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只有秋月在,年關誰家都事多。
秋蘭和曦兒也走不開。
楊林過來請秋月去吃年夜飯。
秋月本想推辭,楊林問道:“可是我不在家時,家裡人得罪了嫂子?”
“沒有,說的什麼話,沒人得罪我。”
“那為何嫂子都不去我那邊了?”
秋月笑道:“你已經成家了,我老是過去,像什麼話。”
“楊林搖搖頭,道:“嫂子,我從京城回來後,你就沒去過我那邊。想來我不在家,你更是不會去。如今,請你去吃頓年夜飯都不肯,定是劉氏把你得罪了。”
秋月忙道:“你別胡說,讓人聽見寒心。我本想著,我自已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在家糊弄一口就行了。沒成想,引出你許多話來。”
楊林笑道:“嫂子跟我去吃年夜飯,我便不說了。”
秋月無奈,只得跟他過去。
本還想拿些菜去,楊林忙道:“家裡菜多得很,岳父那邊送了兩車過來。”
秋月便作罷,空著兩手帶著張嘴過去。
到楊林家時,劉氏正和丫環在廚房炸肉丸,看到秋月來,笑得溫溫柔柔的跟她打招呼。
道:“照我說,嫂子就應該搬到家裡來,自已一個人,多冷清。”
秋月笑道:“不冷清,我習慣了。”她現在就想多攢點錢,把外債還了,早日上京和兒子團聚。
“嫂子膽子大,要讓我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我是不敢的。”
秋月笑道:“你這裡丫環婆子都有,怎麼會一個人住。”
劉氏笑道:“可是呢,要讓我一個人,肯定是要回孃家住的。”
“嗯,”秋月點點頭,道:“我沒有孃家。”
她說得十分平常坦蕩,彷彿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事實上,在秋月心中,也是如此。
劉氏嘆了口氣,道:“咱們女人沒有孃家,可就少了座靠山了。”
楊林在一旁聽不過去,道“沒有孃家怎麼了?我嫂子不靠孃家,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劉氏臉上一僵,接著笑道:“相公說的是,是我狹隘了。”
…
年夜飯很豐盛,秋月卻沒什麼胃口。
隨意吃了點,便告辭回家。
楊林道“嫂子,今晚你就別回去了,明兒一起過年。”
秋月道:“我還是回去住,明兒早上再過來。”
“家裡還有空屋子,你就在這邊住吧。”
秋月搖搖頭,不等他再說,轉身走了。
等她走後,楊林狐疑的看著劉氏,道:“我發現,嫂子好像跟我們很生疏。”
劉氏頓了頓,道:“現在咱們雖然還沒分家,但跟分家也沒兩樣。嫂子不常過來,那是她知禮,哪裡就到生疏的份上。”
楊林想了想,道:“不是這樣。”
到底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劉氏道:“你既怕嫂子遠了我們,不如將她接過來,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你真是這麼想的?”
“我怎麼不是這麼想?難道我還有二心?”劉氏聽得有些委屈,紅著眼眶道:“你常常出門在外,平常多得嫂子幫襯我們。我豈是那種不知好歹之人?你這麼想,未免讓人心寒。”
楊林忙笑哄道:“我不過多問一句,也是嘴快了,心裡實在沒這麼想,你別多心。”
劉氏輕哼一聲,轉過身去。
楊林哄了好一會,才把人哄轉過來。
過完年,京城那邊突然送來一個大箱子。
裡頭有各種吃用東西,都是這邊難得買到的,還有一封家書。
原來楊樹和淑貞已經到了京城,辰兒早先租了一間屋子,淑貞和女兒去了,不夠住。
便把屋子退了,另租一間小院。
辰兒寫信來,是想讓秋月也去京城,正好楊樹不用回來了。
秋月看著兒子的書信,心裡酸酸的。
再攢一年,就夠錢還債了,再存些銀子,去了京城再開家小鋪子,到時候兒子也有俸祿,日子就好過了。
這些東西都是過年前寄回來的,這時候,楊樹怕是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她拿起筆,歪歪扭扭的給辰兒寫信,道是再過兩年,他們就上京尋他。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
本以為楊樹能很快回來,誰知直到春分,他才到家。
秋月擔心得不行,怕路上出了什麼事。
楊樹道:“本來是要早回來,誰知兒媳和小雅水土不服,病了有近一個月。辰兒要去庶常館,不能照顧她們,我就遲迴來了。”
秋月道:“那怎麼不寫信回來?”
“我寫了的,難道你沒收到?”
“沒有。”
“那興許是路上丟了,所幸無事。”
人回來了,秋月的心也回到原處,哪裡還會跟他計較。
鋪子裡的生意還是那麼好,秋月給楊樹看這大半年賺的銀錢,喜滋滋道:“馬上就能還清秋蘭的銀子,再攢一二年,咱們就到京城,找兒子過活去。”
楊樹看著那一堆銅板,感嘆道:“還是在家踏實,你不知道,京城一個饅頭就要四文錢,哪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我呆在那的時候,看著銀錢流水般花出去,別提多心疼了。”
秋月道:“那是皇帝老兒待的地方,東西當然貴了。”
楊樹把錢裝回袋子裡,想著什麼時候去錢莊換成銀子,方便一些。
他又問了些鋪子裡的事,秋月一一跟他說了。
“那阿材倒是個實心人,你不在,他也沒偷奸耍滑。”
楊樹笑道:“他家裡日子也不好過,這份活丟了,他到哪找去?”
說了一會,兩人各自睡去。
到了寅時,不用人叫,楊樹已經起來。
他在家,秋月就輕鬆許多。
兩人合力蒸了米飯饅頭,天矇矇亮時,挑去鋪子那邊。
秋月在家洗衣服做飯。
日子好像回到以前,他們剛成親的時候。
轉眼間,秋風吹起。
她已經攢夠銀子還秋蘭。
秋蘭道:“急什麼,我又不急用錢。”
秋月笑道:“你不急,我急,欠著錢,我晚上都睡不踏實。”
秋蘭搖頭道:“別人都巴不得不用還,能拖多久是多久,只有你,上趕著還錢。”
“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
還了錢,無債一身輕。
秋月又每日數著銅板,算著什麼時候能攢夠錢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