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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時光深處的人(14)

秦絮等了一會兒,她驀地垂下眸子,落寞道:“好吧,不想帶我也沒事的,我現在可以一個人待著了……”

段程舟突然捧起她的臉,讓她垂下去的眼睛重新看著他。

不可否認段程舟長了一張極其優越的臉,眼眸深邃,當愛意翻湧,他看向你的時候,你彷彿就是他的全部,他低頭吻了一下情緒低落的女人,語調繾綣柔和:

“阿絮,那邊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再受傷了,所以乖乖等我回來,我一定儘快回到你身邊,好嗎?”

秦絮眨了眨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答應著點了點頭。

她捂著臉撲進了男人的懷裡,看起來像害羞了一樣。

萊西非常自覺地低頭看著自已腳尖,等著自家老大把那女人哄好。

“萊西,去安排吧,一個星期後出發。”

“好。”

這一個星期裡,原本以為會過得太平一些,但是第二天的時候就收到了訊息。

段老死了。

這對麓城地下勢力來說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畢竟麓城最開始就是魚龍混雜,而段老來到這裡之後以極其狠辣的手段從一個無人知曉的小人物迅速成長為了聞風喪膽的一方大佬,他背後又有維克斯家族保駕護航,幾乎沒人能動搖他在麓城黑道勢力的地位。

隨著時間流逝,其他勢力見著他逐漸年邁,又對段家開始虎視眈眈,可是他又橫空出世一個兒子,就是段程舟,其他人甚至不清楚是從哪裡接回來的。

原本以為段程舟只是個毛頭小子,結果剛接手段老的一部分勢力就極其強勢地在麓城佔據一席之地。

他甚至有明面上體面和煦的商人身份,黑白兩道通吃,他比曾經的段老更狠。

傳聞裡他用的手段都極其血腥暴力,後來也幾乎沒幾個人敢明面上招惹他了。

而這次,段老死在了沈家,還是剛回來的沈斯硯手裡。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麓城又有一場暗地裡的腥風血雨了。

段程舟以最快的速度集結那些勢力,他迅速收了段老的勢力,並且矛頭直接指向沈斯硯。

原本有很多人不服段程舟,但是他並不打算和善地講道理。

有一天夜裡,秦絮突然半夜驚醒過來,她發現別墅裡有些安靜得過分,而且她抬手的時候就感覺身邊的人不在,身側的位置已經是一片冰冷,說明人已經離開很久了。

秦絮斂眸,她起身朝外走,下了樓梯的時候,她才發現別墅裡面居然沒有人看著,這就有些奇怪了。

她還沒開始仔細思考,就聽到了別墅後面有幾聲隱約的慘叫聲傳來。

秦絮思緒一斷,她好像猜到了點什麼。

於是她朝後面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就聞到了空氣裡黏膩又濃郁的血腥味,還伴隨著幾聲幾乎撕裂喉嚨的慘叫。

緊接著又傳來了幾個人怒吼的聲音:

“段程舟!你怎麼敢的!我們好歹是跟了段老那麼多年的人,怎麼可能背叛他!你這是排除異已!這讓段家的人怎麼服你!”

“段程舟!你是在國內待久了腦子糊塗了嗎!我們可都是元老級別的人!你竟然想殺了我們?!”

“在東南亞我們都是有名聲在的,你以為才坐上這個位置你有多少能力掌控他們?你以為你有的段家那一點點勢力算得上什麼!?沒有我們的支援你怎麼可能在金三角混的下去!”

“段程舟!我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根本沒必要趕盡殺絕!我們有貨物運輸的最佳路線和方法,和各國大佬都有交易經驗!沒有我們介紹你根本不可能在金三角混下去!!”

段程舟神情冷漠,森寒的目光如同毒蛇纏繞一般掠過所有人,他冷聲開口:“諸位才是在國內待久了腦子糊塗了吧?異想天開地想脫罪而給條子們通風報信的,難道不是各位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們——”

“砰——”

一聲槍響。

“啊……我的手!段程舟,你這是汙衊!!我們怎麼可能和——”

“砰——”

兩聲。

“啊啊啊啊,我的腿!”

