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現在看起來真像為情所傷了啊。”
沈斯硯坐在病床旁邊，他看見床上的女人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就覺得厭煩。
同時他的腦子裡會不自覺地將三年前見過的那個女人和現在的對比。
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已找錯人了。
秦絮偏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沈斯硯，你應該知道，段程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把東西給你帶來，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讓我發現我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沈斯硯永遠是最大的變數。
這是秦絮一直以來都知道的。
“不。”沈斯硯勾起唇角，鋒利的眉眼天生具有極強的壓迫感，“我是為了救您。”
“秦小姐，在我這裡，您可以聯絡你想聯絡的任何人。”
他拿出手機遞給她，他說:“即使是段程舟，又或者，警察。”
秦絮表情有些錯愣，她那一瞬間沒看懂這個男人的意思。
“你……你到底是誰？”
她的思緒又開始變成一團亂麻，本來就不太清醒的腦子現在更加混亂。
“我？”沈斯硯放下手，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道:“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不應該是——”
“您深愛的那個人，現在是金三角最年輕的毒梟麼？”
“或許您還不知道，一個月前，他手下的卡莎娜，帶人吞了好幾個大毒販的勢力呢，黑吃黑這種事情非常常見，段先生野心不小，手段也是格外狠辣。”
秦絮表情沒什麼變化，這些事情她猜得到，現在知道也不會驚訝，只是她想知道，沈斯硯的立場。
“不，你的身份很重要。”
她往前靠了靠，凝視著男人的眼睛，“你只是麓城黑市的一個老大呢？還是——”
她聲音放輕，“你和他是一樣人呢。”
“秦小姐你知道嗎？人在同一個環境裡待久了是會被同化的。”沈斯硯眼眸深邃，他瞳孔很黑，黑得透不進去光。
秦絮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她重新往後靠，微微仰頭，脆弱的脖頸暴露在沈斯硯的視線裡。
“是嗎？”
她沒等沈斯硯回答，就繼續開口:“大概是的吧。”
紙醉金迷的生活，肆無忌憚地揮霍，金錢和權力的誘惑，成為了無數人口中不得不犯罪的理由。
但是每一次的選擇，都是自已做的。
任何人的身不由已，都不應該用別人的命來抵。
沈斯硯沒再說話，他把手機放在床頭就轉身出去了。
秦絮看了很久，才拿起來，她調出撥號鍵的時候手甚至在顫抖。
刻在腦子裡的號碼再次出現在手機螢幕上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恍惚。
聽筒裡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喂？”
她聲音顫抖，唯一一次真實的情緒流露，嗓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哽咽:“張叔，我是秦絮。”
對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情緒格外激動道:“阿絮？你在哪兒？！”
“這些年你到底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去跟老秦交代！我……”
秦絮感覺自已在笑，又似乎在哭，她止住了男人的控訴，再次開口:
“張叔，我在麓城。”
“什麼！死丫頭你去那地方幹什麼！”張叔聲音拔高了一個度，“你忘記了老秦說過什麼嗎！！”
秦絮垂眸，她深呼吸了幾下，才回答:“我沒忘，我一直都記得。”
“但是張叔，我同樣忘不了 ，我爸死在我面前的樣子——”
“我不是在報仇，我是在做他沒有做完的任務。”
張叔直接吼了出來，他根本沒控制自已的情緒:“那你也不能這樣胡來！你知不知道萬一你暴露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那些毒販沒有人性，你知不知道你會經歷什麼！！你是老秦唯一的家人！！你難道要你父親用命給你換的平安就這麼廢了嗎？”
“秦絮！我們不需要你一個孩子去幹我們該乾的事情！不然要我們警察有什麼用！”
秦絮啞聲道:“可是，我希望我爸爸的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我希望屬於他的一切榮譽可以還給他，我希望他守護的人民可以記住他，我希望——”
“他是作為一個警察殉職，而不是無聲地死在深淵裡。”
她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
“無名墓碑上沒有我父親，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沒有叛變，他沒有！！憑什麼不承認他是警察，憑什麼！”
情緒崩潰的女人哭得聲嘶力竭，她所有的不甘心在此刻爆發。
“張叔，你知道的，我爸爸不可能是叛徒……不可能的……”
聽筒的對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秦絮以為電話是不是結束通話了才重新傳出聲音。
“可是阿絮，知道老秦身份的全死了，李局死了，吳隊死了，那一批臥底全慘死在毒販手裡，老秦的資料被毀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張叔捏著手機的手在顫抖。
“意味著我口說無憑！那次行動裡的人死完了！如果不是他透露了我們的行動，我們怎麼可能……”
“閉嘴。”秦絮神色冷漠，她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麼，“連你也不相信我爸爸，是嗎？”
張叔:“我相信！但是我沒辦法。”
“那你信我嗎？”秦絮扭頭去看窗，有幾縷陽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她盯著那幾縷光，說，“張叔，打擾了，好好生活。”
自那次行動失敗後，張叔是唯一知道他父親身份的人，但是沒人能夠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無錯書吧緝毒警察肩上的擔子很重很重，每一個人的選擇都會中途變更。
但是秦絮知道，她父親一直都是一個很合格的警察。
他放棄了屬於他自已的一切。
秦絮忘不了她母親死之前還在告訴她，她爸爸是個英雄，她永遠相信他，要永遠尊重他的一切選擇。
臥底的資料是最高機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一旦資料被銷燬，就沒人能夠證明和毒販混在一起的他應該是個站在陽光底下的人。
秦絮掛了電話，她捏了捏眉心。
當年警局內部應該也出了臥底，他父親暴露了，所以那次行動才會失敗，那位臥底不僅搞到了警方的臥底名單，還把資料銷燬了，為了不讓人知道，還把知情人都殺死了。
多麼殺人誅心的做法。
死得慘烈無聲，甚至沒人替他們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