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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同的海

自從格拉莫爾事件後,大法爾坎特軍部單方面切斷了與聯合會的調查協作,並不再留有任何的談判餘地。

雷奧多不知道這對於整個案件來說是好是壞,但至少對他們來說,生活總算是輕鬆了不少,也不用活躍於可能存在未知危險的調查前線。

萊茲老樣子在行動處旁的牌室裡消磨白天,而菲妮剛剛完成了聯合會的考驗,她現在已經是一位“合格”的輝術者了。愛蘭負責帶著她完成白日間的巡邏工作,這也是相較於新人來說更輕鬆的差事。

至於自已?

除了答應用公款報銷萊茲每天下午的咖啡費用來換取他“勉為其難”接受了替自已執勤最初的兩小時外,雷奧多一直都記得自已和艾希恩的約定。

自西斯黎娜放學直至歸家的路上,每天雷奧多都會準時出現在大學外的路口,跟隨著前者一同離開。

不過少女彷彿已經觀察到了跟蹤的自已,在最近的一次日常的跟隨中,滿臉慈祥的伊洛娜突兀的擋在了她與自已的中間。

“西斯黎娜說閣下並沒有惡意,但老婆子我還是對一位天天攜帶著武器的先生放不下心來。”

說實話,雷奧多也並沒有從伊洛娜女士的眼中看出來任何的敵意,只是她或許需要了解一下自已的動機。

“我是艾希恩的隊長,暫時的,隸屬於聯合會快速反應第三隊的隊長,雷奧多。”

他感覺自已沒必要掩飾什麼。

“艾希恩哥哥?”

西斯黎娜在伊洛娜身後探了探頭:

“他好久沒來看西斯黎娜了!”

少女不高興的努努嘴,但又很快低下頭去不知道在喃喃著什麼。

“艾希恩囑咐我一定要照看好西斯黎娜,這也是我天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請放心,我沒有干擾二位正常生活的意思,這同樣也不是出於聯合會的任務委託。”

在他說明情況後,伊洛娜只是笑了笑,然後邀請他到自已的家裡做客,順便品嚐到了他從未喝過的烤牛奶。

至於每天的“跟蹤”,老婦人從沒提起過,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在這之後,西斯黎娜在放學時甚至會主動在路口等待他,有時當自已因工作問題遲到時,略有些生氣的女孩還會和她的姐妹們一起“懲罰”他請修女們每人一杯路邊的烤奶。

雷奧多注意到西斯黎娜經常會有些模糊的自語,彷彿她在和某些人隔空談話,並且她只是和艾希恩見過幾次,但前者明顯將艾希恩當做了自已下一位兄長,儘管雷奧多知道她的第一位兄長到底經歷了何種悲劇。

“她之前受過刺激,請您還多多包容。”

這是伊洛娜的解釋,既然她名義上的領養人都這樣說了,雷奧多認為在艾希恩回來之前,自已沒必要去追究太多。

——————————

“怎麼?萊茲又遲到了?”

雷奧多一臉慍色的推開了行動處的小門,客廳內,已經結束一天任務的愛蘭正在陪著菲妮練習智識教會所教授的探測輝術。

“沒,只是又有一隊巡夜計程車兵失蹤了,現在軍部正發瘋一樣找警署配合工作。”

隊長深深嘆口氣,然後就坐在櫃檯上的老位置,開啟冰櫃拿起自已擺放的麥酒自顧自喝了起來。

“當初那些老傢伙們就不該讓普通士兵接替大部分聯合會的守夜隊伍,這完全是在幫倒忙,我不相信那些普通士兵會是血債或者另外一些反社會輝術瘋子們的對手。”

愛蘭讓菲妮去客廳後的內建靶場等待自已,然後走到櫃檯旁邊把雷奧多開啟的麥酒又放回原處。

“晚些還要接那個小姑娘,巡夜的任務也沒斷,別喝這麼多。”

她將一杯略有餘溫的紅茶推給雷奧多,後者則是一飲而盡,引起愛蘭略微的不滿。

“過幾天小菲妮就要去參加聯合會的武器測試了,我打算還是讓她再試試蝕刻的輝術槍械。”

小菲妮似乎對槍械有些刻意的牴觸,但她目前的輝術等級又難以在安全的範圍內操縱另外的輝術法杖。

“我跟你想的一樣,唉……如果她還是把握不好自已射擊能力的話,出於我私人的想法,我會以小隊隊長的身份暫時擱置她的正式入隊申請。”

雷奧多又拿起一杯愛蘭倒好的紅茶,只不過這次並沒有一次飲盡。

“艾希恩那邊有什麼訊息嗎?”

