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婷見勢不妙,幻出虹明七節棒,立到二人身前。喝問:“你待怎麼?”
楓棟上前道:“陸公主何必緊張,聽說你家在平遠丘上將行訂婚之禮,我是特來道賀啊~”
陸婷黯然道:“我看你應該給自已道賀吧。你明知芊彤心善,故意寫信誘她來此,卻暗中埋伏兵馬,引我弟弟上鉤。芊彤可是你的乾女兒,你為害我四弟,連她的性命也不顧嗎!”
楓棟冷笑道:“陸公主,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寫信令她來此不假,但我一沒逼陸術前來,二沒讓芊彤自殺。你既知道她是我乾女兒,我想勸她與我回山去,有何不妥?倒是你們,公然搶奪我女,強行逼婚,還要死纏爛打,糾纏無休。若你們不來,本帥自勸說芊彤回心轉意,她又怎會喪命?是你們的苦苦相逼令她無辜傷逝,此等卑鄙行徑,實在是令人髮指!”
陸婷反唇相譏:“你這勸說真是別具一格,煙塵毒蟲一發齊備,怕人不死還有漫天箭雨。無涯山是你家的嗎,你明知龍桓主公在此,卻大動刀兵,欲圖謀害。你如此殫精竭慮,就不怕傷天害理身遭橫禍嗎?”
楓棟厲聲道:“巧舌如簧的賊女,今有芊彤魂靈在天,你們都該給她陪葬!”回顧眾妖道:“列位可要仔細,今日良機難逢,萬不能叫陸術跑掉。”
陸婷正待提棒迎戰,忽聽得陸術悲痛道:“芊彤去了,我隨她去吧。”陸婷轉過頭,只見陸術手持澄雲簪對準頸部猛刺,她急衝上前將簪子奪下。濟越哭喊道:“少主,她的死與你無關,是楓棟害死她的!”
陸術怔了片刻,口中叨唸:“是楓棟,楓棟。”猛然從腰間掣出夔龍劍,竭力嘶吼:“我殺了你!”飛身撲下,舉劍照楓棟便砍。楓棟側身避過,手中銅棍當頭劈下,陸術絲毫不顧。眼見命在頃刻,陸婷急迎上去,七節棒隔住銅棍,敵住楓棟交戰。濟越上前扶住陸術,接過葵龍劍,喚道:“公主,我們快走!”
卻見陸婷與楓棟激戰正酣,齊跳上雲端,捨命賭鬥。忽聞一聲長嘯,一杆長刀開路,卓銘飛步趕來,東南西北又各來了四個人,各執兵刃,將濟越和陸術緊緊圍住。濟越分毫不懼,右手握劍,左手將風瓶掣出,喝道:“不想死的都給我讓開!”
卓銘冷哼一聲,環眼圓睜,望著天上打鬥的二人,叫道:“博幻,你在此看著,休教手下兄弟放跑陸術!”綽起長刀,騰空而去。
楓棟與陸婷正相持不下,卻見卓銘怒吼著衝來:“陸婷,你傷了夏濂,老子今天讓你有來無回!”楓棟見他前來,不及阻攔,恐二人相爭之力過烈,傷及卓銘,於是將銅棍之力少了三分,閃身讓卓銘的刀刺去。陸婷抬棒挑開長刀,橫棒掃擊卓銘額頭,楓棟的銅棍又從旁斜砸而至。陸婷疾向側閃身,二人步步緊逼,刀閃寒光,棍舞疾風。陸婷力敵片刻,心慮陸術安危,思量著要走,卻被楓棟與卓銘一左一右,不肯放鬆分毫。
此時濟越護持著陸術,揮動風瓶,阻住敵將。十六將兩度衝近,都被狂風逼退。博幻見狀,教眾將暫歇,麾下數百小妖一齊擁上。濟越高舉風瓶亂迸狂風,小妖雖人數眾多,在狂風的阻礙下仍然無法前進。博幻觀望良久,知他手中法寶厲害。待他全力禦敵時,忽而翻身而起,悄然飛近。濟越只顧阻擋地面上的妖兵,卻忽略了空中的威脅。當他察覺之時,博幻已然逼近,濟越猝不及防,匆匆舉劍上刺,博幻左臂持短拐架住劍鋒,右手抓住瓶頸,擰轉著向回猛奪。濟越只覺手心一搓,風瓶已失。情急之下揮劍猛砍,博幻已縱身回返。
妖兵們沒有了狂風的阻攔,來勢兇猛異常。濟越無計可施,只得背定陸術,揮舞長劍,打算拼死殺出重圍。
空中陸婷被二人合攻,鬥得難解難分,她見下方情勢危急,忙後躍數步,左手用棒影住楓棟,右手去頂冠上取下白玉簪來,照準卓銘疾射而出。卓銘眼見一道白光劃空而至,毫不在意,迎頭就要直上。
然而此舉卻被楓棟準確捕捉到,剛剛他見陸婷已落下風,便料到她會用白玉簪,早已做好了準備。當她玉簪出手時,楓棟立即上前,銅棍刷地砸將下去,登時將玉簪打得粉碎。半空中無數潔白的細玉散落而下,宛如飄舞著一陣梨花。
楓棟嘴角微微上揚,陸婷賴以護身的法寶已破,看她今日如何得生。眼見陸婷神情愕然,楓棟舉棍上前猛攻,陡然間又一道白光閃過,直刺其胸膛。楓棟不明何故,下意識地閃身躲避,只覺一股巨力衝擊到右臂,痛入骨髓,那條銅棍幾乎脫手。
原來陸婷料知白玉簪用過一次後,楓棟必有戒備,直接祭出恐不能成功。當她將白玉簪取在手中時,便先放出從弟弟手中奪下的澄雲簪,好分散他的注意。果然,楓棟一時不察,打碎了澄雲簪,卻被陸婷再施白玉簪釘傷了手臂。
楓棟捂住傷口,齜牙咧嘴,汗如雨下。陸婷乘機逼近,七節棒迎頭劈落。楓棟忍著疼,換左手拿上銅棍,疲於應付。陸婷襲他幾棒,俯身攻其下盤,卓銘飛趕近前,長刀掄砍逼開陸婷。然終究遲了片刻,楓棟的左腿上捱了兩棒,顫巍巍要從雲層墜落。卓銘伸臂將楓棟攬住,陸婷不再糾纏,俯身落下塵埃。卓銘見楓棟也受了傷,欲趕去與陸婷以命相博。楓棟顫聲喚道:“別管她,我們快走!”卓銘無奈,只好抱住楓棟,按下雲頭迴歸本陣。
下方濟越與敵鏖戰多時,數十敵兵喪命葵龍劍下,濟越亦多處負傷,血透衣衫,苦苦支撐。忽然空中人影閃過,濟越凝神一瞧,陸公主手持玉竹棒站在身前。濟越大喜,二人奮力將敵兵打退。此時藤巖大隊軍馬已到,卓銘將楓棟交給淳僮看顧,復趕來助陣,他一聲令下,數千妖兵圍攏上來,三人被困在垓心,宛如茫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陸婷和濟越分立於陸術兩側,奮力抵禦。四面兵眾如晝潮夜汐,眼看要將他們吞沒。陸婷忙道:“濟越,等下你快帶著少主突圍,我斷後。”
說罷,她縱身躍至空中,舉起虹明七節棒,廣闊蒼穹中望向璀璨丹陽,無數光芒匯聚其上,極為閃亮耀眼。楓棟在下望見,知陸婷要借天光之力,急要上前阻擋,只恨自已受傷難行,當下放聲叫喊:“不好,快攔住她!”十六將感到情況不妙,急忙結聯成陣以自保,眾小妖不知何故,紛紛仰頭向上放箭。
陸婷蓄滿光力,將七節棒破空劈落,一道巨大的光束厲閃而下,霎時轟天震地,迸起沙石漫天,成群的妖兵被炸得七零八落,敵陣打出一條通路。濟越不敢遲延,忙揹負少主飛奔而出。
陸婷按下雲頭,復入敵陣中,小妖們緩過神來,紛紛向其逼攏。陸婷將七節棒左掄右甩,兩道光芒呈扇面狀掃出,又將左右的妖兵打翻了百餘。
十六將在此番攻擊中雖法陣受損,卻喜各自無恙。博幻見濟越揹著陸術逃出重圍,急忙揚手一指,眾將嘶吼著追上去。濟越不願糾纏,長劍亂砍,拼命狂奔。十六將哪裡肯放,如猛獸捕食般飛撲近前,濟越左躲右閃,然揹著陸術終是不便,忽被一敵將趕上,柳葉刀斜砍在陸術脊背。刀光閃過,卻只割破了一層衣襟,透出金燦燦一層薄紗。敵將略感驚訝,再撲上前伸手抓陸術,後面陸公主趕來,腦後一棒,打翻倒地。濟越蓄足氣力,踴身一躍,逃出生天。陸婷心下稍安,留在此擋住十六將,刀槍亂舉,纏鬥無休。
不多時,小妖們陸續追至。博幻見陸術已跑遠,急喚道:“老四老五,我們牽制著陸婷,你兩個快帶兵去追陸術!”
