未料一股狂風劈面而來,寒氣夾雜著灰塵滾入肺腑,喬宇被嗆得連咳不止。緊接著,雲層之中齊刷刷閃出數百妖兵。各持長矛短刀,身軀魁梧,相貌崢嶸。閃出兩個為首的叫道:“哪裡去,留下買路財!”

弘風一愣,聯想起遼崇所言有人投毒之事,難道就是他們所派來的?合著你們投了毒,還要殺害救治之人嗎?弘風心頭火發,張口啐罵道:“呸,沒聽說過在天空上要人買路財的。天者輕清之氣,你化成灰我就給你!”

為首者更不多言,將手一揮,眾妖兵圍攏近前。弘風料勢單力孤,拉住喬宇要撤。喬宇卻不緊不慢,伸手入懷中,不知在摸些什麼。弘風急道:“還不快走!你真想給他們買路財啊?”

卻見喬宇摸出一個紙包,便要開啟。當此之時,遙見東南方空中,數片黃雲飄飛相近,雲端站立著數百兵士,一人執長劍當先喝道:“休得放肆!遼丞相料定爾等會來攔截,特讓我等在此等候!”

弘風喜出望外,揮手大聲呼喊,又見一位將軍持兩柄鐮刀,凌空飛騰,其勢有如天煞神兵:“慕傑在此,爾等留下性命!”

弘風大喜過望:“遼崇,算你小子還有點兒良心。喬哥啊,咱們快走吧。”

喬宇兀自不捨:“急什麼,我得讓他們嚐嚐我的獨門神藥!”

“不必啦,打仗有他們呢,快隨我去吧。”弘風拉住喬宇,斜雲改道而去。

慕傑打眼一瞧,料彼等絕非泛泛之輩。將身化作百餘道幻影,各持兩柄鐮刀,在敵隊中往來飛舞。雖幻影傷不得人,也擾得眾妖兵心神不定,方寸大亂。蒙瀚長劍一揮,眾妖兵乘勢衝殺,雙方短兵相接,陷入混戰。

弘風和喬宇趕到龍桓山,一路馬不停蹄,入議事堂見了清玹和遼崇。

遼崇迎面一揖:“累煩喬哥遠來,兄弟感激不盡。”

喬宇擺擺手:“甭客氣了,病人在哪兒?”

清玹道:“請您隨我來。公主已醒,她說若您來,先請您看我家少主之病,然後去看她。”

清玹便帶著喬宇離去,弘風喊苦喊累,自去客房休息了。約摸有兩刻工夫,慕傑和蒙瀚趕回來。初冬天寒,二人汗凝衣襟,呼呼氣喘,鐮刀和長劍還在淌血不止。

遼崇問道:“情況如何?”

慕傑道:“果真讓你猜對了,對方很難對付。一個個作戰頑強,寧死不屈啊。我用幻影術將他們迷住,蒙教師領兵衝殺。本以為能很快將其打垮,可敵方雖然陣型大亂,仍然拼命死戰。沒辦法只能挨排砍殺,我這霜鐮刀可有日子沒用了,沒想到今日在此開市。一番激戰下來,敵軍傷亡大半,那兩個領頭的率殘部逃走了,我們沒捉到一個活口。不過有幸和蒙教師並肩作戰,卻是一大快事。教師劍法超群,凌厲無倫,真讓在下大開眼界。”

蒙瀚謙虛道:“哪裡,將軍刀法精湛,獨步天下。若無將軍相助,今日一戰,勝負猶未可知。”

遼崇欣然道:“二位都是馳名天下的英雄,聯手更是所向披靡。敵者雖勇,勢必潰敗。弘風和喬藥君已然到達,清玹帶藥君去探望公主,請二位先歇息,我們靜待結果。”

清玹引喬宇來至夢遙洞,進入洞門,迎面撞見一人,指著喬宇問道:“他是誰啊?”