愛蘭側靠在櫃檯內,擺弄著自已放在裡側的法杖枝丫。

“沒有,聯絡不上。”

“聯絡不上?”

“應該沒有大問題,以他的實力和他工作的地方來說,連他都出問題了,就意味著……”

“也是噥……”

“……”

“等這裡的調令忙完了,你準備留在這裡嗎?我記得你在大法爾坎特時就一直和我提起讓全隊來丹澤爾頓度假,現在你終於回到家鄉了……”

雷奧多突兀的問題讓愛蘭愣了愣,而後便輕笑著從櫃檯邊提起已經被喝空的茶壺。

“你們去哪,我就在哪,不是嗎?”

“……”

用茶壺敲了下雷奧多的額頭,愛蘭提起自已的法杖,將前者一同帶向行動處自已的房間內,只留下櫃檯內檢閱檔案的雷奧多。

“回法爾坎特前,我肯定要帶你們去安神大區再體驗下近海開船的感覺哦?”

整理好自已的事物,愛蘭轉身準備向靶場走去。

“嗯…到時候帶上艾希恩和西斯黎娜他們,應該是一次不錯的度假……”

雷奧多點點頭,隨著門閉合的清脆聲音,客廳內又只剩下面前冷冰冰的失蹤檔案和自已開啟過的麥酒。

“呵…全是前線服役的普通士兵……”

雷奧多想起了曾經的自已,當年在戰場上突然發揮出的輝術能力讓他一路混上了個軍官。

當然,在戰場上,訓練有素的成佇列士兵並不會懼怕個位數的輝術者,因為他們有無數方式可以在輝術殺死自已之前用重型火力將面前的一切毀滅在陣地外。

但這裡是城市,輝術者同樣有無數種方式在暗處用不知名的能力去殺死一個個落單的普通士兵。

雷奧多理解軍部利用這種方式逐漸掌控丹澤爾頓及其周圍走廊地帶的做法,但問題就在於太快了,在這個南法爾坎特即將合併,極端活動大幅增長的敏感節點,那些軍部的老爺們竟然敢直接一刀切,試圖將聯合會剔除出巡邏佇列。

如果不是那位大公並沒有完全認同這份計劃,他可能和自已的隊員們正在正教教堂外站崗,然後眼睜睜看著那些輝術者慢慢殺死丹澤爾頓的治安。

“唉……”

雷奧多想著自已再煩也改變不了什麼,便丟下手中由聯合會分發的資料,喝了口冰鎮麥酒,他用餘光瞅了瞅手腕的機械錶,發現已經快到了西斯黎娜放學的時間。

最後檢查了遍自已的武器狀態,雷奧多在內建靶場傳出的隱隱槍聲下離開了辦事處,不管上面的大公們怎麼決定,只要自已還有這份責任,那他就不會逃避,無論是在槍炮的戰場,還是在黑暗的街巷。

———————————

“今天放學挺晚,有什麼事嗎?”

自從西斯黎娜第一次讓他帶著自已去一家老夫婦在街角開設的奶茶店時,雷奧多每天就已經習慣性的給面前這位少女帶一份烤奶。

“嗯…是又有幾位姐姐失蹤了,大家都在找她們。”

西斯黎娜似乎有些不開心,但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憂慮,或許她根本不知道這些失蹤資訊寧靜教會甚至都沒有直接按照慣例將資訊共享給聯合會。

“失蹤?”

雷奧多的神經緊繃起來,類似的字眼已經過多出現在他的工作中了。

“對啊?有好多姐姐們都在夜裡失蹤了,老師們讓我們別往外說,但雷奧多先生是艾希恩的朋友,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

西斯黎娜踮起腳拿走了雷奧多手中的那份烤奶,不過因為後者下意識的緊繃,她用力拽了拽才好不容易拉開。

“……應該沒問題。”

“你還知道什麼嗎?”