話分兩頭,楓棟被淳僮等人帶回宮鼎山,沛衡與夏濂正在帥帳外等候,見楓棟被小妖們攙扶而回,迎上前問道:“元帥是怎麼啦?”
楓棟忙道:“你們現在別管我,陸術還沒走遠,快去無涯山助戰!”
夏濂應道:“遵命,我等這就前往。”沛衡道:“你的傷還未痊癒,留在營中吧。”楓棟道:“正是,我險些忘了,夏濂就不必去了。”夏濂慨然道:“我軍為擒陸術費盡艱辛,傷亡了眾多弟兄,今日正應是個了結,此等緊要之時我怎能缺席?”楓棟道:“兄弟,我知你忠勇勤勉,然而戰場上總歸有缺憾,本帥雖有心上陣,卻也為這形骸所限。沛衡,你自當心去吧。”沛衡當即道:“是!我定與那陸婷決一死戰!”話語擲地有聲,星眸中閃出凌厲的寒芒。
楓棟心知,沛衡屢屢受挫,早就憋著與陸婷大戰,一雪前恥,但眼下卻不得意氣用事,他連聲囑咐:“你要記住,那陸婷是個硬手,不要和她糾纏。你只要捉得陸術,便是最大的功勞!”
沛衡應道:“遵命!”
沛衡領命下山,落日餘暉拂過,滿目是無盡的荒草。秋風颯颯,吹得他神清氣爽,胸襟舒暢,求戰之心愈發強盛。
沛衡縱身一躍,騰在高空,俯瞰而行。約有數里,望見不遠處有十餘人廝殺正酣。凝其盔甲,正是本方的十六飛將。
人群之中忽然閃出一人,疾步飛奔而去。眾飛將趕了片刻,漸漸放緩腳步。沛衡近前按落雲頭,問眾將道:“哎,你們還不快去追?”
博幻知此人代元帥理事,不敢怠慢,拱手稟道:“陸術已被他手下帶走,留下陸婷擋住我們,我們兩個弟兄已帶著數百兵士去追了。”
沛衡道:“那些人不夠,我去前面截住陸婷,你們快去追陸術。”身子一扭,騰空遠去。
博幻欲依言追擊,清點一下人數,見有兩個弟兄受傷昏迷,一時猶疑未定。老三順勢勸道:“大哥,算了吧。咱們和那陸婷鬥了這麼久,陸術和他手下逃得再慢,現在也已經回到了平遠丘。他們那兒千軍萬馬,我們十幾個人,如何敵得過?”
“可元帥怪罪下來怎麼辦?”
老三附耳言道:“元帥都已經回山了,這定是沛衡私自出戰,還要我們同他冒險。他一個文官出身的裨將,半路出家的和尚,不過隨了主帥日久才得抬舉,哪裡懂行軍用兵?我等如聽了他的,再使弟兄損傷,反倒是拂逆元帥之意。”
“那老四老五他們怎麼辦?”
“他們自能隨機應變,若有機會就捉回陸術,沒機會就回來。我們得先救治受傷的兄弟才是。”
博幻沉吟片刻:“也罷,我們慢慢回返。”
陸婷一路近地面疾飛,沿途看到妖兵三兩成群,丟盔棄甲竭力回奔,急急如喪家之犬。他們見了陸婷,更為駭然,驚呼著四散逃躲。陸婷正自疑惑,卻聽後面有人喊道:“陸婷留下性命!”
那沛衡自空中追來,他遠遠地望見下面一人,手中拎著一根晶瑩的長棒,一時精神大振,早把楓棟言語拋諸腦後,只要雪昔日之恥。陸婷聽到喊聲,頭也不回,只顧向前疾飛。沛衡在後窮追不捨。迎面望見一片竹林,陸婷趨幾步落地,聽後方喊聲切近,欲待轉身接戰,忽見竹林中閃出一人,朗聲道:“公主且歇,此人交給我吧!”
陸婷見是華龍,喜出望外,謝道:“有勞了,小心啊。”華龍挺起三尖刀,向空中飛來之人喝道:“那小子,你爺爺在此!我要讓你知道當追兵的代價!”
陸婷匆匆趕至大寨,一路飛奔回營。只見弟弟已被安放在床上,沉沉睡去。她收起七節棒,緩緩吐出口濁氣,問濟越道:“你沒的傷不要緊吧?”濟越道:“都是外傷,包紮一下就行了。公主,我有些事,要向你請罪。”
陸婷不解道:“你何罪之有?”
濟越指指桌上那柄血跡斑駁的葵龍劍:“這劍,我剛剛……”
陸婷瞭然:“噢,你說這個啊。父王雖有舊令,非龍桓王室不得使用此劍,但今日若不是你持劍帶他突圍,他恐命喪敵手。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還有件事情,你看少主傷心成這樣,我也有過失。”
“為什麼?”
“年前在黃巒洞中,我們見到芊彤姑娘,我曾無意間誇她生得好看,當時少主並無反應,但可能就在那時,心中對她有意了吧。他信任我,把芊彤交給我看管,我卻沒能盡職盡責……”
陸婷垂下眼簾:“這是他二人有緣無分,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他以前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這次的打擊很大,真是讓他傷了心。該怎麼辦,才能讓他好起來……”
日暮西沉,深藍色的夜幕籠罩大地。伴著一輪東昇的斜月,華龍風塵僕僕地趕回營帳。
文郢在軍帳中已候多時,見他歸來,迎上去問道:“公主說你與敵將鬥起來了,怎麼樣,沒受傷吧?”