喬宇凝神看去,此人清癯俊朗,濃眉凜冽,貌有神威,儼然有龍鳳之相。

清玹恐陸術發覺,忙道:“這位是喬先生,公主請他來給您瞧瞧病症。”

陸術不爽道:“我都說了不必了,真是麻煩。”

喬宇忽伸出左手,與陸術左手相握:“龍桓山大王,幸會幸會。”

陸術略一點頭,閃身向外面去了。

清玹賠笑道:“不好意思啊喬藥君,我們少主就這脾氣,您別見怪。”

喬宇道:“不怪不怪。我倒瞧著貴主公面相恢恢,步履穩健,誠然富貴通達之人。其雙眉寬粗,眉心稍窄,為人敦厚誠善,仁德好生;只是心高氣傲,胸襟稍窄。設若有人欺侮他,便要與之放對;若奪其所愛,傷其至親,只怕永世不肯干休。”

清玹慨然道:“先生所言,真洞徹我主深心。他若得知公主中毒,不知又會做出什麼事來。我們去看公主吧。”

他拍拍閨房門,叫道:“公主,喬先生來了。”

洛憶跑來開了門,此時陸婷已醒來,側躺看到來人,緩聲道:“洛憶,這位便是你所說的喬先生嗎。承蒙光臨,我等有失遠迎,望請見諒。”

喬宇溫聲道:“陸公主不必客氣,是遼崇喚我前來的。剛剛我趁著握手的機會,已給陸王公把了脈,現在來給您把脈。”

陸婷道:“不急。喬先生,我弟弟怎麼樣了。他痛失戀人,悲傷過度以致心病,我借來一寶珠,煮以茶湯治療,雖有起效,但他心念斯人,仍未徹底根治。”

喬宇道:“我不習慣別人喊我先生,您就叫我藥君吧。令弟三脈平順,氣血暢達,只是肺部還稍為虛弱。若能將愁緒放逐,心胸舒展,不日即可痊癒。但內心傷痛,卻非旁人所能左右。要知道,人若執迷傷悲,旁人是無法逼他快樂起來。除非你能徹底抹除他的記憶,否則只能將一切交付於時間。不過請放心,令弟其貌非凡,日後將大有作為,挫折與苦難終會讓他變得更堅強。”

陸婷垂眸道:“藥君之言甚善。是我操之過急了。假以時日,他一定能走出陰霾。”

喬宇俯身道:“那我給您把脈。”陸婷將右手伸出來,喬宇拈了片刻,將手放回床邊,又檢看了公主的眼底和舌苔:“好了,公主請先歇息,我不打擾了。”

喬宇出了夢遙洞,洛憶上來問他:“怎麼樣,我公主可有大礙?”

喬宇如實相告:“難說,難說。她的脈象似乎並無異樣,面相也自紅潤。這樣中毒跡象真是罕見。我還需去驗看茶湯,看究竟是何毒。”清玹便將藥鍋以及湯碗瓷片盡數交付喬宇,以期儘快查清。

卻說李翊在營中等至午後,只見江成和蕭駿被扶回營寨,滿身瘡痍,血痕縱橫。

李翊一驚:“二位,這是……”

蕭駿平素沉默寡言,此時仍自低頭不語。江成含淚道:“軍師,沒啦,都沒啦……”

“什麼?”

“我們在空中遇到了龍桓山的埋伏,慕傑也出來幫手。他使出幻影術,我們被他弄得暈頭轉向,這時敵兵衝殺上來,我們竭力抵禦,最終還是傷亡慘重。三百勇士,只剩下五十多了。”

李翊沉步上前,雙手撫著二人臉上的斑斑血跡:“委屈二位將軍了。此次失利,其責在我。我忽略了遼崇,他與我為敵已久,對我用兵瞭如指掌。定是他料到我會派兵攔截,因而將計就計,以致大家遭此慘敗。對不起,我應該考慮清楚,再讓你們去的。”

江成嘆道:“軍師不必說了。眼下傷亡已經造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李翊道:“兵馬是我從永爺處借來的,我會親向永爺請罪。只是眼下,還請各位少安毋躁,安撫將士,以免造成恐慌。”

江成點點頭,蕭駿也不言語,轉身自去了。

卻說清玹獨坐堂內,寧神靜慮,晚間依然一籌莫展。自心思量道:“審斷案情終非我長,此事又關係到公主安危,若有些許差池,真是萬死難辭其咎。眼下之計,倒不如將權力交回,只對少主講山中有不法之徒,請他另派他人管治,我只從旁協助也好。”他親自下廚烹調了一碗蛋羹,端至夢遙洞,尋不見陸術。不覺來至後山。隱約聽得歌聲在山林中在盤旋迴蕩,低沉哀婉:

悽風冷雨灑青洲,

剩水殘山廖夢樓。

落紅成冢芳尤在,

靈溪啼血恨空流。

清玹徇聲趕來,望見一株高大松樹,陸術正仰臥於樹杈之上。

清玹近前道:“主公,怎麼今日有心情,來此做歌?”

