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別說許書銘本來就不是那種會在公開場所就作出出格行為的人,就是鍾聞天也不可能也在這樣的敏感時刻把他們放到風口浪尖。 不過,在許書銘瞪了他一眼,默默接過吸管和礦泉水瓶後,鍾聞天在一旁想,如果許書銘同意的話,他真的不會嗎? 這個答案很難去深究,因為根本不會發生。但是鍾聞天心裡覺得,如果換個人,他不會去想這個問題,但是物件換成許書銘,好像沒什麼不可以的。 一方面,他本身就不是那麼在乎別人感受的人,另一方面,他面對許書銘的時候,一向很沒有原則。 這肯定不是個好現象,但是情到深處,這樣的念頭總是自然而然的從心裡湧現出來。 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鍾聞天想,今天他終於更深的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涵義。 醫院此時病患多,拍片的人大排長隊。許書銘覺得自已這點小傷,根本不應該佔用醫療資源。他拿著吸管喝了一點水,潤了潤嗓子就要去看嚴舒靈。 “舒靈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骨折都是輕的,她現在肯定很害怕,不知道老爹有沒有趕過來,她媽媽那邊要是看到了報道肯定嚇得要飛過來,我的手機在現場弄丟了,也不知道記者是怎麼說的,別嚇著阿姨就好了,我爸爸那邊肯定也急壞了。”許書銘說,“我的備用手機還在保姆車裡,我現在就去拿,等把手上的事情處理掉,然後再去看舒靈。” 他說到這兒,就有些急了。鍾聞天看他的思緒一轉到工作上,剛剛還算不錯的氣氛就霎時消弭,心裡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道:“先用我的手機,給伯父報平安吧,他現在肯定看到新聞了。” 鍾聞天把手機解鎖遞給他,過道上人來人往,許書銘打電話不方便,鍾聞天讓他搭著自已的手臂,他給他領路,引導他下樓。 鍾聞天身材高大,許書銘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身體稍稍站在他身後,就避開了迎面過來的人流。 許書銘打給許父,電話一接通就聽到許父擔憂不已的聲音,許書銘知道父親看到媒體的報道肯定嚇壞了。狗仔的風格一向極近誇張之能事,許父從新聞裡分辨不出真假,自然把心提在嗓子眼,生怕聽到兒子受傷、甚至更壞的訊息。 等安撫完許父,許書銘放下手機,他和鍾聞天已經到了醫院大門口。他抬起頭,剛想把手機還給鍾聞天,才發現很長時間沒打交道的白鉞已經再跟他們身邊。 白鉞見到許書銘一點不意外,他看許書銘的目光向自已投過來,立刻對許書銘噓寒問暖道:“哎喲,許助理你的嘴唇怎麼了?怎麼傷得這麼重?人沒事吧!?” 許書銘對白鉞到沒什麼特別看法,只是在心裡有些感念,白鉞也算有些本事了,竟然還能在鍾聞天身邊做心腹。 想到這兒,他鬆開了鍾聞天的胳膊,對白鉞笑了笑,客氣道:“勞白總助掛心了,只是一點小傷。” 對於許書銘這種不鹹不淡、帶著一點生分的回答,白鉞心有慼慼,趕緊上前,準備再說點什麼拉一拉好感度。 鍾聞天知道許書銘要去拿手機,又對白鉞乍然出現,許書銘就和他拉開距離表示一點不滿,立刻對白鉞道:“聯絡外宣了嗎?等醫院這邊處理完,叫保險公司過來勘察現場。看看到底是我們這邊技術員的問題,還是裝置質量問題,等出結果以後,和電影負責人商議一下,公開召開記者會。” 白鉞領命而去,不敢再打擾老闆和舊情人舊情復燃。鍾聞天是主投資人,這一次意外故事的理賠他如果不負責,估計電影到此為止就玩完了,所以,一般不干涉電影進度的他,這次插手了電影這邊的具體事物。 “沒讓製片人難做吧?”鍾聞天和許書銘說。 他們正朝停車場走去,許書銘聽了他的話,笑著搖搖頭:“他就怕你不想繼續投錢了,我想應該不會說什麼的。” 實際上,鍾聞天這樣大方又不去給劇組找事的投資方是最受歡迎的,在商言商,所有人都能全心全意地把精力放到電影裡。 “我真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早知道還是投資那部電視劇了。說起來,還是你們這個製片人先找上我的。他知道我看中嚴舒靈,所以託關係把劇本遞到我手裡,說這個劇本是為嚴舒靈量身打造的,只要拍出來,保準能給嚴舒靈衝擊獎項。他倒也實誠,沒給我說票房上的保證。” 鍾聞天之前與許書銘還處於不聯絡的階段,鍾聞天怎麼挑投資專案的事,他還不知道詳情,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 許書銘微睜了眼睛,他道:“你親自負責這個電影專案的?”他還以為鍾聞天全權交給下面的人做的呢。 按照他對鍾聞天的理解,他向來不會經手不熟悉的領域,會直接找下面的人,讓他們會找靠譜的評估方,然後讓專業人員來挑選專案。等專業人員千挑萬選,找到有回報率的專案,他才會過目,最後批准同意。沒想到,這次內情竟然全然不是這樣。 鍾聞天對他笑了笑,向他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我對你的事一向是親力親為,什麼時候假手於人?” 他們已經走到了保姆車附近,保姆車外還有司機和兩個隨行團隊的人,許書銘正看著前方,只覺得耳邊一熱,再一看,鍾聞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已的身邊。 他當然知道鍾聞天的意思,他其實也不是很抗拒鍾聞天的親暱,只好轉過身,面對面看著鍾聞天道:“你待會兒有沒有空?” 