華龍將三尖刀倚在一邊,卸下衣甲,笑呵呵道:“那廝槍法詭譎,身手敏健,往來跳脫,急切也勝他不得。我連續進招,逼他硬打硬拼,時間一久他便力怯,虛晃一槍轉身逃離,被我使刀割傷了脊背。哦對了,我讓小的們帶回來的那兩個飛將呢?”
文郢道:“已經監在後營了,今天收穫可是不小。華龍啊,我真是有點兒佩服你了。今天的事我都沒料到,你怎麼就想到去接應呢?”
華龍坐到椅上啜了口茶,微笑道:“這就是用兵的直覺了。午後我和源鑑飲宴時,忽聞報說少主去了無涯山,就覺得這事有點兒蹊蹺,別是敵方的圈套。便想著帶著人去迎一迎。果不其然,敵兵追趕少主至竹林間,正好都送上門來,被我軍一網打盡。哎,帳下的弟兄們呢,閒常這裡不是很熱鬧嗎?”
“主公從無涯山撤下來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及至傍晚時分醒來,大哭大鬧一場,又昏過去了。現在眾將都去王帳探視了。”
華龍低笑道:“他這是又怎麼了,是因為之前那個扮成難民的姑娘?”
文郢道:“是啊,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只從公主口中得知,他們在無涯山遭遇敵軍包圍,激戰中那姑娘突然墜崖身亡,少主這才痛不欲生。”
華龍微微點頭。忽見一小將急匆匆來報:“將軍,出事了將軍。剛剛我帶領一隊兵在營正在巡營,忽然發現地上有兩具乾屍,衣甲還未爛透,依稀可以看出是我們的軍士。”
華龍遽然起身:“怎麼就成了乾屍?真是怪事不斷,我們去看看。”
華龍命小妖帶路,與文郢一齊出帳。趕至平遠丘東側,一隊小妖已在那裡停駐,草坪上斜著兩具屍身。二人近前細瞧,全身皮肉已腐爛透骨,雙眼灼成黑洞,手臂兀自張著,想是死前進行了痛苦的掙扎。旁邊還丟著兩杆長矛。華龍切齒憤恨道:“哪個亡人在此間放肆,以此惡毒手段殘害我兵士!”文郢道:“難道有敵軍前來?”華龍道:“他們為謀害主公,今天兵力都集中在無涯山,誰會來這裡攪擾?我懷疑,是源鑑。”
文郢沉吟道:“應該不會。源鑑堂堂魔域聖祖,修為高深,聲名顯赫,豈會屑於戕害兩個小妖。縱害也會毀屍滅跡,免得洩露出去惹人恥笑。不過他手下之人,卻不好說。”
話音未落,忽聽小妖們齊聲道:“參見聖祖。”華龍與文郢側目觀瞧,聖祖源鑑身著便衣,背手施施然行來。二人略低首向源鑑行禮。源鑑冷笑,手指華龍嗔道:“兄弟,你也忒狠心了。白日酒宴上對孤說辦完事就回來,結果呢,撇下孤就不回來了,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嗎?”
華龍淡淡道:“在下忙於軍務,無暇脫身,王兄勿怪。”
源鑑笑道:“孤豈不知你忙於軍務,實不相瞞,剛剛孤下丘閒逛,你與那蒙面人打鬥時,孤就在下方觀看。真是過癮啊,那個使長槍的小子絕非庸手,不過跟你比起來,還是要遜一籌。”
華龍沉聲道:“謝王兄誇獎。眼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王兄。”
源鑑朗聲道:“你是說這兩具死屍吧,你們看那是什麼。”
源鑑伸手向不遠處指去,華龍等人的視線隨之前移。星光之下,那片草叢盡已枯萎,其上靜臥著一隻小匣,幽異詭譎,紫豔妖冶,彷彿一朵開在荒郊墳塋之上的彼岸花。華龍近前捧起小匣,隱隱還覺有些灼手,打量道:“這匣子是做什麼的?”小妖們道:“剛剛我們也看到了,不知是誰丟棄的廢物,就沒在意。”
文郢道:“聖祖,你可知這是何物?”
源鑑道:“孤也是剛剛發現,如何得知。你看它所處之處草木枯爛,與這兩具腐屍必有干係。”
華龍就附近找了一塊大石頭,對準開啟蓋子,旋即湧出一股紫氣,滾滾煙沙,迷濛混沌,嘶嘶響聲如同煉獄的號泣,令人不寒而慄。須臾,華龍將匣子閉合,揮手驅散紫氣,只見石塊已然腐爛成灰。
源鑑淡然一笑。龍桓眾妖面面相覷,眼前之景委實令人難以置信。連華龍都暗自咂嘴,好厲害,不知是哪裡的寶物,若是落到敵人手裡,我軍麻煩可不小。華龍思量片刻,對眾兵道:“各位看到了,都是此物作祟,想必是過路的孽妖所遺。你們將兩個弟兄埋了吧,告訴大家不必驚恐,以後不會出這樣的事了。今日誤會了王兄,在下深感愧疚,此等異寶在下不敢私藏,便獻與王兄賠罪。”
源鑑道:“區區孩童玩物,稱什麼奇寶,你們留著吧。讓他們退去,與你有話要說。”
華龍便囑咐文郢將匣子收好,讓眾兵士將兩具屍首收拾了,他陪同源鑑在丘間閒走。眼見夜空澄澈,玉盤光輝,源鑑意興甚豪:“良辰美景,玉宇澄明,正是英雄豪傑大展宏圖之時啊。”華龍微嘆道:“可惜月光時而晦暗,我們許多人的理想,就都埋沒在這長夜裡了。”
源鑑問:“你今日得勝而還,上下無不歡喜,有何感嘆之處?”
“小勝固然可喜,但無關大局。如今正是敵我雙方膠著之時,我那少主卻為情所困,萎靡不振。影響軍心不說,長此以往,真不知我龍桓前景如何。”
源鑑道:“兄弟所言極是。孤觀陸術此人,重情義,輕軍務,日後恐難有作為。如今陸術身邊除你以外,唯有陸婷可稱敵手。孤雖不懼陸婷,卻也沒有把握除掉她,但若加上你,便可十拿九穩。”
華龍一愣:“王兄何意?”
源鑑環顧四周,別有深意地笑道:“不如你我聯手,今夜去王帳中滅掉陸婷陸術,對外只言他二人傷重不治,把責任推給藤巖山。那樣一來,你華龍,便是龍桓山之主。”
華龍聞言,張口瞪眼,震愕萬分。半晌,忽地挑眉一笑:“先讓我滅了陸婷陸術,然後王兄再對外聲稱我華龍弒主篡逆,名正言順滅了我,那龍桓山不就正好歸您了嘛!”