陸術喃喃道:“心情,難過也算心情嗎?洞裡很悶,山前很吵,只有這裡還算安靜。我有許多事弄不明白,需要仔細想想。”

清玹思及下毒之事脈絡複雜,不由低嘆道:“我何嘗不是呢。”

不料陸術聽覺敏銳,介面問道:“你有何事?”

清玹支吾未答,陸術看到他手中所端木碗:“這碗裡是?”

清玹忙道:“我看主公最近都沒好好吃飯,就用幾個雞蛋蒸了蛋羹,主公多少吃些吧。”

“你放樹下,我一會吃。”

清玹微笑道:“主公,這麼冷的天,再不吃,蛋羹可就成冰糕啦。”

陸術無奈,翻身躍下樹梢,端起碗淺嘗輕抿:“鹹淡還好,就是水放多了,有點軟。”揚脖吸溜一口,把一碗蛋羹盡嚥下肚。

清玹欣慰而笑,陸術問道:“還有嗎,給我姐姐也送些去。”

清玹一怔:“公主她,她吃過了。”

陸術道:“今天都沒看到她。她做什麼呢?”

清玹靈機一動:“公主說她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這幾日,我陪少主玩。”陸術黯然道:“她也會累嗎?我以為她達到神仙的境界,就不會勞累了。看起來,我們真到了該休整的時候了。可我擔心的是,眼下局勢動盪,人心不穩,華龍領兵在外,姐姐身心倦怠,若真有事發生,我們該如何應對?”

清玹沉吟道:“主公所言極是。近日您讓我持鞭在山中巡視,我並未發現奸細,卻發現山上人等良莠不齊,清濁同流。其中不乏仗勢欺人之輩,無事生非之徒。丞相平素勤勞王事,主公不妨下一道詔諭,令其儘快整飭綱紀,糾察善惡,無論大小事宜,賞罰裁奪,皆由丞相一力處置,臣願出力協助。”

陸術笑道:“你還嫌丞相不夠累嗎?再說了,把所有的權力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我還沒那麼傻。我看你倒挺不錯,要不試一試?”

“這個……”清玹低頭咋舌,正思量著應如何推辭,餘光忽瞥見一縷光芒,抬頭只見一柄鑲金龍紋寶劍,被陸術拿在手中。清玹詫異道:“葵龍劍?主公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道你有顧慮。你初領職權,恐眾臣不肯服,但你畢竟是宗族子弟,在眾頭領中頗具威望。你就把葵龍劍拿去,以此監管眾臣,賞罰善惡。有事可自已決斷,不必問我。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陸術言已至此,清玹再不好推卻,撲身跪下,雙手接劍:“屬下領命。”

次日天曉,清玹找到副侍衛長洪蕪,言道:“我想盡快找出下毒之人,救好公主。希望你能與侍衛們幫幫我。”

洪蕪笑道:“你平常閒散放蕩的,今日怎麼如此上心了?難道你喜歡公主啊?”

“少主讓我代管山中事務,並賜我葵龍劍。少主對我恩重如山,怎好看他親眷受難,我要盡力救好公主,藉此機會報答他。”

洪蕪立即轉了態度:“那事不宜遲,哥哥,你說我們怎麼辦?”

清玹道:“你帶人去把一眾廚丁都帶來,記住不許動粗,我在大堂上等候。”

不多時,洪蕪將眾廚丁帶來,堂內墨香瀰漫,兩排的條桌上,齊齊擺放著筆墨紙硯。清玹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洪蕪道:“哥哥,除了一個叫小冰的不在廚堂,其他都在這裡了。”

清玹問:“他去哪了?”

洪蕪轉頭瞧瞧廚堂總管,那總管回道:“報告長官,小冰從昨晚就不知道去向,我已經派人去尋,仍無下落。”

清玹眉頭一蹙:“洪蕪,你派幾個人去尋小冰,務必儘快找到。”洪蕪依言,即派出數名侍衛前往。

清玹讓眾廚丁列坐兩排,朗聲道:“諸位,事情你們也聽說了,那日給少主所配茶湯,不知被何人下了毒。此事非同小可,甚至關係全山安危,請大家務必配合,儘快找出線索。你們把那日看到的,聽到的,經歷的,用筆仔細寫下來,儘量不要漏過每一個細節。如果你們當中真有下毒之人,望自已坦白,我們定會從輕發落。如果拒不承認,被查出來,那可悔之晚矣。現在大家開始寫吧,不許交頭接耳啊。”

