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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意義的問詢

安神茶冒出的清香並沒有讓艾希恩的心神平復多少。

遠處廚房內逐漸傳來炸肉排的味道,格拉莫爾沒有說謊,他確實在準備自已的下午茶,而艾希恩也似乎確實是“意外”暈倒在他家門口。

“格拉莫爾?你今天下午準備做什麼?”

“嗯?”

突然的詢問反而驚訝到了對方。

“您知道我?”

“我是小斯維登的客戶,之前在他公司進過貨。”

“啊…原來如此,那可真太有緣分了,那您應該知道我在斯維登公司擔任人事主管。”

“……”

將肉排煎好,格拉莫爾把其分別裝進四個盤子,在蔬菜的點綴與肉排的鮮香下,這份下午茶和點心格外確實容易讓人味蕾大開。

“小小心意,也是我們的緣分。”

他將其中一份擺在艾希恩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

“至於剛剛的問題…嗯……”

格拉莫爾慢慢走上旋梯,將另外兩副餐盤放在那扇木門特製的格子機構內。

“……”

“最近瘟疫又開始在丹澤爾頓和南方三郡蔓延,現在丹澤爾頓領已經開始施行非必要禁止外出的管制措施,另外……”

格拉莫爾指了指樓上的木門無奈搖頭。

“您應該看見了,我的父母也感染了瘟疫,現在二樓已經被生命教會與衛生部的人封鎖起來了。”

“……”

“祝他們早日康復吧。”

艾希恩舉杯,將安神茶喝下。

“他的父母應該早就因為何種原因死去了……為什麼……”

“感謝,但說實話…現狀很艱難,每個人都知道這已經是這半年的第三次瘟疫了,也不知道那些生命教會的播種者和衛生部的老爺們能不能再將這次瘟疫控制住……”

“……”

“瘟疫……愛蘭提到過最近一次較大規模的瘟疫還是在上一年末…哪裡會有半年內發生三次瘟疫的事情?”

艾希恩愈發懷疑起眼前的一切,不僅是人,這裡的所有目前都表現出異於現實的扭曲。

“我能出去看看嗎?”

“嗯?您請隨意,只不過現在外面已經被當局施行了封鎖,真的還能外出嗎……”

“沒事,你需要我幫你幹些什麼嗎,比如說準備些食材備用之類的。”

艾希恩掏出了他的警官證,看來除了他的配槍,身上其餘的東西都被“複製”進了這個如真的幻境,而那把由“存護容器”,維蒂尼亞贈予的劍此刻就橫在他的腰後,這是艾希恩敢於行動的根本。

“啊…原來您是警官…哈哈,這下您昏倒在我家門前會不會引來什麼誤會……”

格拉莫爾好像理解了這位客人為什麼一開始對他抱有如此的懷疑與些許敵意,原來是這樣……

“倒也沒什麼需要補充的……廚房裡的食材還有不少,水也沒斷過…”

格拉莫爾還真的一項項回想起自已可能需要艾希恩幫忙的事情。

“哦!想起來了,客廳裡的座機通訊器好像是斷線了,如果修不好的話…能拜託您去探望下斯維登父子嗎?因為這瘟疫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他們了,雖然公司的事務也可能已經停止了……畢竟瘟疫時誰還會招人啊,呵呵……”

格拉莫爾如同早就想好般將自已的想法迅速說出來,他也不知道這位客人會不會願意在這個特殊時期去幫助自已。

“沒問題。”

艾希恩將盤中最後一朵煎黃的花菜用鐵叉塞入嘴中後從沙發上起身。

“我先去外面瞭解下情況,會盡快給你答覆。”

還沒道謝完,格拉莫爾就看到艾希恩拉開雙開門,消失在視野中不知何時變的如此模糊的社群街道。

————————————

“……”

眼前硝煙與腥臭氣味瀰漫的戰壕明顯不是格拉莫爾別墅外的社群街道。

被輝晶炮彈炸開的巨大彈坑中,早已腐爛其中的屍體和漫過他們的積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難以言說的棕黃色液體。