源鑑仰天大笑,擺手道:“兄弟想多了,孤只是希望萬沐嶺重跨魔域之尊,不再是徒有虛名之政權,這是孤畢生之願。但是你想,孤一人分身乏術,就算取下龍桓山,也勢必要交於他人治理。萬沐嶺兵微將寡,更可嘆忠者無才,能者寡信。與其信任他們,還不如信任你呢。你是龍桓上將,又是我同族兄弟,由你代孤打理龍桓山,何樂而不為?”
華龍沉吟片刻,會心一笑:“感謝兄長以肺腑之言相告。然我在龍桓山數百年,一則承老主公恩德,不忍奪他基業;二則龍桓山方圓四百里,治下還有諸多群山,我自認無此經緯之才,可治理群山萬壑,還是樂得做個將軍,日掌軍,夜殺伐,何其有趣。這副爛攤子,還是交給他們去打理吧。”
源鑑頷首:“也罷,人各有志,不得強求。本王在這裡滯留數日,也該回山了,你我弟兄就此別過,多多珍重。”
華龍道:“兄長且慢。藤巖山如此無禮,我正要整兵馬與他們決戰,兄長何不多留些時日,看完這場好戲再走?”
源鑑道:“不了,孤在此日久,人家已經說我偏向你們了。不過據孤看來,龍桓軍與藤巖軍實力相當,欲獲全勝並非易事。臨行前便告你一言,形勢可用,可造,亦可待,若有機會,不要錯過。”
華龍聽罷,思量間若有所得,忙躬身深施一禮:“多謝哥哥教誨。”
卻說沛衡負傷逃歸,夜空中行了須臾,因傷重力盡,不得已落下雲光。夜靜更深,他在崎嶇小路上以槍作杖,披著星河摸索前行。不多時,望見宮鼎山已在不遠處。前方草木窸窣有聲,沛衡警覺地握緊長槍,奈何行動不便,僵直地站在原地。忽然一人從樹後轉出,直奔上前。沛衡急向後退避,險些仰面摔倒,那人雙手拉住他,激動道:“兄長,可找到您了。是我,博幻。請兄長見諒,您要我們去捉陸術,我們卻因要救治傷亡的兩個弟兄,不得已回返。致使兄長孤立無援,元帥已然責備過我們,我心下過意不去,來尋兄長賠罪。”
沛衡擠出一絲苦笑:“既然你們十六將殘缺不全,去了也於事無補。且回營去。”
博幻攙住沛衡,緩步往宮鼎山行去。
卻說楓棟與兩位副將無心就寢,俱在帥帳內等候。卓銘立在帳門處,雙目光芒刺破夜幕,望見博幻扶著沛衡,步履艱難地走上山來。卓銘搶上前,幫忙搭進帳中,摸到沛衡背部,只覺掌中溫熱溼滑,沛衡頓時打個激靈。卓銘低頭一瞧,滿掌鮮紅淋漓,驚叫道:“什麼?”
沛衡背上,一條血淋淋的傷口赫然在目,足有半尺來長。
“啊呀,這誰幹的!又是陸婷嗎!”
楓棟道:“你快扶他趴下。”
夏濂掇過一條長凳,讓沛衡趴在上面。沛衡喘息良久,聲音低啞道:“元帥,抱歉。我去時陸術已經逃出重圍,十六將被陸婷阻在當道上。陸婷去後,我是一時急躁,自去追趕,並讓十六將去追陸術。沒想到半路上忽然冒出那個華龍,跳到空中,與我大戰,我一不留神,背上捱了一刀。幸逃得性命回來。”
楓棟凌厲的眼刀剜向博幻:“你聽到了,沛衡是去協助你,你卻先帶人跑回來了。他捱了一刀,有你半刀。他若死了,你該如何!”
博幻驚惶無地,面如土色,跪倒謝罪。
楓棟叱道:“姑念在你們折了幾個兄弟的份上,記下此過。下去待命去。”
博幻諾諾而退。楓棟道:“沛衡受傷不輕,需要好生調養,有需求儘管提。你們快將他帶下去敷藥,順便把淳僮叫來。哦,小心不要碰到傷口。”
卓銘與夏濂一前一後搭起長凳,將沛衡抬出帳去,不多時,淳僮來至帳下。楓棟交給他一封信:“你速回山,將此信交付主公。我們現在需要援助,一定要快!”
淳僮接了書信,領命而去。遙夜沉沉,營寨燈火闌珊,楓棟獨自步出帳外,此時雲霧彌空,月光晦暗。踱至山頂,望著平遠丘的方向出神。山風生硬,寒意悽迷。平遠丘僅有手掌大小,隱約只見其輪廓。楓棟伸出右手,五指併攏,想在目光中將其覆於掌下。但手掌似乎是小了些,不足以將其覆蓋。他便將手掌回拉,直到眼前,終於大到如願以償。便將平遠丘捏在手中,細細把玩良久,內心稍慰。回到帳中,忽想起一事,喚來小妖,吩咐道:“你去給席靈傳話,順便把那東西給他帶去。”
卻說席靈被卓銘喝罵一頓,自覺無趣,回到營中喝酒解悶,不覺天色已晚,無心睡眠,只情自斟自酌。忽然帷幕掀起,一名小妖手託漆盤走進來:“楓棟元帥令小的將這些與主管,主管千萬莫推辭。”
盤子上面蓋著一層紅布,透出幾絲神秘色彩。席靈心中一驚:“莫不是毒酒白綾之類?難道元帥見芊彤去意已決,留我也無用了?真要如此,我就打倒小妖,走為上計!”右手握拳藏於袖中,不動聲色。示意小妖近前來。
小妖將漆盤捧到面前,席靈左手探出,輕輕掀起紅布,偷眼瞥去,其物外觀金黃,色澤誘人。席靈驚奇地扯下紅布,十隻拳頭大小的金錠子赫然在目,當下欣喜若狂:“啊!這,這是何意啊?”
“元帥說了,主管辦事得力,勤勉忠誠。堪當嘉獎!”
席靈感激涕零:“元帥洪恩,真是如甘如露,如父如母!”
小妖道:“元帥還說,總管做事盡心,很快還有升賞。芊彤的事,還請你不要太難過。”
席靈笑道:“勞元帥費心,芊彤這死丫頭又出什麼事了?”
那小妖順嘴而出:“是啊,死在了無涯山啊。”
席靈一愣:“死…真死啦?”
小妖詫異道:“怎麼,您還不知?”
席靈雙眼直愣愣地瞪著他。小妖自覺失言,忙道:“那個,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您可以去問元帥。小的告辭了。”
小妖匆匆離去,席靈失神半晌,瞧著那十錠黃金,呵呵冷笑起來:“你呀,你也就值這些錢了。真是,活該。不聽我言,致有今日……”
笑著笑著,眼角泛出紅光。抬頭向上方斜望,一滴淚水沿著面頰滑落,那笑聲愈發響亮。他笑得痛快淋漓,笑得前仰後合,笑得聲嘶力竭,終於癱軟地倚著桌腿坐倒於地。伸手從桌上抓過酒壺,揚脖去飲,卻發現壺中已涓滴不剩。呆愣片刻,甩手將酒壺摔個粉碎,自言自語道:“嘿嘿,全他娘是騙人的。老子留在此,早晚也得步她後塵。”
次日天明,楓棟在帥帳聚集眾將議事。忽然守衛來報,儲存軍餉的營帳被人翻動了,他們不敢擅動,因此前來稟告。
卓銘擰眉道:“又作怪,我去看看。”楓棟應允。去不多時,又一小妖前來:“報告元帥,席靈主管不見了。”
楓棟道:“不見了?他去哪兒了?”