有幾名廚丁叫道:“長官,我們不會寫字呀。”

清玹笑道:“我倒忘了這事。著幾個侍衛將他們帶下去,逐個詢問。”

幾人被侍衛帶出大堂。眾廚丁思索片刻,各自拿起筆,蘸滿了墨,或平靜,或緊張,紛紛下筆書寫起來。外面天色陰寒,堂中冷氣瀰漫,眾人手腳冰涼,思維也逐漸凝固。清玹知眾人辛苦,燙起一壺茶,隨著茶香氤氳,溫暖的氣息散漫開來,給嚴肅緊張的堂內添了些許舒適。

待眾人全部寫好後,侍衛將供詞呈遞上去。清玹翻閱了幾頁,神色愈發凝重。他問總管道:“當天住在後山的老者來過廚堂?”

總管答道:“當日清晨,那老丈來到廚堂,說他餓了,要進來拿吃的。廚堂重地,我們怎敢讓他擅入。他卻不依不饒,吵鬧起來,小冰見他可憐,拿了碗粥給他,他就走了。”

清玹搖頭嘆道:“這麼重要的事,上次問你時怎麼不說啊?”

總管一愣:“這,重要嗎?”

清玹立即道:“洪蕪兄弟,你速帶領一隊侍衛,去後山將老者帶來。”

洪蕪去不多時,之前派出的一名侍衛趕回稟道:“報告大人,我們在東西山搜查詢問,也不見小冰的蹤跡。”說猶未了,又見一名侍衛回來報說:“不好了大人,出事了,洪蕪哥哥請您快過去快一趟。”

清玹連忙動身,隨侍衛前往後山,徑至密林。沿路血跡蜿蜒,時斷時續,進入林中約數十丈,但見數株楠樹下,一人俯趴於地,背部赫然一處貫穿傷,血跡已然乾涸。他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右前方。見此情形,總管再也控制不住,撲上前呼喊著他的名字:“小冰,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清玹暗自喃喃道:“你為什麼會死在這裡?是誰下的毒手……”

洪蕪道:“我帶人去老者房中,就發現門口的土地上有血跡。房中卻空無一人,我們沿著血跡一路搜尋,在樹林裡發現了屍體。”

總管憤然道:“一定是那個老傢伙乾的,他恩將仇報殺了小冰,自已逃跑了!”

洪蕪道:“你們看到沒有?死者伸手指向右側,難道兇手向那邊跑了?我這就去追!”

清玹沉吟道:“看這血跡凝固程度,已經過了一天左右。若兇手真是向那裡逃跑的,再找也是徒勞。且將屍體抬回去,我們再派人慢慢搜尋。”

洪蕪留下的侍從在後山搜檢半日,仍是一無所獲。當晚,清玹請來陌林和蒙瀚,言明當下情況:“我和洪蕪搜查兇手,卻遭遇困難,線索中斷。二位是山中元老,還請多多指教。”

蒙瀚推辭道:“我只會教習武藝,不參與政事。讓我論斷案情,是非我所長。”

清玹道:“這既是政事,也是主公家事。先生在王室舉足輕重,請不要推辭。”

陌林也道:“蒙瀚先生智勇雙全,此事少不得你。”

蒙瀚只好應允,清玹請二人坐下:“我先說一下目前案情的進展,”便將老者討粥,路遇飛物,小冰之死,以及老者失蹤的情況詳敘一遍,“這幾件事情極為蹊蹺,想必與公主中毒有所關聯。但我思來想去,也無法將這些事合理地聯絡起來。還請二位一起探討探討。”

兩個聽罷,沉吟良久,陌林率先開言道:“現在看來,老者於此事難逃干係,這是毋庸置疑的。福寬和小冰二人,小冰的嫌疑更大。我們不要認為他死了,就本能地將其排除在外,也許兇手是為了殺人滅口。”

清玹道:“正是。假設是那老者與小冰合謀,藉著討粥的機會將毒藥交給小冰,然後小冰就在藥鍋裡面下了毒……可既然如此,那福寬路遇飛物之事又如何解釋呢?”

