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蘇帶著行李前往車站，售票廳排著長長的隊伍，顧蘇耐心等待著，後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回頭竟看到倪春：“咦，你怎麼在這裡？”

“給，生日快樂。”倪春遞過一個包裝很精美的飾品盒。

“啊？”顧蘇呆住片刻，緩緩接過飾品盒。

“上午過來有點事，想著昨天是你生日，遲到的生日禮物。”倪春邊說邊接過顧蘇手上的行李。

顧蘇心頭一暖，開啟盒子，是一枚藍色蝴蝶結髮夾，髮夾很精緻，顧蘇抿嘴笑了：“謝謝，好漂亮，我很喜歡。”

聽到這話倪春也嘴角上揚，二人有說有笑的一起乘車回家。

顧蘇打小就愛憎分明，她喜歡誰，不喜歡誰，自已很清楚，也表達的很明確。敏感、會察言觀色的她也知道，樊家除了奶奶，其他人不怎麼喜歡她，特別是王文姣。樊估武雖然也喜歡顧蘇，但是遠沒有像樊佩雯和樊小貝那樣的喜歡。

顧蘇讀初一的時候樊佩雯已經初三，馬上面臨著中考，但好成績一直不理想，作為家中長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絲毫不比樊小寶少。顧蘇也擔心樊佩雯的中考，倒不是因為成績，而是關於生活費，如果她畢業了，無論考的怎麼樣，她一定會去讀中專或高中，到時生活費就只能靠自已每月去政府大院的家裡領了，這是顧蘇最不願意做的事。

果不其然，樊佩雯中考成績很差，家裡走關係送她到一所藝術學院讀幼師，每個月初，顧蘇總要找一個早上去政府機關大院的家裡拿生活費。每次走進機關大院，顧蘇心裡都憋得慌，不知該怎麼開口，去到家裡，也不敢主動要錢，只能一個人默默洗著全家人的衣服，邊洗衣服，邊偷偷扭頭看房間門開了沒有，不一會，王文姣起床後將當月生活費放到桌上，顧蘇洗完衣服才拿錢離開。

有一次，顧蘇洗衣服時洗到內衣褲，看到一件女士內褲上面還有斑斑血漬，晚上回家問奶奶那是什麼，奶奶疼惜的將她拉入懷中，不斷的哎聲嘆氣。

轉眼又到了月初，顧蘇有事忘記去拿生活費，隔天早上，奶奶沒有錢給顧蘇當早點錢，她很愧疚的將家中炒米裝了一大袋塞到顧蘇手裡：“小蘇，奶奶對不住你，今天早上你先吃這個，等下我將雞蛋拿去賣了，中午回來我將早餐錢補給你。”

接過奶奶手中遞來的炒米，顧蘇內心很痛，不是擔心自已沒早飯錢，而是擔心奶奶這麼大年紀了還在為她擔心，感覺自已很不孝。於是佯裝不在意：“沒關係，我同學說好今天請我吃早餐的，你不用擔心。”

午後放學回家，還沒進門，奶奶將皺巴的5角錢遞過來：“小蘇，給，這個是補給你的今天的早餐錢，明天的我再給你。”

“真不用。”顧蘇內心一陣痠痛。

“拿著，自已買點好吃的，也可以跟上午請你吃早餐的同學一起分享。”

可是奶奶不知道，早上顧蘇根本沒吃早餐。

在外人眼裡，顧蘇勤快，乖巧，什麼家務活都願意做。可是隻有顧蘇自已知道，她乖巧，懂事，只是為了得顧家人的喜歡，每次去幫他們洗衣服，不是自已多懂事，只是為了能順利拿到每月生活費。

好幾次，因為拖欠學費被班主任點名回家，在一些同學的嘲笑聲中，顧蘇不得不再次走進機關大院。

倪春想考個好一點的高中，連續兩年復讀初二，和顧蘇分到不同班。樊小貝也轉入同所初中，比顧蘇低一年級。樊小貝對顧蘇的態度比小時候友善了很多，但每次遇到還是佯裝不認識。

一天放學，正趕上下雨，顧蘇起身準備回家，突然感覺下身一股暖流，顧蘇用手摸了摸褲子後面，再一看手指上全是血跡。此時的顧蘇已到青春期，無論是之前聽其他女同學小聲議論，還是上次問奶奶洗衣服時內衣上的血漬，顧蘇知道每個女生每個月都會有這幾天，而自已這是所謂的初潮。

顧蘇趁同學走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慢慢朝門口走去，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尖叫：“啊，顧蘇，你，這是得了屁癌？好多血。”一聽知道是班上的調皮鬼袁龍的聲音。

顧不上多想，顧蘇淋著雨跑向校門，雨下的很大，大家都想早點回家，也沒人在意顧蘇的褲子後面此刻早已一片血漬。

快到學校門口，顧蘇看到王文姣拿著二把傘在焦急的等待，顧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心裡一陣激動，正準備跑過去，突然見到樊小貝拉著一個女生跑向王文姣，王文姣馬上遞過二把傘，他們各自撐開。

顧蘇認出那個女生，她也住在機關大院，是樊小貝的鄰居，曾打過照面，她只當顧蘇是樊小貝的親戚。

顧蘇抿了抿嘴，低著頭想快速跑過去，那個女生眼尖看到顧蘇：“小蘇姐姐，你家人怎麼沒有來接你。”顧蘇頭也沒回的跑開了。

不一會，頭頂上雨小了一點，抬頭一看，原來是有人撐著一把傘，顧蘇驚喜的抬頭，卻見倪春撐著傘站在面前。

剛在教室，袁龍的驚叫聲後，3班的倪春從後門衝進去，緊接著傳來袁龍的哀求聲：“春哥……春哥……我錯了，開個玩笑……”

倪春揍完袁龍，趕緊拿著校服外套追出來。

“拿著。”倪春將傘一把塞到顧蘇手裡。

顧蘇剛接過傘，他一揮手用外套將顧蘇攔腰拉過來，顧蘇一驚，連連後退，卻見他將外套系在顧蘇腰上，她褲子後面的血跡這才完全遮擋住。

此刻顧蘇臉上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學校每年都要組織全體師生給學校食堂捐贈燃料，每個人都要上交，可以讓家長將燃料打包好送到學校，不想辛苦的也可以補交一定的費用。顧蘇不知道樊小貝是怎麼處理，但自已不想為這個事又去開口要錢。

正當顧蘇為這件事糾結時，一天班會上，老師表揚積極交染料的同學，當聽到有自已名字時，顧蘇一瞬間有點懵，以為老師唸錯了，下課後直接跑去辦公室。

“老師，我……我想請問，您剛才唸的是已交燃料名單嗎？”

“對啊，怎麼了？”

“老師，我……我不是還沒交嗎？”顧蘇不敢抬頭。

“噢，你的已經交過了，昨天3班倪春父親來過的，他交了雙份，一份你的，一份倪春的。”

是他。顧蘇突然有點眼熱鼻酸，突然覺得，自已沒那麼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