小妖道:“具體我們也不清楚,今早就沒見到他,營中的物品也少了許多。”
夏濂道:“這席靈會不會是因芊彤之事,不滿而去?”
楓棟道:“嗯,有可能。雖然他一心貪圖升賞,但出了這樣的事,也難保不會灰心喪氣。”
不多時,只見卓銘氣哼哼地闖進來:“剛剛我去檢視軍餉,發現少了幾箱白銀。還有張紙條,上寫著什麼‘白銀為禮,孝敬祖宗’。不知那個孫子這麼大膽!我要拿住他時,活剝了皮!”
楓棟笑道:“想必也是被席靈偷拿走了。”
“他!”卓銘怒火更盛,“哼,我早看他心懷不軌,現在又卷錢跑了。我去拿他回來治罪!”轉身大踏步出帳。
楓棟扯著嗓子直叫:“慢著!他輕功很快,又去了一夜,你往哪裡去追?”
卓銘梗著脖子道:“那怕什麼吶。我就玩命追,追他到,到…那個詞叫……哦對,天涯海角!”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鬨堂大笑,楓棟笑呵呵道:“你可真行,他又不是個大美人,你至於嗎?再說了,芊彤死訊現已傳遍各營,你現在若把她哥哥追回來殺了,反被眾人笑我們不仁。由他去吧,芊彤既亡,他對我們也沒什麼用處了。”
次日天明,陸婷見弟弟仍昏睡未醒,面頰泛紅,潮熱盜汗,度真氣給他也不見好轉,正為此一籌莫展。濟越提議道:“少主身心俱損,這裡條件簡陋,留下只是受苦,不如早些帶他回山。”
陸婷道:“所言極是,待在這裡觸景傷情,徒增哀愁。事不宜遲,我們明日就走。”
這時,文郢前來報道:“公主,今早小妖來報,昨夜源鑑突然率人離去了。”
陸婷無心多管:“好,我知道了。”
文郢道:“還有一事,源鑑特意把那輛轀輬車留在了丘上,說是要贈與主公。”
陸婷問:“這是何意?”
文郢道:“說是源鑑為感謝我們幾日來的款待,他們還讓小妖轉告我們,這轀輬車非是尋常車駕,五馬並駕齊驅,一日可達萬里。”
濟越喜道:“正好,就讓少主乘轀輬車回山。”
陸婷搖頭道:“轀輬車不同於其他寶物,關乎到魔域聖祖尊崇地位,我們不能收下。文郢,你命人將其送回萬沐嶺吧。”
濟越道:“公主且慢。如今少主昏迷不醒,無法駕雲,若我們帶他騰雲駕霧,卻又遲緩。這轀輬車日行萬里,從此到龍桓山,不消一日便可到達。少主身體要緊,我們何苦拘泥?”
陸婷沉吟道:“也罷,事急從權,我們回到龍桓山後,再物歸原主吧。”
時至午後,陸術睜開眼睛,看到陪在身邊的濟越,奇怪道:“你,你是誰啊?”
濟越訝然,未及解釋,陸術疑惑道:“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來了。嗯我姐姐呢,芊彤呢?”
濟越道:“公主在外面,我去叫她。”他急忙出帳去喚陸婷,後者疾步走來:“弟弟,你醒啦?”
“啊,姐姐。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好像……”閉上眼睛,昨日的景象漸漸在腦海中浮現,他呢喃著描述道:“一座高山,一片藍天,一塊巨石……”言語稍頓,淚水倏然滑落,“芊彤呢,芊彤沒了。”
陸婷心酸地取出手帕,為他拭淚。啜泣中的陸術突然乾咳一聲,悲聲頓止。婆娑的淚眼打出一片厲芒,問道:“我們何時進攻宮鼎山?”
陸婷輕聲道:“我和濟越商量,想帶你先回山。”
陸術決然道:“不,我不回去。我沒找到芊彤,沒殺了楓棟,我絕不回去!”
“但你在此身心受挫,再待下去也無益。不如我們先回去,前線的事情交給華龍他們。”
陸術拔高聲音道:“他們能體會到我的痛苦嗎?他們能盡心盡力嗎?我要留在這裡,親眼看著弟兄們拿下宮鼎山,擒殺楓棟才罷!”
陸婷道:“我們不是計劃好,為大家安全著想,不去強行攻山嗎?今日怎能為了我一家之事,而使全軍赴險。弟弟,你向來寬仁慈愛,不該讓兵士們成為我們復仇的代價。”
陸術悲憤交加,目眥欲裂:“我一方之主,難道連報仇都不行嗎?”
陸婷道:“報仇當然可以,待你身體完好,姐姐可以替你報仇。但我們要使動全軍,就要審時度勢,以整體得失為上。”
“我一直審時度勢,結果吶,結果吶……”陸術越說越急,雙眼翻白,再度昏倒在床上。
卻說藤巖山處,瑜王得了楓棟的書信,也擔心前線危急,恐有疏虞,即派人去傳潭瓊夫人與平剛火速前來聽命。
未及片刻,洞外傳來一陣踢裡踏拉的響聲。軍師付逸踩著麻鞋,晃晃蕩蕩地闖進來。
瑜王心生嫌惡,當日楓棟去宮鼎山阻擋龍桓大軍,本是軍師之謀,瑜王因前線失利,正自疑忌於他,又見其一副放蕩懶散之相,更為不滿,問道:“軍師,孤不曾傳召,你來何事?”軍師道:“主公,山上都在傳言楓棟軍在前線受挫,其麾下芊彤也慘遭不幸。當真有此事?”
瑜王冷冷擲出片言:“被你說中了,楓棟身受重傷,致書請援。”便將楓棟的信丟到他腳下,“你自已看吧。”
軍師蹲下掃了兩眼,不禁失笑:“好大的胃口嘿。”
瑜王問:“你說什麼?”
軍師將信撿起,遞到案前:“他已經要走了十六飛將,現在還要藤巖二傑,這麼做真的是隻是為了對敵嗎?如果他心懷不軌,說服了這十八人為他效力,引兵回山謀反,我們手下就只剩下一個毛杉全,怎能和他抗衡?到時候藤巖山將落於何人之手?”
瑜王默然半晌,斂容問道:“那依你看,孤該怎麼辦呢?”
軍師眯著眼笑道:“他既然開了口,我們也不好拒絕。不如就滿足他的願望,非但如此,還另外送他一份大禮。”
“何禮?”
“毛杉全!讓他一同前往。他的手段不在楓棟之下,且楓棟軍中的眾多將領都曾是杉全手下,一旦出了事,不會向著楓棟。楓棟縱有不軌之心,也無法說動杉全與他勾結。有他在,楓棟不敢輕舉妄動!”