雷奧多思考了一會,打算繼續問下去,既然聯絡不上艾希恩,他希望至少能跟進明顯惡化的事態。

“嗯?”

“關於你的那些姐姐們如何失蹤的,教士們有說法嗎?”

“……她們沒告訴我!”

西斯黎娜好像想起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折起遮住自已面孔的紫紗,將後者狠狠地拽在手間。

“我說她們被‘門’吸進了大海里,只不過除了伊洛娜,沒人相信我的話,好像安德大姐姐也知道一些!只不過…只不過我不敢上去問她……”

“……”

突然一口氣說出的的話語讓雷奧多愣了下,然後開始思索起少女的語義。

“門是什麼?”

“門是通往大海的鑰匙,而大海是我真正的家。”

“……”

少女似乎根本不在乎身旁的人能不能聽懂自已的話,只是在回家的路上自言自語著。

“但將她們帶走的門不是我的,她們去的那片大海我最討厭了…那不是我的家……”

“……”

“那我能從你的門去那片大海嗎?”

雷奧多聽了半天,最後說出這一句話。

“不能哦?”

夕陽漸落,少女回頭笑了笑,也不再戴上一直遮住面孔的面紗,她和雷奧多漫步在磨坊大區不算寧靜的夜半中。

雷奧多必須承認,西斯黎娜身材和容貌的美麗與她不符合年齡的天真似乎有著不可調和的衝突,卻也讓他說不出什麼異樣。

“為什麼?”

“嗯……因為西斯黎娜只會邀請應該進去的人們去做客哦?”

“應該進去……?”

按照大家的說法…來我大海中做客的客人們——

“——他們都死了。”

“……”

“比如說你之前的兄長嗎……”

“對啊。”

雷奧多絲毫沒有平日裡掏出武器的衝動,他現在有些知道艾希恩為何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面前少女的原因了。

“……那有別人進入過那片你不喜歡的海嗎?”

轉過最後一條人群熙攘的小吃街,伊洛娜處於居民區邊緣的住宅就出現在街道盡頭的右側。

“有的……但我不是很清楚…”

“……”

將喝光了的烤奶紙盒扔進路口的垃圾箱內,西斯黎娜又補充道:

“我知道有人曾經主動進入了那片我不喜歡的大海,透過那些不是我開啟的門,然後還主動離開了……”

“嗯……我確定那幾個人離開了。”

“……”

“那有人從你的大海里離開過嗎?”

“啊……?”

“為什麼?”

西斯黎娜似乎也有些不太理解雷奧多的話——以她的方式。

“為什麼大家要回去,從我的大海里?”

“…………”

雷奧多的沉默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到家了,抱歉問這麼多你不喜歡的。”

他將西斯黎娜帶到樓下的扶梯口外。

“謝謝您。”

少女不知何時又將面紗戴起,她鞠了一躬,然後慢慢走上樓,消失在雷奧多的視線內。

“……”

類空間性輝術

疑似透過特定輝術振幅作為鑰匙

已經有成建制輝術者遇害

……

…………

雷奧多努力從回憶中的談話總結出一些模糊的猜測,如果猜想確切,那麼他將決定是否向聯合會彙報這場明顯超過警戒級別的災難。

空間屬性的輝術……

上次在大法爾坎特的恐襲中就有著這種高階輝術的影子……

——

“輝晶炸彈的能量即便由死神輝術增幅,其威力也遠不能將超過兩個大街區內的一切活物化為飛灰,初步懷疑現場的輝術法陣不屬於汙染法陣,而是某種由高階輝術者或媒介物佈置的空間法陣……”

“……”

“綜上,存護與智識教會一致認為輝術能量在未知空間中得到了巨量的增幅,並透過某種釋放手段將能量進一步壓縮釋放,從而導致了僅一枚濃縮輝晶炸彈就造成了如此程度的傷亡。”

——

此前行動後分發至每支行動組的調查報告還清晰的印在了雷奧多的腦海中。

就在雷奧多剛剛重新路過街口處的垃圾箱時,一聲來自西斯黎娜的尖叫打斷了他的思緒與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