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趙雲霄、趙承霖、程頤等人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程頤又道:
“你還瘸著,我也不欺負你,兩個月,夠吧,兩個月後,皇家書院練武場,我們見分曉!”
他又朝趙雲霄、趙承霖二人行禮:“屆時還請兩位殿下做個見證。”
“好!”柳醉玉像是被刺激到,不顧趙白衣難看的臉色,上前一步道。
“砰砰!”房門被砸響。
“都站在這裡做什麼?晨鐘響了多久了?”一位鬚髮盡白的老夫子走進來。
眾人這才紛紛落座,程頤也挑釁地看了柳醉玉一眼落座。
趙白衣則沉著臉色,拽著柳醉玉到最末排坐下,之後便不再理會她。
中午下學,眾人都瞧見,趙白衣撇下柳醉玉獨自去了膳堂,柳醉玉則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不敢上前。直到下午下學,二人被夫子帶著去往安排的廬舍時,趙白衣仍是明顯冷落柳醉玉。
眾人心照不宣,這是趙白衣不想惹事,結果柳醉玉忤逆了他。
兩人生了矛盾。
大郢皇家書院是要求住宿的,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都是上旬末、中旬末、下旬末和節假日才能回家。
趙雲霄與程頤在廬舍同一間。
“表哥,我瞧著,這兩人無足輕重。”程頤坐在趙雲霄身邊,神色輕佻,”那個柳醉玉恐怕就是個小屁孩兒!”
他對面,是捧著一卷詩集的趙雲霄。
趙雲霄正看書本看得入神,沒理他。
程頤以為他不贊同,繼續道:
“表哥,你看今天,那趙白衣一看柳醉玉跟我們對上,立馬態度就變了,跟伴讀的表面關係都不願維護,明顯是怕事之人,淨想著明哲保身,胸無大志。”
“那柳醉玉,衝動易怒沒腦子,幾句話就上鉤了。還是個死腦筋,屁顛屁顛跟在趙白衣後邊,想著讓他原諒。一看就不怎麼聰明。”
“不過這倆人的嘴都挺厲害,巴拉巴拉的牙尖嘴利!他們……表哥?”
“表哥你在聽我說嗎?”
程頤說了這麼久,忽然看見自家表哥捧著書卷笑得淫蕩。
他探頭瞅了一眼,才發現詩集前面是畫滿女人的小話本,頓時無語。
但是他也明白了,自家表哥也沒把這倆人放在心上。
那邊趙承霖也將訊息傳回東宮,太子的態度跟趙雲霄相差無幾。
——
裕王府。
裕王趙北宸聽聞後,立刻召來先前派出探查的屬下。
屬下將查到的結果一一回稟:“屬下查到,柳醉玉自幼養在府中,極少露面。四到五歲曾因病重臥床一年,不見外客。”
“八歲時,前往東海柳家本家,並以家主身份統率已關閉的柳家武堂東草堂。之後,柳醉玉在東草堂主事協助下,將東海各府柳家與其母親本家阮家的產業收入麾下。”
“只是這些產業實際仍由本家控制,柳醉玉只是名義上的主事。柳醉玉本人的深淺,不好判斷。”
趙北宸眸光漸深,唇角微微延展,露出一抹微妙奇異的笑:“有意思啊。”
——
日落西山,柳醉玉迎著無數人諷刺、驚奇、好奇的目光,一瘸一拐地往廬舍走。
書院的廬舍分為四座,分別是“中廬”“靜廬”“水廬”和“綠廬”。其中,甲班的人基本都住在中廬。各廬中,每兩間一個院子,每間可住兩人或三人。
兩人間已經沒有了,最後柳醉玉二人被分在一間三人間,在中廬二院東戶。
在隔壁房間的人看戲的目光中,趙白衣冷著臉先一步進屋去,柳醉玉則緊接著跟進去。
屋內,柳醉玉跳過門檻,就被一隻手扶住手臂,託著她進了屋。
屋門關閉,另外一個人不在,柳醉玉抬頭就對上趙白衣含著怒氣的眉眼。
“呃,我們不是商量好的嗎?我在明吸引火力,你在暗籌謀策劃。為何生氣啊?我們不是演得挺好的嗎?”