瑜王道:“不錯,杉全法力高強,機敏過人,對孤也算忠誠。他去了,不但能牽制住楓棟,更有把握擒敵建功。孤便命人傳信與他,同時遣小妖暗地裡去前線探察訊息,楓棟若有異動,逃不過孤的眼睛。”
此時傳令小妖進入洞中,稟道:“主公,平剛已至洞外聽令。但小的到了潭瓊夫人的洞府,侍女們卻說夫人奔波勞頓,正在休息,就是不放我進去。”
瑜王撮著牙道:“這這這,是越來越大膽了。再給我去催!”
軍師道:“主公息怒,我與夫人有些交情,我去勸勸她。”
“快去!”
軍師來到含英洞前,洞外的幾個侍女與他相熟,言語幾句便放他入內。只見夫人正臥於榻上,半露香肩,手搖紈扇,闔眸小憩。
付逸躬身行禮:“在下給夫人請安。”
夫人輕應一聲,杏眼微啟:“哦,軍師來啦,坐吧。”
“不必了,夫人,主公有令,讓你與平剛速去援助楓棟,迎戰龍桓,不得有誤。不得有誤!”
“哎呦…”夫人將紈扇遮住臉,痛苦地呻吟起來。軍師欲近前勸說,忽見夫人拿下扇子,明眸一笑:“哎呀,軍師,不是我不願去。實在是人家累了嘛,你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吧。”
付逸無奈道:“這是主公之令,不是我想通融就行的。請夫人不要難為在下。”
“哎呀,”夫人掀開被子,柔荑搭上他肩頭,指尖輕撫,“誰不知道,主公向來信任你,就請你說說好話吧。要不……”
夫人貼上他的耳畔,微笑又不失認真地說:“要不,我今晚陪你聊聊天,怎麼樣?”
軍師頓時哭笑不得,他明白這是夫人的強項,若答應了,還不知晚上是誰佔便宜呢。不過她的話倒給了他些許啟發,他沉思片刻,正色道:“夫人,你可知道,有人勾引了你家楓棟元帥?”
“咦?”夫人眉毛一挑,“誰呀?”
“就是龍桓山陸術的姐姐陸婷!她頗有手段,多次和楓棟元帥交戰,一來二去生了情愫,兩個打得火熱著吶!”
“有這等事?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可不是嗎,”付逸煞有介事,“你知道楓棟元帥,為什麼一直未能擊敗龍桓山嗎?就是因為捨不得傷害陸婷啊。”
夫人倚靠床榻慢慢坐起,指節敲敲床沿:“這太不像話了,這陸婷真大膽。”
“真是不像話!”軍師附和著點頭。
“你去警告警告她,讓她下次別這樣,否則有她好看的!這不像話……那什麼,我再睡會兒哈。”身子往被子裡一鑽,又倒在了床上。
軍師差點兒背過氣去,堪堪定了定神,又道:“夫人你不知道,那陸婷,她信口胡言,還把些閒話來說您。”
夫人餳著雙眼,口中哼哼:“莫名其妙…嗯…她怎麼,怎麼還來說我?”
“她知你是元帥的正房夫人,心裡怨恨,慫恿元帥要將你休了,整天說你的壞話‘那個什麼潭瓊夫人算個什麼東西,整天價欺女霸男,人盡可夫的浪蕩騷貨。’”
夫人乾咳兩聲,冷笑道:“這小娘們自家也沒好哪兒去,還有臉嘲弄別人。莫怪她龍桓山發展不起來,原來王室風氣不正呵……”
軍師見她雖是不悅,卻並不十分氣惱。暗自盤算,如何進一步相激。夫人理理雲鬢,溫言道:“軍師還有事嗎?我先睡啦。”玉容婉轉,一笑嫣然。軍師忽然靈機一動,一句話甩出口:“她說你長得醜。”
“什麼?”夫人眉頭乍然一蹙。
付逸湊近夫人耳畔道:“陸婷說,潭瓊夫人自恃已美,其實醜得驚天動地。莫說和她陸婷比,就連她龍桓山的一個婢女都比不了呀……”
“她真是這麼說的?”夫人面色愈沉,又疑道:“怪事,她都沒見過我,哪來這番話?”
軍師道:“定是楓棟元帥給她描述的。陸婷還放出浪言:那夫人容貌已衰,就算再多男子與她補身養顏,也遮不住她自家根基太差。男人一見她,那股勁直從胃裡反上來了,楓棟哪裡是娶了個老婆,分明是娶了個媽呀。”
“啊呀!”夫人一把掀開錦被,咕嚕一聲跳將起來,踢上鞋子,拽了條衣衫,飛奔出洞。
軍師兀自在後勸道:“夫人莫急莫急,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則個……”話未說完,夫人已是去得遠了。
軍師咂嘴暗喜,果然夫人還是吃這一套啊,辦成了此事,主公更會對自已刮目相看。心下爽快,便回去覆命。外面突然闖進來一人,驚得他一陣趔趄。定睛一瞧,卻又是夫人。
“哎夫人你怎麼……”
“別提啦,我去得急,沒帶兵器。”夫人趕到床邊,拎起一個包裹,轉身欲出,腳步忽地一頓:“請軍師回去上覆主公,我奉命前去,須做些準備。一會兒便去與平剛會合。”
軍師笑道:“那好,請夫人快些。”向夫人一揖作別,便出洞去。
“軍師且慢。”
軍師回過頭,但見夫人眯著眼睛,沉聲道:“軍師呵,你莫欺我。敢莫是你要我出戰,故意編下來的謊話,你以為我們這些舞槍弄棒之人都是好欺瞞的嗎?你只對我實言,究竟有無此事。我念往日的情分上,不與你追究。若還把些花言巧語來糊弄我,我那毒針可不糊弄你。”
二人目光相對,軍師既不慌亂,也不刻意掩飾,他依舊微笑,笑得從容不迫:“夫人聰慧過人,我怎能欺瞞?夫人閱人無數,男子在你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難道今日夫人就瞧不出我所言真假?”
夫人凝他半晌,軍師依然神色自若。夫人垂眸道:“也罷,你去告訴主公,我這就出發。”
次日清晨,平遠丘之上,沉浸在睡意中的華龍忽然接到王令傳召。他匆忙整理衣衫,恍惚進入王帳中。帳內安靜得出奇,連侍從也不見,華龍揉揉睡眼,凝神望去,陸術倒臥在榻上,面容黯淡,眼窩深陷,仿若大病未愈。華龍暗歎,躬身請安:“主公安好,望請節哀。世事每每無常,神仙都難以左右,況是我輩。還望主公保重身體,莫將往事縈懷,屬下不多打擾了。”
華龍退步欲出,忽聽到陸術疲倦嘶啞的聲音:“等等。”
華龍道:“主公還有事嗎?”
“過來……”
華龍踱步近前,但見陸術雙目充滿血絲,眼角還掛著淚痕,更顯虛弱憔悴。他俯下身,陸術突然握住他的手,悲憤痛切道:“交給你一事,望你幫我做到。”
“主公請講。”
陸術一字一頓地說:“幫我殺了楓棟,殺了楓棟。”
華龍目光驟然雪亮,毅然道:“主公放心,臣定盡心竭力,不殺此賊,誓不罷休!”陸術握緊他的雙手,激動顫抖。華龍慨然一拜,站起身來,辭別陸術。走出帳外,望著蒼茫天際,昂首闊步而行。未注意帳下土階,一腳踩空,猝然墜下。驚得華龍一身冷汗,睜開眼看時,發現自已正躺在軍營床上,剛剛卻是南柯一夢。華龍揩揩汗,看帳外天色暗淡,叫道:“來人吶。”
一小妖應聲入來:“將軍有何吩咐?”