蒙瀚在旁道:“如果小冰的這條線索成立,那麼福寬所言之事,也許只是個巧合。”

清玹道:“話雖如此,但仔細想想,我們依然無法確定,老者討粥和福寬路遇飛物,這兩件事究竟是哪件導致公主中毒?我還是不能夠相信前者。如果他真想下毒,完全可以暗地裡將毒藥交給小冰,但他清晨到廚堂這麼一鬧,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陌林道:“依你所言,會不會是老者為了故意掩人耳目,讓我們以為與他合謀之人是小冰。其實真正下毒的是福寬!”

清玹道:“丞相所言,是我們目前能得出的最合理的結論:老者與福寬合謀,事先將毒藥給了他,但他先去找小冰,用以迷惑旁人。而小冰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內情,所以被其滅口。可是毒已經下了,縱使沒有證據,福寬也已經暴露,老者還那麼費力地保全他有何用?”

蒙瀚咋舌道:“真是錯綜複雜,那依丞相看,我們該怎麼辦?”

陌林道:“眼下事態仍不明朗,還是先將福寬收監,再尋找那老者的蹤跡。”

幾日之間,陸婷中毒的訊息在瑞山不脛而走,孤桑立即報告給永爺。永爺聞言一驚,便想明白是李翊所為,冷冷地笑道:“好,好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孤桑道:“王爺,屬下有個提議。既然李翊已經出手,為您清理了一大障礙。何不趁此機會率兵奇襲,取下龍桓山?”

永爺道:“我不是說了嗎,這次的目的是為讓李翊徒勞無功,顏面掃地,好讓大王降低對他的依賴。你以為憑咱們千來號人真能攻下龍桓山?”

“事在人為。王爺要挫敗李翊可以,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但龍桓山可不會長久空虛。趁華龍領兵在外,若我們能一舉拿下龍桓山,不就立下了蓋世奇功?”

永爺思慮片刻,依舊堅持:“臨時改變計劃,非我行事風格。”

孤桑道:“王爺,您還記得嗎?大王曾承諾,誰取下龍桓山,誰就為龍桓山之主。此話並非虛言,因為大王已有了虎嘯山,他分身乏術,不可能一個人兼顧兩地。除您之外,還有誰配佔有龍桓山?千載難逢的機會,若失之交臂,豈非遺恨終生?”

永爺怔然無語。良久,他眯起眼睛,寒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精亮的光。

已是辰牌時分,日光照遍大地。磊山卻依舊陰霾籠罩,慘霧悽悽,彷彿與黑夜存在神秘的契約。寨主萊彪剛剛睡醒,想再睡個回籠覺,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幹什麼!”萊彪一聲暴吼,敲門聲戛然而止。門外小妖戰兢兢回道:“寨主,山下有一群妖魔,請寨主出去相見。”

“什麼人,叫梓毅打發他們就是了。”

小妖遲疑道:“他們……他們說其他人都不配接待他,非要見您不可。”

萊彪本來脾氣就不好,再加上剛剛起床內心煩躁,怒火抑制不住:“去他孃的,讓他滾球!”

小妖惶然道:“他們給我一塊金色令牌,上面刻著一隻虎頭,說您見了牌子就明白了。”

萊彪怒火稍歇,思量道:“我似是在哪裡聽人講過這樣的令牌。不成,我得去問問。”於是披上衣服,跳下床開啟了門。小妖把牌子遞上去,萊彪看了一眼,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小妖道:“為首的是個黃毛妖怪,身邊帶了數名隨從。”

萊彪仍不清楚他們是何方神聖,只怕來頭不小,便整整衣服,率眾走出寨門。看到一眾來人器宇軒昂,不禁凜然一驚。萊彪閱人頗多,若在群人裡獨為首者相貌出眾,倒不足為奇;但若個個英氣逼人,卻極為罕見,必是大有來頭。

萊彪徑步近前,對為首之人行禮道:“請問閣下是?”

旁邊一位幹練之人道:“這是我們虎嘯山的王爺,江湖人稱永爺的便是。”

萊彪頓時失驚,急忙將笑容掛了滿面:“我,我道是誰,原來是永爺到了,快快請進。”

眾人進入山寨,大廳內俱各落座。萊彪請永爺坐了上首,自已在他身旁坐定。

萊彪道:“請恕在下眼拙,永爺名頭響亮,在下早該認出。適才手下冒昧,還望休怪。”

永爺淡笑道:“不必客氣,鄙人資歷一般,不過是藉著兄長的名號,大家給個面子罷了。你叫我永哥就是。”

“您所來有何貴幹呢?”