無錯書吧柳醉玉不解地問。
時間拉回到入書院前——
柳醉玉借拜訪九皇子的名義入宮,來見趙白衣。
趙白衣搬到了冷宮旁邊的殿中。
相比於其他住在皇宮中的皇子們的居所,這裡仍是偏僻簡樸,卻比起冷宮好了太多。
趙白衣早收拾出一間書房,正在裡面看書,看的是其中《辯土》一篇,這是與農業技術相關的文章,他細細讀來,覺得有趣。
柳醉玉到時,有內侍援引她到書房。
她定睛一看:嚯!還是熟人!小塵子!
“小塵子,是吧?本侯沒記錯吧?”
“是,是奴才。”
說完,小塵子弓著身子,扭頭帶著人就往裡走。
被“甩”在後面的柳醉玉一愣一愣的:怎麼?有洪水猛獸還是怎麼的?
前邊小塵子不想搭話,只是看見這人那張臉,就覺得脖子疼、渾身疼。
兩人來到書房。
小塵子敲門稟報的功夫,一轉頭,人已經掛在了窗戶上。
“嘶……”小塵子頭皮一下就麻了,表情崩裂。
“呃……”
柳醉玉也有些尷尬。
她本來想偷摸著看看趙白衣在幹什麼,卻不想這人就坐在窗戶邊,兩人直接臉對臉。
趙白衣看著突然懟到臉側的小孩兒,頗為無奈。
他合上書,伸手扶住小孩兒的肩膀,道:
“我這裡是缺大門嗎?偏要不走尋常路?”
“不、不是,我不是想翻窗戶。”看著放在肩膀的手,柳醉玉訕訕地道。
趙白衣掀起眼皮,視線掃了掃她用力過大,探進來的腦袋和肩膀,那表情大概是說“你自己信嗎”。
趙白衣輕拍她的腦袋:“從大門進來,下去,小心腿上的傷。”
柳醉玉像一條魚似的,出溜就下去,下一秒,就朝他跑過來。
還是一瘸一拐,倒騰得卻是不慢。
趙白衣看得直皺眉,起身把人扶到座位上:“小心點傷,跑什麼。”
“沒事,不疼了。”柳醉玉擺擺手,笑得心大。
趙白衣給她倒了杯水,道:“歇一會兒。”
柳醉玉喝著水,眼神不住地往他臉上瞟。
趙白衣無奈輕嘆,朝外面道:“都退下,不許過來。”
小塵子躬身退出去。
趙白衣對上她的視線,道:“好了,要說的現在說來。”
柳醉玉道:“還有幾日書院便要開課了,那時是我們正式與他們對上的時候,殿下有什麼計劃嗎?”
趙白衣反問道:“入書院是你的計劃開始,難道不該你說說有什麼計劃嗎?”
柳醉玉輕笑:“殿下說得對。但是殿下是殿下,我的計劃取決於殿下的計劃,取決於殿下的心。”
“所以,”趙白衣看著神色變得認真的小孩兒,“你今日前來,是想確定我所求?”
“是。”柳醉玉道,“我想知道殿下想要什麼,想達到什麼程度?”
趙白衣眼睛一眯,凜冽的光壓在眼底,他的語氣輕飄飄的:“那如果,我所求並非你所求呢?”
“那也要說過才知。”柳醉玉不退反進。
柳醉玉眼神很深,語氣平靜地說出翻覆天地的話:
“我們還有很長時間來做殿下想做的,但首先我必須確定,殿下想要什麼。”
“只是那個位置?趙氏頂端的位置?”
“還是整個大郢的山河、世家權貴、寒門庶族,一切徹底的掌控?”
“亦或是,想勵精圖治,成一代明君?當然,也可以是……”
“翻覆舊制,大洲一統,開創盛世,四海昇平。”
話落,安靜落下。
風拂過新葉,沙沙作響,像泛起漣漪的心。
柳醉玉聽見,自己的心在“砰砰”作響。
因為壓抑許久的話激盪,也許有激動,也許有期待,也許有害怕。
飄渺天真的夢,虛浮了太久,已很難落下。
趙白衣瞳孔有短暫的顫動。
風聲似乎響了很久,久到柳醉玉眼眶酸澀、心臟酸累,最後在雲端落下,一片柔軟。
她聽見溫和的聲音:“原來,這便是醉玉之心,醉玉之志。”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