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東方家的路上,整個氛圍顯得格外壓抑和沉悶,就好像車內瀰漫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濃霧一般。
來時慕容璟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東方清明偶爾回答兩句。
司機周顧晨當時還在心想:這部車裡真是難得的熱鬧。
可如今返程的路上沒有人說話,只有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在耳邊迴盪。
這才是這部車的常態。周顧晨再次心想。
慕容璟目光凝視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卻似乎沒有真正看到什麼。
東方清明疑惑不已。
他在想什麼?他在盤算什麼?為什麼一出沈家就如此愁眉不展,悶悶不樂?
從沒有見過他如此表情,彷彿心中承載著千斤重擔,又或者是有太多無法言說的憂慮和煩惱。
“沈家老太爺有答應去看伯父嗎?”良久,終於有人打破了這份沉寂。
竟然是清明少爺先開口嗎?周顧晨開著車心中震驚道。
“嗯。”
想象中的長篇大論並沒有從慕容璟口中說出,他只是輕聲答應一句,再無二話。
無錯書吧東方清明皺眉看著貼在車玻璃上看窗外的慕容璟,心中更加疑慮。
原本以為按照慕容璟的性格,肯定會說一大堆話來告訴自已跟老太爺,太爺離開後的故事,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簡潔明瞭地回答了一個字。
這讓東方清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兩人回到房間,都沒有說一句話。
沉默對於東方清明來說本是家常便飯,但今日這份異樣的沉寂卻如千斤重擔般壓在心頭,令他格外難耐。
他幾度欲言又止,嘴唇微微顫動著,似乎想要打破這片令人窒息的氛圍。然而,當目光觸及到慕容璟時,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此刻的慕容璟正靜靜地蜷縮在沙發裡,懷中緊緊摟著一個抱枕,眼神空洞無神,顯然早已神遊天外。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讓東方清明不知從何問起,不知怎樣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裡除了慕容璟輕微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聲響,這種詭異的安靜讓習慣甚至喜愛安靜的東方清明異常的難受。
像是終於做出某種決定,半晌,慕容璟打破了這份寂靜。
“我想跟你談談。”慕容璟終於開口道。
“早有此意。”東方清明坐到慕容璟對面。
回來後兩人都沒有更換穿出去的西裝,在自已的房間裡,彷彿準備談一場公事。
主動挑起話題的慕容璟又沉默一陣,才長長地嘆一口氣,像是對東方清明說話,又像不是的說了一句:“我還是做不到啊。”
“什麼?”
慕容璟勉強地笑,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有點佩服你,你是怎麼做到如此公私分明的。”
東方清明思考片刻回道:“天性,或者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真好啊。”慕容璟羨慕道:“我如果能像你一樣公是公,私是私的看問題,就不會這麼糾結了。”
“在沈家內屋你們究竟聊了什麼?能讓你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還做出這番感慨?”東方清明把心中最大的疑惑說出。
慕容璟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我餓了,叫小四送點吃的再說吧。”
雖然口中說自已飢餓,可真當等晚飯送來,慕容璟卻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他看著杯中如血的紅酒,盤中頂級的牛排,冷不丁的說道:“如果我拿你的命換取工作的機會,你會不會同意?”
東方清明也沒有吃,他皺眉看著慕容璟說:“你一路沉默,是在思考這件事。”
“對。”慕容璟低頭掩面,聲音略帶抽泣道:“我如果是你就好了,我如果是你就好了!我可以把公私兩立,我可以把你的病當成籌碼,跟你換取復興慕容家的機會。可我做不到,做不到……”
東方清明心內一痛,像被什麼抓住了一樣。
他起身來到慕容璟身邊,輕輕把他摟住。
“沒關係的,不論怎麼樣,都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
良久,慕容璟抽泣的聲音從微到無,擦乾眼淚,故作堅強的笑著說:“我沒事了。”
東方清明點點頭,坐回原來的位置,手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跟我說說進了沈家後屋之後的事吧。”
“嗯。”
慕容璟把自已如何被沈家兩位太爺把脈的事說出後,繼續說:“當時沈老太爺問我跟你什麼關係,我很詫異,為什麼會提到你。老太爺跟我解釋,原來你早上到沈家後兩人就為你把過脈,而同樣的,他們在我身上把到了同樣的病。”
“我的病纏綿已久,沈前胡束手無策,才特請沈家老太爺在今天替我診斷。可是……”
慕容璟接過話說:“可是沈家並沒有告訴你病因,甚至沒跟你多說幾句。”
“沒錯。他們只說自已才疏學淺,可我覺得根本不像,他們一定看出了什麼,卻有不能說的理由。”
“他們怕,怕捲進豪門爭鬥之中。”慕容璟眉頭緊皺,用筷子挑撥著牛排卻不吃,“天生遺傳,後天感染的病症都是人之常情,他們沒有理由不說。可你的情況……現在是我倆的情況……”
東方清明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猜到了什麼。
慕容璟接著說:“當我說出最近這幾天因有事與你同吃同住相處了幾天後,他們也就確定了。你的咳疾不在咽喉,不在肺部,不在臟腑,而是……有人下毒。”
“能給你下毒的豈能是等閒之輩,沈老太爺不是聖人,要為家族考慮。本打算等日後告訴沈前胡,再旁敲側擊告訴你,直到他在我身上摸到了同樣的病。”
東方清明點點頭,他出身世家,明白豪門斗爭的風險。沈家向來明哲保身,不肯涉險也是應該。畢竟能給自已無聲無息下毒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是四大家族其他家?商戰對手?又或者就是東方家內部的人。
“我還能活多久?”東方清明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慕容璟做痛心疾首狀,眼底全是悲傷的看向東方清明。
東方清明見他如此,心中難免咯噔一下。
看來,天不假年。
慕容璟大失所望地回道:“奇怪的點就在這裡!我本來還想你趕緊死,我好改嫁的……”
“什麼?”
等待了半天,嚴肅了半天,慕容璟突然又說了句自已招牌笑話,本來抱著赴死的心接受宣判的東方清明頓時被逗樂,失笑搖頭。
這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