永爺一挑眼眉:“你說呢?”

萊彪沉吟片刻,滿臉堆笑道:“兄弟遊走天下,數十年居無定所。好容易安頓下來,為壯聲勢,不得已而冒虎嘯山之名,還請王爺您多多包涵,多多見諒。”

永爺悠悠言道:“浩浩魔域之中,託我虎嘯山名者甚多,見怪不怪了。我這裡有筆買賣,只要你能與我做成,我們非但不追究此事,還另有重謝。”

萊彪頓時大喜:“您說是什麼買賣?”

永爺反問一句:“你們是做什麼買賣?”

“我們是殺手,專門替人復仇殺人。”

永爺道:“是啊,我正想讓你幫我去殺人。”

萊彪詫異道:“王爺手下兵多將廣,要殺人何必來找我幫忙?”

“少廢話,你幹不幹吧?”

萊彪忙道:“乾乾,上門的買賣豈有不做之理?對了,先給您看看價目表吧。”

他從拿出一張枯黃的草紙,遞到永爺面前。

只見上面寫道:

目標價目表

凡人:五兩銀子每名

小妖:十兩銀子每名

壯年妖怪:二十兩銀子每名

僧道術士:二十五兩銀子每名

土地城隍及以上神祇或修為精深、法力高強者恕不接單。

其他特殊人物,是否接單視情況而定,費用面議。

永爺掃了兩眼,嘿笑道:“你這也忒便宜了吧。我就給你這個數,怎麼樣?”他伸出左手,岔開五指,表示“五”的數目。

萊彪一看就樂了:“嗨,不就是個凡人嗎?也罷,我索性賣個人情與您。白乾不收費啦。”

永爺微笑搖了搖頭,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怎麼,難道是五十兩?您要讓我殺十個人嗎?”

永爺見他猜的數目過小,覺得他瞧不起自已,左手往桌子上一拍:“是五百兩。”

萊彪瞪大了眼睛:“五百兩?!”

永爺補充道:“黃金。”

“我去,還黃金!您這是要我殺多少人啊?好吧,您說,屠村還是屠城?”

“不用這麼麻煩,只要兩個人。聽好了,是殺一個給五百兩,殺兩個給你一千兩!”

望著萊彪不可思議的神情,永爺將手往懷裡摸去,取出兩個黃澄澄的金錠子,頓在漆黑的桌面上,顯得格外扎眼。

永爺道:“這是一百兩,事成之後,再將餘下補齊。”

萊彪見他語氣鄭重,不像是開玩笑。伸出右手,捏過一錠金子來,掂一掂,十分沉重;咬一咬,微現淺痕。確是真金無疑。萊彪顫聲道:“誰的性命如此值錢?”

永爺正色道:“便是那龍桓山陸術和陸婷。”

此話傳入耳中,萊彪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撓撓頭皮,支吾道:“這個…卻不好辦。我聽過龍桓山的事,陸術身邊高手眾多,他長姐陸婷更是厲害得緊,近來赫赫有名的藤巖五傑,也沒能戰勝她。我若去了,不是白送死嗎?錢,固然重要,命更重要啊!”

永爺冷笑道:“我以為磊山寨主一心愛財,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沒想到你在重金面前,卻還畏首畏尾。不過沒關係,實話告訴你,陸婷已中了奇毒,如今奄奄一息,你要殺他們易如反掌。此時他們的華龍將軍還屯兵在平遠丘,龍桓山除陸婷之外,也沒多少厲害角色,只有些頭領較為難纏。到時我們派人在山前挑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趁機潛入洞中,提兩顆人頭出來,黃金便歸你了。”

萊彪雖然粗魯,頭腦卻並不糊塗,他暗自忖度道:“他們這是要圖謀龍桓山啊,竟然還要我去殺陸婷陸術。要這麼看來,一人五百兩黃金還算少了。孃的,這些傢伙不願派自已人去冒險,倒叫老子去替他送死。我若殺了陸術,日後龍桓山的人還能放過我?”

