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號酒酒液深紅,可惜不夠澄澈,至少在發酵過程中香料沒能完全研磨細緻,入喉發苦發酸……”陳掌櫃一吃葡萄酒就皺起了眉。
田掌櫃也點頭:“雖說一號酒亦沒有多少餘韻,可這二號酒……雖有些回甘,但沒有葡萄果香。”
羅娘子喝完卻一言不發,只是狐疑地瞥了眼杜毓所在的方向。
“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芸娘聽大家的品鑑,分明是向著杜毓的,“我看大家都更喜歡雪頂青松啊?”
杜毓看到了羅娘子的神情,眉頭皺得更緊。
她注意到有謝家僕去臺下換酒,臺上品酒人身旁的掌酒小廝也重新為他們斟酒。
對芸娘說:“於毅春釀的絕不是自已的酒,八珍酒、菊花酒,包括現在的葡萄酒都是從名酒之地買來的新酒,柳城、麻城,你會覺得他們的酒不怎麼樣?”
芸娘一聽心中有些驚異,想想柳城與麻城名聲在外,已是大梁公認的釀酒名地,雖說這三樣酒她還沒聽說這兩地有出,不過即便是讓他們兩城做新酒,也不會難喝到哪裡去。
“姑娘,你怎麼知道的?”
杜毓沒說話,她自是前世知道的,菊花酒跟葡萄酒都是再過幾年年便會由柳家坊子和長壽酒坊(麻城的)隆重推出,火遍整個大梁的名酒。
八珍酒是柳家坊子早便有的調製酒,但因著它本身的缺陷,到葡萄酒火爆時才趁著東風出名。
這幾樣酒現在出了這幾壇,恐怕快把海興坊的家底掏空了,於毅春必要借這些酒來一舉擊潰聚仙樓。
葡萄酒……現在年份不夠,想來得讓它完全發揮出自已的優勢,必須現醒現喝。
果不其然,掌酒小廝們在臺上為品酒人重新斟了酒。
謝老夫子飛快地瞄她一眼,現在斗酒已經開始,為了避嫌,兩家掌櫃都不好在明面上參與品酒環節。這次看到她臉色不是很好看,有些疑惑,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主持。
他的柺杖重重敲擊地面:“斗酒必然拖延,有些酒品鑑時間較短,二號酒在上臺之前便已斟好放了許久,失了許多驚豔之處,為酒的風味更好發散而出,現在特意為大家重新斟酒,還請諸位細細品嚐。”
葡萄美酒入杯,看品酒人們又細細嗅聞酒香,大家不再關注自已,謝老夫子在背陰處擺擺手,有人從屏風後不顯眼地退了出去。
芸娘很迷惑:“葡萄酒就放這一小會兒就能失了風味?謝老夫子是不是在偏幫於毅春?”
“沒,謝老夫子是真不懂酒,被於毅春矇蔽了而已,罷了罷了。”
杜毓腦子一轉,便理解了謝老夫子的想法。
也是為她好,既是斗酒,還要鬥得名正言順,必要於毅春捉不出一點錯處,否則日後他再拿出這葡萄酒說是聚仙樓當日斗酒出了些風波導致他的酒失了風味,又請謝夫子主持公道卻遭拒絕,那聚仙樓便是贏了,也算是勝之不武。
輿論再炒炒,到時候這整個斗酒大會都失了威信。
郭亭令這會兒佈置完了,來找杜毓,且帶來了謝老夫子的口信,正是杜毓想的那樣。
杜毓看著謝老夫子笑著搖搖頭,扭頭對郭亭令說:“無妨,他老人家思慮得有道理,讓他寬心。”
芸娘瞭解了事情,呸了聲:“這個於毅春,果然是要處處埋坑的小人!”
杜毓卻笑:“這說明他對自已也沒信心啊,只要他有心虛,就會有許多小動作,我們能揪到他更多小辮子。對了,我讓你們注意下原先反出去的利遷,你們可捉到了?”
“沒捉他,若是捉了,還怎麼看於毅春後頭的手段?”芸娘心細,早便同杜毓講了他們有個結拜的弟弟生了異心、投靠於毅春,“他果然找了聚仙樓裡與他交好的人,來給咱們下絆子了。”
杜毓疑惑看她:“你們把那人控制好了?怎麼這麼放心來前頭與我看戲?”
芸娘掩嘴笑:“我的小東家,您忘了咱們還有個要來負荊請罪的潑皮妹妹?她回來了!”
杜毓放下心了。
*
酒窖之中,有人掀開外頭的一排酒罈子的酒蓋,抖著手從腰間荷包裡取出幾個紙包,嘴裡還唸唸有詞:“何掌櫃您可別怪我,我家老母生命垂危,需要銀錢救命……我對不住您……”
“這酒窖裡又沒人,你告罪給誰聽呢?”
“我……我良心過不去總要說服……誰!”夥計下意識接話,轉而意識到不對勁,猛地轉頭,“誰在那裡!”
只見一個背上綁著荊條的圓臉妹妹提著個大酒罈子,隨意用袖子抹了抹嘴邊的酒液,一臉懵懂地看他。
“你既然良心過不去,就不要做這事!做了還要找理由給自已開脫,你羞不羞啊?”
夥計看是個小姑娘,還是個酒蒙子,想到自已隨便就能制住她,便不自覺放鬆了警惕,咬緊牙:“你這撿柴丫頭懂個什麼!”
說著他便想繼續往酒罈裡倒藥,他才轉身拆了藥包,突然感覺手背一涼!
而後便不省人事了。
他暈倒前似乎聽見有甜甜的聲音:“就這麼個貨色,也要我跟一宿?晦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