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京城寒風呼嘯，鵝毛大雪壓垮了屋頂。

陸靈犀只穿了一件單薄裡衣，躺在只有一張床單的堅硬木床上瑟瑟發抖。她的身上只蓋了一床夏天薄被，如何抵擋的了這寒冬啊？

她堅硬的目光落在大大敞開的窗戶外，寒風將鵝毛大雪吹進屋，冷得她上下牙不斷打顫。

一個尖嘴猴腮的婆子搓著手走進屋來，不高興道：“你怎麼還不死啊？真是賤人命硬。”

陸靈犀沾著白霜的眼睫顫了顫，她連呵斥婆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虛弱道：“叫侯爺跟陸書暖來見我！”

婆子聽到她堅定聲音，恍惚間，似乎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女人仍舊是一個月前發號施令的侯府夫人。但婆子看清眼前落魄的人，將心中的畏懼揮去，冷哼一聲，不屑道：“侯爺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陸二姑娘一向身子纖弱，這樣大的雪天，侯爺說了，不準二姑娘出門，否則要是凍著了，就將伺候二姑娘的下人全家發賣，哼，還來看你這個死狗樣子，你當你是誰啊？”

“呵呵。”陸靈犀冷笑的聲音比吹進屋的雪風還要凍人，嗤笑道：“是身子纖弱不能吹冷風呢，還是未嫁先懷孕六個月，不敢讓人看見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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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婆子狠狠嚇了一跳，急忙左右四看，確定這個破院子除了她和床上那個快死的女人外，就再也沒其他人，方才鬆了口氣。

陸靈犀繼續道：“我要是再不死，陸書暖的肚子就遮不住了，叫那兩人來見我，否則，我就是苟延殘喘也要將這口氣拖到陸書暖十月懷胎生孩子的那天！我要她的孩子做個沒父親的野種！”

“你——”婆子本想衝上去教訓她，可一看到她那雙如冰錐般又冷又堅定的雙眸後，嚇得縮了縮手，只好去前院叫人。

見人走了，陸靈犀蜷縮著身子躺在床上，努力想要讓身子暖和一些，可門窗灌進來的雪風，讓她只感覺身子越來越僵硬，眼皮彷彿有千斤重，隨時都要閉上。但為了一見勾搭成奸的丈夫和妹妹，她不得不咬破舌頭。

伴隨著血腥味充盈口腔，疼痛令她破敗的身子勉強清醒。

半個時辰後，陸靈犀僵硬的已是無法動彈，但門外傳來的聲音，卻又讓她渾身湧上恨意，四肢百骸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掙扎著坐起身。

“姐姐都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這個時候不好好養著身子，見我和姐夫做什麼？”陸書暖輕靈似黃鶯的聲音傳進屋內，還沒見到人，就已經彷彿看到一個纖細柔弱，溫柔似水的女子了。

“哼，那種賤人，天天就知道鬧事，理她做什麼？”顧成錦厭煩的聲音，彷彿陸靈犀是趴在他鞋子上的一塊爛泥，急不可耐要甩掉。

終於，陸靈犀看到走進門的兩人。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妹妹。可眼前，兩人卻是手牽著手走進屋來。顧成錦還心疼地為妹妹拉攏白狐皮披風，生怕妹妹冷著。

見此，陸靈犀眼底盡是冰涼的嘲諷。夫妻三年，他別說為她拉攏披風，就連一句關心的話也不曾說過。

顧成錦瞧見瘦得如同一根枯木似的陸靈犀，眼中遍佈不耐，這個女人怎麼還不死？！不高興道：“你見我們有什麼事，快說，書暖身子弱，撐不住這屋子裡的寒冷。”

“你故意說我得了天花，將我挪來這偏僻的院子養病，不就是希望我被凍死在這兒，好將侯夫人的位置騰給我妹妹嗎？”陸靈犀冷笑聲音刺耳，曾經靈動如同繁星的眸子只剩下尖銳恨意，死死盯向顧成錦，咬牙切齒道：“我嫁給你三年，自問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處，我為你打理家務，伺候婆婆，照顧小姑，我到底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竟然要我的命！是我陸靈犀帶了二百萬兩白銀做嫁妝，才讓你……”

“住口！住口！閉嘴！”顧成錦突然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狗一般發瘋，拼命地跺腳，一張臉漲的紫紅，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寒冷的屋子裡聽起來，彷彿是在咀嚼她的骨頭。

“你每天除了錢就是錢，滿身銅臭，庸俗不堪，怎麼陪跟書暖比？你配嗎？”顧成錦惡狠狠咒罵，扭頭看向身旁纖弱清雅的女子，渾身透著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潔，才女氣息一覽無餘，舉手投足盡是優雅。他目光緩緩落下，停留在陸書暖高隆的肚子上，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和緩。

“滿身銅臭？庸俗不堪？”坐在床上的陸靈犀冷笑著重複了他的話。若非她陪嫁的二百萬兩銀子，如何能將一個早已破敗，連錢都已經借不到，只能靠偷摸典當過一日三餐的侯府救起來？若非她的陪嫁，誰拿銀子給顧成錦上下打點，讓他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就已經是三品高官！

可到頭來，他竟然嫌棄自己滿身銅臭？

“呵呵。”陸靈犀終於明白了她為何落到如此下場了。當年破敗到只差上街要飯的侯府，不過是為了她的鉅額嫁妝才迎娶她。

顧成錦的心中，從沒將她這個滿身銅臭的妻子看在眼中，而且，她這個最讓他看不起卻又不得不偽裝三年夫妻的女子，正是拯救侯府，拯救他的恩人，自己對他所有的好，都被視為高高在上的施捨。

如今他已是三品高官，自己這個滿身銅臭的原配，自然應該懂事地騰出位置。

顧成錦見她呆呆坐在床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瘋瘋癲癲的，眼底嫌棄更多，嘲諷道：“書暖和你同樣出身陸家，卻一身才氣，這就叫出淤泥而不染，你若是懂事，就乖乖去了，我准許你以德安侯夫人的名義葬進我顧家祖墳，若你……”

“書暖。”陸靈犀已經得到了顧成錦的答案，也懶得跟他囉嗦，而是看向二妹陸書暖，銳利目光直射，道：“你十歲那年從假山摔下去，大夫來了十幾個，都說你活不成了，是我娘拉下臉砸銀子求人，才終於求來太醫救你的命，可你現在卻要我死！這些年，我但凡有好東西，哪次我沒有分一半給你？就連你的命，也是我陸家救得！否則你一個罪臣之女，別說錦衣玉食，就連活著都做不到！”

顧成錦厭煩瞥她了陸靈犀一眼，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一直安靜站在屋內的陸書暖忙安撫他，道：“我也聽不懂姐姐在說些什麼呢，依我看，姐姐可能是瘋魔了吧！哎，你先出去吧！讓我和姐姐待一會兒，陪陪她。”

“不行！”顧成錦想也不想就拒絕，擔憂的目光落在她純潔的臉龐上，道：“她這種賤人，萬一傷到你怎麼辦？你肚子裡還懷著我們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