思來想去,萊彪覺此事不可為,向永爺拱手推辭:“王爺,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山寨勢力薄弱,魔域五山,哪個也不敢得罪。我若去殺了陸術,日後龍桓山來找我們麻煩,我們弟兄可就不好辦了。”

永爺笑道:“這話說得倒也實誠。不過你們想一想,就算你們不得罪龍桓山,你以為能在這長久待下去嗎?磊山臨近萬沐嶺,說不定哪天,源鑑心血來潮,動動手指就把這滅了。可如果你們完成這次任務,我答應你,讓你等正式列入我虎嘯山名下。有了我的令牌,日後若你等在此地難以過活,隨時可以東遷,無論是繼續做殺手,還是做其他的生意,在我們的庇佑之下,都可以暢通無阻。再說,陸氏一亡,龍桓山已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還有誰找你們麻煩?你儘管放心,本王絕不會食言。”

萊彪沉吟半晌,內心蠢蠢欲動,卻仍難做出決定。卻聽得永爺又道:“你若仍存顧慮,我叫上將軍凌之,石連隨你同去,不論是哪個殺了他們,五百黃金照樣是你的!”萊彪終於心下一橫,朗聲道:“那好吧,富貴險中求,我就去拼一拼!”

“好!”

瑞山南側,沉暉入帳對李翊道:“先生,我今早聽聞後山有動靜,軍士們都在竊竊私語。一問才知,永爺已知曉您給陸婷下毒之事,正要趁龍桓山空虛前去攻打。如此一來,功勞必被他奪,我們該如何是好?”

李翊揶揄道:“這樣不好嗎?”

沉暉凝眉思索:“必是有人將訊息洩露出去。難道會是……蕭駿?!他整日沉默寡言,之前在山上也多受永爺恩惠。會不會真是他?”

李翊笑而不語。

“那我去查訪查訪?”

“哎不必了。”李翊明言道,“與蕭駿無關,是我叫江成暗地裡把訊息散播出去的。永爺得知後,才有可能動起來。”

沉暉訝然:“您為什麼這樣做?”

“如果明面告知,永爺未必肯信。只有暗地裡得到的訊息,他才會深信不疑。由他去進攻,無論我們誰成功,都是虎嘯山的成功,大王會更加信任我兩個。”

沉暉撇撇嘴:“就算這樣,我看他也未必能取勝。”

李翊的臉上浮起笑容:“祝他們好運吧。哦對了,我這有句話,需要帶給永爺。你我皆不方便,還是託江成去一趟。”

卻說夏濂服用茶湯數日,身體漸趨完備,聽力恢復如初,甚至連法力也有所增長。這幾日不見送茶湯前來,他隱約聽得侍衛言道,那日公主嘗茶時不慎中毒,現下正在全山搜查下毒之人。聞知此信,夏濂自心思忖道:“真若如此,又是我欠他們人情了。可真讓人犯難,這人情還是不還?罷了,若我能脫桎梏,大不了以後元帥再攻龍桓山,我不來就是了。”

夜晚月光如水,夏濂在房中靜坐調息。遠方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欺入耳畔,隨著心跳的起伏時斷時續。原來那結界阻得人,卻隔不得聲音。夏濂雙眸微啟:“哪裡來的兵馬聲響?聽聲音距離龍桓山已然不遠,且人數不多,難道是我軍前來救應?又少不了一番爭鬥殺戮,我方也未必能得便宜。我且委婉與侍衛說知,庶免此戰。”

夏濂開啟窗戶,隔著結界向外喚道:“那守門的小哥,你過來一下。”

一個黑臉侍衛近前,操著濃重的口音問道:“啥事啊將軍?要吃還是要喝?”

夏濂道:“小哥,受累向上司通稟一聲。眼下有災難降臨龍桓山,你們快快放我出去,我幫你們消災解難,還了陸公主的人情,你看如何?”

侍衛一聽就樂了:“啥玩意兒?您老敢是在說胡話吧?您又不是解魘的法師,又不是念經的頭陀,沒來由消什麼災難?您要想逃跑,也編個像樣點的瞎話啊。”

夏濂懇切道:“我沒有騙你們,確實將有災難降臨,只是我不便明言。你們把我留在這裡並無益處,白白給你們添麻煩。況我個人微淺,你們縱然殺了我又何妨。我只是不想,再累他人為我而死。”

侍衛冷笑道:“咱知道,你們行軍打仗的有不少硬骨頭,這咱見得多了。您這一副舍已為人的英雄氣概,換成別人可能還真就相信了,但咱還就不吃這一套。你要有本事,自殺一個我看看。”

夏濂急道:“事情緊急,我沒和你們開玩笑。他們真的……”

侍衛啐了一口,扭頭便走。

夏濂險些被氣昏,暗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如此,我自家養精蓄銳,待救兵到時,走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