華龍問:“主公可還在?”
“今早已經主公他們已經駕車回山了。”
華龍訝然:“怎麼就走了,主公可留什麼話嗎?”
“留話……哦,公主代他傳令,讓您小心治軍,嚴加防範,準備回撤。”
“僅此而已?”
“他們走得匆忙,只留下了這句話。”
華龍略覺失落,令小妖退下,笑嘆道:“一真一幻,聽哪個的呢?嘿,他要是真給我留下那命令該多好。”
卻說三人駕轀輬車離了平遠丘,因恐敵軍發覺,且取道奔萬沐嶺方向行去。濟越在前趕車,緊握韁繩奮力策馬,五馬蹄下生風,一路雲催霧趲,穿山越嶺。轀輬車內,陸術睡在金絲軟榻上,囈語呢喃,如泣如訴。陸婷撫著他的額頭,蹙眉嘆息。車駕正行間,忽覺陣陣疾風劃過長空,尖銳之聲傳入耳畔,陸婷覺察有異,立時伸手將濟越拉進車內,將兩扇車門緊閉。剎那間,萬箭迎空來襲,五匹馬一齊中箭失蹄栽倒,轀輬車旋即側向倒翻。
緊接著,博幻率眾飛將及數百小妖圍攏近前。老八搶先突至車邊,照著轀輬車猛踹幾腳,見裡面毫無動靜,便掣鋼刀去撬窗牖。只聽咔嚓一聲,車窗陡然崩碎,迎面棒影閃過,老八一聲未吭,倒地斃命。眾將怔愣之際,陸婷自窗內躍出,七節棒凌空直取博幻。博幻急忙去摸腰間短拐,眨眼間七節棒已至頂門,驚得他魂飛天外,所幸老七老九在身旁,齊舉刀架住七節棒。陸婷落腳站定,揮棒晃開二將,棒端直頂博幻心窩,博幻飛速後撤,老七與老九近前揮刀反擊,與陸婷激鬥起來。
轀輬車被團團圍定,眾兵將掄刀舉槍,很快將車身砸得千瘡百孔。裡面的濟越只覺車體劇震,幾欲垮塌,自已又勢單力孤,無法帶陸術脫身,當下高聲叫道:“公主快回來,帶少主走!”孤身從窗內躍出,自敵兵手中奪過一柄單刀,與敵殺在一處。陸婷打退二將後,見博幻身邊只有五六飛將,欲擒捉博幻迫敵退兵。她揮棒一路逼近,眾飛將抵不住七節棒的攻勢,索性一鬨而散,趁陸婷趕捉博幻之際,俱去圍攻轀輬車。陸婷見後方情勢緊急,博幻又逃得飛快,只得棄了博幻,回身助濟越驅趕敵兵。
妖兵們很快退去,陸婷揮手一棒,打落了車篷,濟越俯身搭出陸術,背起他隨陸婷而去。奔不多時,望見鬱鬱蔥蔥一片密林,隨即趕入林中。
來至密林深處,濟越丟下單刀,將陸術安放在樹下,稍作歇息。陸婷顧盼四周,確認並無危險,她立住七節棒,疑道:“奇怪,楓棟怎麼知道我們要回山?”
濟越猜測道:“難道他們是衝這轀輬車來的?還是軍中有內應?嗨,現在管不了這許多,我們得趕快走。”
言說未了,林外號角喧天,人聲鼎沸。濟越冷斥道:“這些傢伙真是如蛆附骨,無止無休。”陸婷道:“聽其動靜,外面敵兵不下千餘,直接硬衝恐有危險,一會兒我去引開他們,你帶著他快走。”
濟越起身道:“公主且慢。讓我去吧。看他們這勢頭,前面的路上一定還有伏兵。我法力不高,揹著少主更難他顧,一旦陷入重圍,我二人俱難逃躲。就讓我留在此抵擋,公主快帶少主走吧。”
陸婷瞪大眼睛:“這裡敵兵太多,你一個怎麼能應付得了?”
濟越卻不在意:“我可以利用密林做掩護,沒事的。”
陸婷正聲道:“我知道你忠肝義膽,可現在不是英勇獻身的時候。還沒有回到龍桓山,我們誰,都不能有閃失。”
濟越坦然一笑:“楓棟已經被你打傷了,外面只有一群烏合之眾。我是主公親封的侍衛長,難道還怕他們嗎?”
陸婷沉吟片刻:“也罷,你自已小心。但一人面對千百敵兵,終究險極……我將這白玉簪給你。”
濟越一驚,未及言語,只聽陸婷道:“這是使用玉簪的口訣與方法,你可謹記……不要戀戰,擊退敵人後速速歸來。”
濟越不再推辭,向陸婷深深一拜,接下白玉簪,旋即綽起那柄刀,向林外奔去。
陸婷見濟越遠去,心下難安,望著陸術低沉的睡容,暗自沉吟:敵軍既已知曉我們的行蹤,索性不必遮掩,直奔龍桓山,儘快抵達為上。她背起陸術,起在高空,縱風望西南行去。行不多時,忽覺風力回湧,未知何故,隨即停風住腳。她伸手向前探去,玉指觸到一片光滑堅硬,面前似是一道無形的牆壁。陸婷暗忖:“這應是敵方設下的結界,不知是何物製成。如此光滑透明,放在面前也瞧不出來。這楓棟為了我們,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她背定陸術,掄起虹明七節棒,發力擊在一點,隨著喀嚓嚓的脆響,虛空中浮現出條條裂痕,縱橫交錯,有五尺大小,以網狀向四周擴散。
陸婷復擊一棒,結界牆一陣劇顫,裂隙透出金色的光暈,顆顆碎片如冰屑般掉落,現出朗朗晴空。陸婷便由缺口處飛出。
行不多時,但見晴空萬里,雲淡風清。下方山明水秀,一派繁盛祥和之象。陸婷奇怪道:這裡景象頗與昔日不同,卻又不曾走錯路。她恐走差了方向,便按落雲頭,停在一座山坡上。
她輕輕將陸術放下,打算略做歇息,再尋路回山。讓弟弟斜臥在青草中,自已倚在他身旁坐定。
日光和煦溫暖,身臨細草斜柳,耳畔寂靜無聲。陸婷舉目四望,一種說不清的疑慮浮上心頭。不遠處一聲號響,只見旌旗閃動,湧出一隊帶甲兵將,挺槍持矛,直向山坡擁來。陸婷拿棒起身,下坡迎住。卻見他們一個個陽氣濃重,渾是人身,而非妖類。陸婷問道:“你們是哪方軍士?何處兵勇?”那些人恍若無聞,徑奔上前衝殺。陸婷舉棒打倒幾個,眾兵四散退走。
陸婷愈發心疑,忽聽身後悶哼之聲:“嗯……”
陸婷忙回頭,見陸術已然醒來,陸婷欣然道:“弟弟別急,我們這就回龍桓山啦。”
“哦,回山,好久沒回山了。”
陸婷扶他站起身,欲尋路離去,又聽鼓樂聲聲,山坡後突然轉出一群紅妝舞女。滿目飄飄如雲霓,垂霞袖,趨蓮步,翩然擁至二人身邊。
陸婷問:“你們是什麼人?”姑娘們不答,歡笑牽手環成一圈,將姐弟圍在中央。陸婷見她們意圖不明,又不好率先發難,便帶著陸術縱身躍起,立在高埠處,向下看。
眾女子齊側身躬腰,伸臂向圓心做出相邀的手勢,人群之中旋即擁出個兩個女子,在中央翩翩起舞。周圍的女子同時也伴以輕歌曼舞。
陸術呆望了半晌:“她們,這是幹什麼?”