嗯,鍾聞天點頭,“怎麼了?” 許書銘想到自已那枚掉了的戒指,他微微蹙起眉毛道:“我的戒指丟了。” 鍾聞天有點不太明白,疑惑地看著他。 他想了想,說:“我本來想自已回去片場找找,但是現在又沒空,如果去晚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鍾聞天看他說得這麼捨不得的樣子,心想什麼戒指,讓他這麼放在心上?這個戒指誰送給他的? 一般戒指貼身放,肯定是別人送,帶有象徵意義的。 “彆著急,是什麼樣子的戒指?”雖然心裡不免有些吃味,但是鍾聞天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問這些,先把事攬下來再說。 就算之前許書銘或許真的有過其他人,但是那又怎麼樣?鍾聞天想,許書銘現在是自已的了。 他以後只能是自已的。 許書銘見鍾聞天一點不記得那枚戒指了,而自已卻一直捨不得扔掉,這樣的對比,讓他不免滿含怨念地瞪一眼鍾聞天,說:“你在NY曾經送過給一枚戒指還記得嗎?” 鍾聞天一下子都呆住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許書銘的眼睛,心裡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傾瀉而出。 他以為許書銘早就把他精心準備的戒指扔了,他以為許書銘在他身邊做秘書的期間,對他只有利用,他以為許書銘一直很恨自已,所以他怎麼會接受自已的戒指? 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扔掉? “想起來了?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吧,它——”許書銘想到自已片場千鈞一髮的時刻,仍然不免身體發冷,他頓了頓,然後說:“要不是它,我可能真的不能再站在你面前了……我覺得是它在保佑著我——保佑著我能再見你一面……我以前一直不太能面對你的感情,也不願意去深想,但是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我突然很害怕,我很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他說著眼睛越來越亮,鍾聞天聽得心都揪起來,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許書銘的手指。 許書銘任由他握著,仍然睜著眼睛盈盈看著他,輕聲道:“你不知道,我就站在醫院大廳裡,就在我特別想你的那一刻,你就忽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好高興,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的感情,但是我當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你能出現在這裡,你願意過來找我,那就夠了。” 鍾聞天的掌心滾燙,許書銘笑起來,他把自已的手指攥得好緊。 原來喜歡一直是讓人歡喜的事,只要看到眼前這個人,就會不自覺地心情變好。 鍾聞天把許書銘的手拾起來,放到自已的嘴邊,他的嘴唇抵著掌心呢喃:“寶貝,對不起,對不起,所有的一切我都很抱歉……”他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他的嘴唇一直貼在許書銘的掌心上,熱熱的,這熱度好像會隨著紋路一直蔓延到兩人的心臟裡。 “我以前說的話都不算數了好不好?”他道,“我愛你,寶貝。我一直在想你,我根本沒辦法像自已說得那樣忘了你,但是我又放不下自尊去找你,好多次我都在想,要不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去就算了,互相折磨,也比看不到你強。可是,每一次真的看到你本人,我又意識到,我根本捨不得,其實我只是想你想得發瘋而已,只要看到你,我就千方百計想多看你一會兒,多和你說一會兒話。” 許書銘看到鍾聞天的眼眶有些紅,他還想再看清清楚點,鍾聞天卻上前一步,把他拉得靠自已更近,有隻手按著他的後腦勺,他的額頭抵在鍾聞天的額頭上。 他睜著眼睛看著鍾聞天,鍾聞天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股灼熱的鼻息拂過他的臉上,他的臉滾燙起來。 “寶貝,我們重新開始吧。” 重新開始。 沒有最初不平等的金錢包養。 沒有後來所謂的和平分手。 拋棄掉所有的顧慮和歉疚。 像世間所有的情侶一樣,從一個眼神,一個背影、一個千億分之一的緣分開始,談一場平等的戀愛。 許書銘感覺自已的心一定跳得很快,臉也快熱熟了。 不過,鍾聞天也跟他一樣。 他們都在緊張。 他們都很重視彼此。 許書銘點點頭,他緊緊抵住鍾聞天的額頭,閉上眼睛,止住眼睛要流出的液體,低喃道: “好。” 他想了想,又接著道:“我也愛你,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好愛你了,只是你從來不知道。” “現在知道也不晚寶貝,”鍾聞天親了親他的眼睛,道:“那我以後爭取每天都比你愛我更愛你一點,我會做到的,你相信嗎?” 如果是平時,許書銘只當他是肉麻的甜言蜜語,但是今天,許書銘卻認真點頭,道: “我信。” 你說什麼我都信。 ——是你救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