“段程舟!你怎麼敢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

淡淡的硝煙味彌散,卻逐漸被黏膩的血腥味覆蓋,空氣裡彷彿都湧動著血液,縈繞在鼻尖的是揮之不去的鮮紅,場景一度混亂,隨著零碎的幾聲槍響,掙扎謾罵的聲音一點一點弱化,最終隨著氣絕而消失。

秦絮透過門縫看過去,那人立在血泊之中,聚堆的屍體之上,踩著滿地血汙,身上也不知道濺上了誰的血,月色之下是他染上猩紅的臉,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動作優雅地擦拭著手裡的槍。

他的身後站著一身白衣的沈諭和舉著槍面無表情的萊西。

還真是,極其血腥震撼的畫面。

秦絮垂眸兩秒鐘,她抬手拉開門,臉上的表情在門開啟的一瞬間切上剛睡醒般的朦朧,她揉著眼睛走上前兩步,軟著聲音叫他,“程舟——”

段程舟猛的抬頭看過來,秦絮錯過了他眼睛裡一瞬間閃過的慌亂。

她此刻還穿著睡衣,絲綢質感的睡裙似乎已經不太適合她,有些偏大了,這更顯得她過於瘦了,以至於她瘦小的身影站在這一眾屍體面前,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她放下手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看清了面前的場景。

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濃烈黏腥的血腥味衝得讓人犯惡心。

有些人死相過於悽慘,一隻眼珠子被打爆了,另一隻眼睛瞪得極大,現在還能看清他眼睛裡的不可置信和強烈的憎恨,死不瞑目。

而有一些則是一槍爆頭,卻也同樣來不及閉上眼睛,倒在地上的時候身下墊著其他人的屍體,腦袋後仰,以秦絮的視角來看,那人彷彿就是在惡狠狠地盯著她。

她是最好的演員,能夠表現出一切她想表達出來的情緒。

秦絮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她的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發抖,她顫抖著眸光看向那個站在滿地狼藉之上的男人。

“你……”秦絮往後退了兩步,腿開始發軟,不受控制地跌坐在了地上。

段程舟朝她走過來,然後止步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阿絮,別害怕。”

秦絮卻突然抬頭:“程舟,你——”

她無聲的說了兩個字,段程舟神情怔愣一瞬,下一秒臉上卻突然綻開笑容,“阿絮,原本不想這麼早就讓你知道的。”

他嘆了口氣,伸手把女人從地上拽了起來抱在懷裡,懷裡的人不斷地發抖,甚至有些站不住,他伸手環著她的腰避免她站不穩。

男人微微一彎腰,下巴磕在女人的肩膀上,另一隻拿著的槍口卻頂在了女人的後背,感受到懷裡的人身體猛的僵住,似乎想掙脫他的懷抱。

他手上用力,輕聲開口,語調纏綿,“阿絮,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阿絮,我愛你。”

“答應我阿絮,別離開我,永遠陪著我,好嗎?”

秦絮抬眸的時候,萊西已經轉身去收拾殘局,沈諭看了她一眼,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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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味瀰漫在鼻尖,男人的低語響在耳邊,而那似乎還有硝煙味的槍口還抵在後背。

“阿絮,別想著離開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的……”

槍口順著她的後頸往上,抵在她的後腦勺,男人的聲音明明那麼溫柔,卻莫名讓人脊背發涼。

秦絮從沒這麼直觀地感受到,段程舟是個瘋子。

安穩日子過太久了,又或者段程舟裝的太好了,她差點就忘了,這個人本質上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罪犯。

“阿絮,回答我。”段程舟親暱地親了親她的耳朵,突然一口咬上去,“別走神。”

秦絮耳朵一痛,她皺了皺眉,片刻後眸中一片清明,嘴角無聲勾起,她回答說:

“好,我永遠陪著你。”