“這,我也不知道。”
一曲已罷,眾女子向二人襝衽為禮,飄然趨近前,齊從袖中掏出一物,對準當中的兩個舞女送將去,又收回來。陸婷看到她們所持之物,明晃耀眼,不禁眉頭一緊。二人頓時血漿噴湧,倒絕於地。
此時人群中又走出兩個女子,款步姍姍移至中央,歌舞重新開始。舞罷,眾女再次擁上前,利刃齊刺,又立即撤回,二女口噴鮮血而亡。
又有二女子出來,繼續在那裡清歌妙舞。陸婷在上方望見,低頭暗忖:“若我等立於中央,不備之下已遭毒手。只她們這般跳下去,不都死絕了嗎?”此處著實怪異,她急於帶陸術離開,卻見陸術東張西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弟弟,你要做什麼……”陸術似乎有所發現,忽往左方拔步而去。陸婷跟上前,只見他俯身在草叢中抱起一塊巨石,快步返回崖邊,舉起巨石,朝下方空地猛力一擲。
“咚”的一聲,那些女子兀自陶醉在歌舞之中,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咿呀大叫,一鬨而散。陸婷緊張地看看陸術,依舊目光凝滯,望著下方的空地若有所思。
陸婷扣住他的手腕:“這裡詭異得緊,我們快走吧。”話音甫落,又聞後方有人啼哭。陸術神情呆滯,循聲走去。陸婷喚他不住,隨過去一瞧,山後樹下倚坐著一個女童。穿著耦色短襖,滿頭棕色短髮,正環抱雙膝,埋頭悲泣。
陸術步履不停,陸婷恐有危險,伸手拉住他,朝那孩子觀望片刻。哭聲逐漸停息,女童抬頭看見兩個陌生人,顯然心生怯意,慌地向後縮身。陸術覷著她的俏顏,迷離痴纏,欲近前撫慰,女童急忙躲到樹後,扒著頭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陸婷道:“姑娘別怕,我們是過路的行人。”
女童眸中閃過一絲希望,問道:“你們能帶我回家嗎?”
陸婷問:“你的家在這附近嗎?”
女童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陸術定定地凝著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童從樹後走出來,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大哥哥,半晌,小嘴裡吐出兩個字:“芊彤。”
短短二字如落地春雷,令陸術昏聵的神識瞬間清醒,黯淡的雙眸度上精亮的光澤,他激動地握著女童手臂:“你真的是芊彤嗎?你,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女童戰兢兢道:“我的父親,他叫楓棟……”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陸術抱起女孩,喜極而泣。
陸婷訝然道:“弟弟,你冷靜些,她才不滿十歲,怎麼會是芊彤呢?”
陸術摟著女孩興奮道:“你看她的眉眼,和芊彤多麼像。”
陸婷嘆道:“你難道沒有發覺,這只是一縷神識,你摸著她的身體,可曾感到一絲溫暖?”
陸術一怔,望著懷裡稚嫩的童顏,淺笑道:“神識也好,軀體也罷,今後我是不會離開她的。”
陸婷道:“弟弟,你聽我說,剛剛那些軍士,舞女,來得極為怪異,現在又憑空冒出一個年幼的芊彤。只怕,我們所處之處並非真實的世界,多半是敵人設下的迷陣。這裡一切都是虛幻之象,我們不能在此久留。”
陸術不以為意:“那又如何,如果能攜手相伴的話,虛幻又如何?比那充滿悽慘、別離的現實世界強了萬倍。”
“可她還那麼小,你要她和你成婚嗎?”
陸術灑然自笑:“我可以等。我會給她一個溫馨舒適的環境。她要叫我哥哥也好,叫我叔叔也罷,能看著她健康地長大,我甘之如飴。”
陸婷低頭暗忖:“弟弟不願走,況此時我也未必能找到出去的路,只好等他睡下,再想辦法將他帶離。”於是道:“也罷,那我們先找地方休息一下。”
卻說夏濂引著一隊妖兵在山間停駐,眼見楓棟在法陣內盤膝瞑目,苦苦撐持良久,頂上冒出白氣,額上汗珠蜿蜒而下。自已在旁卻難以幫忙,急得坐立不安,往來踱步。忽見數道光芒自遠天劃過,倏然落至身前,化為潭瓊夫人與平剛。夏濂大喜,拱手行禮:“夫人,你們二位終於來了。”抬眼猛地瞧見卓銘站在二人身後,不禁驚道:“你怎麼跟來了?”
卓銘道:“夫人與平剛到宮鼎山找元帥,我就帶他們過來。”
“元帥不是叫你留守宮鼎山嗎,你走了大營怎麼辦?”
卓銘咧咧嘴:“有什麼打緊,現在捉拿陸術最重要,大營有他們呢。”
“那你也不能走啊,萬一……”言語未了,夫人便上前問道:“夏濂,陸婷在哪?”
夏濂答道:“他們姐弟二人已被元帥困在幻境之中。元帥施法維持結界,因我重傷未愈無法相助,所以在此護法。”
夫人道:“既然困住了,為何不殺?”
夏濂無奈道:“元帥維持結界無暇他顧,我等法力低微,無法進入幻境中與敵相抗。”
夫人冷笑道:“我那夫君真是見得不明,這麼困住陸婷有何用?擒不得殺不得,耗費自身靈力讓人家享受一次異界之行嗎?還是說,他根本不想殺她……”
平剛道:“你們把結界撤了,讓他們出來,我們拿陸術回去覆命。”
夏濂道:“萬萬不可,陸婷法力高強,一旦脫離幻境,局面將會失去控制。”
夫人哼一聲:“淨在這危言聳聽,你們不撤結界,我們就殺進去。區區兩個小賊,手到擒來。”
夏濂思忖道:“眼下也只好如此。元帥留下了幻境內的咒語,你們進去,記住如此如此,便可隨意改換裡面的天象地形,助你們擒敵建功。”
夫人道:“我知道了,你速將結界開啟。”
卓銘亮出長刀,奮然爭先:“正合我意,去殺個痛快。”
夏濂勸道:“你別去了,快回軍營,省得一會元帥罵你。”
卓銘哪裡肯聽,執意要與敵決戰。夫人道:“卓銘你不用去,我們兩個夠了。”
夏濂口中念訣,揮動袍袖,空中出現一幅流動的畫面,裡面一望山清水秀。卓銘便要衝進去,被夏濂攔腰抱住。夫人與平剛飛身上前,金光閃過,二人消失在畫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