艾希恩沿著戰壕向未知的泥濘深處邁步,沿路上到處都是死去計程車兵與隨意散佈在陣地上腐蝕殆盡的武器,成箱的彈藥堆積於交通壕旁的埋地倉庫中,漫天大雨帶來的泥水已經將它們中的大半淹沒。

沒有一個活人,甚至連炮聲都已停歇。

焦黑的枯木和掛滿屍體的四散的鐵網阻隔住艾希恩爬出戰壕的嘗試,一位年輕計程車兵就倒掛在其間靠近艾希恩的一段鐵絲上,他的表情痛苦,顯然在死前經歷了失血造成的抽搐,也說明這位看上去剛剛成年的孩子是遭受了劇烈且漫長的非致命傷流血而死的。

這裡或許不像剛剛結束戰鬥的沙場,而像一片充斥死亡與不甘的墓園。

雨還在下,但這片戰場早已沒了聲音。

“……”

雨幕愈烈,朦朧的暴雨甚至開始逐漸遮蔽艾希恩的視野,本就泥濘的戰壕此時已經變為致命的沼澤,艾希恩已經很難再沿著戰壕向未知的前方前進了。

白色的霧氣自紫色的天幕彌散,哀嚎聲,嘆息聲,蠕動聲,這些突然在耳邊出現的聲音和本就劇烈的雨聲交織,進一步刺激著艾希恩本就緊張的神經。

艾希恩依靠著僅剩的視野小心翼翼觀察著前方的情況,試圖分辨出四周異響的來源,但現實很快將答案揭示給他。

——那位剛剛掛在鐵絲網間,腐爛的頭部已經浸入泥水中計程車兵屍體突然又抽搐起來,他正“努力”的掙脫刺穿自已面板的鐵絲,卻沒有發現自已的雙腿已經被炸斷。

幾乎是一瞬間,數十具之前殘破的,已經被泥水淹沒的屍體又從他們死去的地方以各種方式起身,這些士兵無視了拔出刃劍的艾希恩,朝著自已生前應該固守的戰位跑動。

“……”

炮聲轟鳴,槍聲四起,沖天的白霧在天空中逐漸凝聚成具象化的骷髏與眼瞳,它同樣注視著朝天空仰望的艾希恩。

更多的,艾希恩從它的瞳孔中體會到的更多的是一種疑惑,不可置信的自疑,其次的敵意甚至微不可及。

就在艾希恩思考拔劍與否時,空間層次的震盪開始摧毀他在此處的意識,槍炮與死亡之聲與他本就無關,他不屬於這裡,或者,現在的他不屬於這裡。

視野與腦海再次充斥囈語和鮮紅,最終轉向徹底的黑。

“……”

“…………”

——————————

“……”

熟悉的感覺。

艾希恩再次睜開雙眼。

“警官先生?”

眼前是充滿憂慮的格拉莫爾,他此刻正將一塊浸透溫水的溼布從自已的額頭拿開。

“這裡是……”

艾希恩晃晃腦袋,好不容易從沙發上坐起,卻發現客廳另一邊端坐著另一位“客人”。

心絃緊繃,艾希恩明白正在對著自已微笑的面孔代表著什麼,他認識這副面孔,指引多勒加入“血債”的通緝犯,赫本。

“嗯?我看您在外出後走幾步就又倒在外面,是赫本先生將您抱回來的,他是個好人,相信我,赫本沒可能有惡意的,家裡的物資就是赫本先生定時來運送的……”

格拉莫爾又一次試圖解釋,但艾希恩這次沒有耐心聽下去,因為他比格拉莫爾更加熟悉這位正在微笑的男人。

“這裡是哪裡?回答我。”

刃劍拔出,刀鋒就橫在赫本脖頸邊緣。

“這裡是我家啊,您剛剛不是在這裡…”

“你先安靜,格拉莫爾,稍後我再告訴你一些真相,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艾希恩繼續將目光聚集在從容而坐的赫本身上。

“這裡是丹澤爾頓,難道有問題嗎?”