當你選擇踏入深淵,就不要想著把深淵裡的人拉出來。

沉淪其中的人不僅會自我淪陷,還會拉著別人同他一起陷入地獄。

月光照耀著滿地的血腥,唯一的乾淨卻和那個滿手鮮血的人在接吻。

呼吸之間氾濫著情慾,段程舟深邃的眼睛裡映著她的樣子。

她是地獄裡唯一綻放的花,段程舟親手將她採摘留在自已身邊。

他栽她身上了。

所以他不可能讓這個人離開他。

秦絮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下一刻,放任自已沉淪在他的情慾裡。

夜色朦朧裡,似乎有一滴淚水從眼角流下,她伸手環住男人的脖子,回應他的吻。

思緒來回拉扯,最後只剩一個想法——如果我選擇陪你墮入地獄,那麼我想要用你的生命為代價。

一個星期後的交易時間,段程舟一早就出去了,他帶走了萊西,讓沈諭接手剩下的事情。

秦絮站在陽臺上,往下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頭進入房間,過了一會兒,她走到門口,臉色有些發白地衝門口的人說,“叫一下沈醫生,我不太舒服。”

那人看見秦絮這個樣子就急忙點了點頭,畢竟誰都知道段程舟把這位當寶貝,人才走就出事了,他們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沈諭趕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捂著肚子痛得嘴唇發白的秦絮,他臉色一沉,“把秦小姐送到醫療室。”

醫療室內沒有監控沒有竊聽。

“秦小姐,您大可不必這麼糟蹋自已的身體。”沈諭抬手遞給她一杯水。

秦絮接過,淺笑一聲:“無緣無故地找你,他會懷疑。”

沈諭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所以秦小姐找我幹什麼?”

“我在想,我見過你的名字,但不是沈諭兩個字。”秦絮手指捏著杯子的力道加大,指尖有些泛白,“秦聿,對嗎?”

沈諭身體一僵。

“你就是他收養的那個兒子吧。”秦絮斂眸,目光落在水杯裡蕩起的漣漪。

“我看見了那無名墓碑前的花,我那天在你身上聞到了梔子花香,本來這種事情可能只是巧合,我沒怎麼在意,後來,就我流產那次,你給我檢查前喝的藥物裡應該有安眠成分,有一次我因為難喝悄悄倒了,所以我聽到了,你打的那通電話。”

沈諭握拳的力道越來越緊,秦絮每說一個字,他的目光就冷一分。

直到她說——

“沈醫生,秦賀揚是我爸爸。”

聽到這一句,沈諭才抬頭正視秦絮。

時間彷彿被拉得很長,他看著秦絮的眼睛,這一刻他才從那精緻的眉眼裡,隱約看見了那個男人的影子。

那個把他撿回家照顧他的男人。

那個明明跟著毒販混在一起,卻莫名地有種奇異的正義感的男人。

那個好像幹著壞事卻教他要做個好人的男人。

那個好像感知到自已快死了,於是告訴他自已身份的男人。

那個被毒販極盡折磨最後死在大火裡的緝毒警察。

有人用了幾年時間把他養大,教會他什麼是罪惡,什麼是警察,而死前卻沒完整地陪伴自已的女兒超過一天。

有一句話是,“緝毒警察總是背對鏡頭,因為他們面朝黑暗。”

一輩子就那麼長,有人用半生的時間面朝黑暗,也沒重返光明,最後連墓碑上都不能擁有名字。

沈諭神色不變,泰然自若道:“秦小姐,您知道你說這些,我有權利將您視為警方臥底關押起來嗎?”

秦絮也不急:“我只是在賭而已,如果你不是,那我的下場顯而易見。”

沈諭盯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說:“秦小姐,您應該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秦絮突然開口問:“段程舟這次有機會活著回來嗎?”

—你把他這次交易告訴外面的人了嗎?

沈諭笑道:“秦小姐說笑了,程哥當然會平安回來。”

—沒有。

言盡於此,不能多說了,秦絮知道他的顧慮。

其實秦絮不太清楚沈諭的立場,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的人,見過的血腥與暴力太多了,

同樣的,他擁有的東西也很多,要在這種紛擾雜亂的環境裡守住本心,其實很難。

但是絕對的信仰才能堅定自已的信念,沈諭不是一個正式的警察,他其實沒有任何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