赫本絲毫不在乎刃劍貼近他的脖頸,劃破他的面板,因為本該流出鮮血的地方卻開始融化,重構,復原。

“……”

“你要搞清楚現在的情況,艾希恩先生,從頭到尾的外來者都是你啊。”

赫本的笑容逐漸撕裂,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崩壞,碎片化的黑暗自陰影的角落蔓延,格拉莫爾在滿臉驚愕中隨著周圍潰散的所有一起破碎。

“現在就剩我們了,如何呢?艾希恩先生。”

“……”

赫本起身,身下的座椅也隨之消散。

“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國度,本就不應該有任何人存在於此,該錯愕的是我,而不是你。”

“就像原本已經失控異化的格拉莫爾完完整整的出現在這裡?就像剛剛文森特和法爾坎特的戰場在近百年後又出現在我的眼前?”

艾希恩已經知道自已現有的手段已經無法對赫本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他只是因為某種“巧合”而進入了這個空間。

“在二樓準備的吾神聖輝是用給那群宗教奴隸和戰爭販子的,我本來準備在盡頭的房間中看到他們在吾神的愛撫下哀嚎,最終化為華美的造物。”

赫本沒有正面回答艾希恩的話。

“但沒想到你,第一個進來觸發法陣的是你,死神的力量沒有將你同化,反而將本不該存在於此的你投影到我的面前。”

“現在我倒懷疑起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呢?我親愛的艾希恩先生。”

赫本圍繞艾希恩踱步,似乎對自已將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十分享受。

“我只是我,而你卻不是赫本。”

“……”

“為什麼要糾結於此處呢?”

“你大可以當做你誤入了死神的領域,而赫本正是血債和邪教組織同流的接線人,不論我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你們都不會在乎,對嗎?”

“為了重鑄吾神的光輝,為了一雪他們國家的恥辱,你們一直都知道。”

赫本輕浮的搖頭,對自已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反應。

“那些瘟疫也是你們的神復甦的必要之路?”

“……”

“沒有死亡,何來新生?”

“是大瘟疫讓法爾坎特上下空前團結在一起,是死亡的力量讓他們擊潰了南方聯盟,讓卡波里德人暫時壓下了對丹澤爾頓的野心,如果不是死亡,戰爭的反噬哪怕一絲都會讓這個看似強大的王國轟然倒塌。”

“吾主得到了力量,法爾坎特得到了喘息。新生與死亡,我相信這算是一個比較合理的代價,儘管我更傾向於這是一場算是‘公平’的交易。”

“這就是你們讓前後三場,規模甚至遠播到洛恩克斯的大瘟疫席捲走數十萬生命的原因?他們是鮮活的生命,不是你用來交易的籌碼。”

艾希恩已經將面前的赫本歸類於狂信的瘋子,這群視人命為草芥的靈體教派根本沒有交涉的可能。

“呵……哈哈哈哈……國家覆滅,那麼她的存在將由還承認她的流民所證明,就像文森特的幽靈們至今仍遊蕩在他們被佔領的廣袤的遺土上。”

“但國家仍存,那麼人存在的基本則將由國家本身來闡釋,因為她存在,所以你被定義,從而享受著屬於她的一切。”

“既然他們願意為法爾坎特,他們的國家赴死,那為什麼不讓他們的死亡更有價值,更具份量呢?”

赫本根本不屑於艾希恩的言語,黑暗的空間開始流動,在赫本的背後匯聚成翻滾的洪流。

“是時候結束這場意外的會面了,呵…本以為能進入這片空間的你會給我帶來什麼有趣的話題和想法,沒想到你和那群世俗的庸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看來是時候排查一下這類意外了,儘管只有你一個特例。”

赫本揮揮手,身後的洪流便瞬間如潰堤的洪水般衝過赫本,而後將艾希恩連同他的意識沖刷,包裹,最終歸於徹底的沉寂與黑暗。

赫本,艾希恩,一切異樣都在黑色的洪水之後消失,而色彩又從最初的角落蔓延,直到格拉莫爾的住處內部再一次重現,至於格拉莫爾本人則在原本艾希恩坐過的位置醒來,疑惑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他喪失了關於艾希恩以及之後發生的所有記憶,在回想了一段時間後,他放棄了思考,又拿起餐盤,打算為自已和患病的父母準備著煎肉排。

只不過這次的餐盤只有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