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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全軍覆沒矣

無論答案為何,其將有何下場,早無需贅言。

此群旅行者,已全軍覆沒矣。

§

千金劍客微聞火花爆裂之聲,眨眼。

身暖洋洋,然頸上鈍痛——如火燒之痛——告其現實。

何事發生。已被如何。無數記憶如閃光般閃現。

“……”

千金劍客默掀毯,坐起上身。似臥床矣。

細觀之,乃於圓木建之建物中。空氣中飄沖鼻之氣,乃酒之類——……

當時明明被塞穢物堆,嗅覺未失,乃其不幸之一。

其推已多半在酒館二樓,旅舍之室。只要非其妄想。

同時,其自除暖爐外無他光源之昏暗室,角落之暗處……

識一坐不動之人影。

廉價鐵盔、汙皮甲,佩劍不長不短,一面小圓盾立壁邊。

除懸頸之白銀外,狀甚寒酸。然其聲已不顫矣。

“……漿怪。”

微細之語聲。自其唇洩出此言,非對人言,乃自語耳。

“嗯。”

然此人應之。其聲低沉,粗魯:

“是漿怪。”

“……是乎。”

千金劍客短應一聲,復倒床。

其闔目,凝視眼瞼下之黑魆,然後微睜。

“……眾人何如?”

“死矣。”

木板地發出咿呀聲。

彼起矣。

彼將盾牌綁左腕,檢頭盔之狀,然後踩大步逼其。

“有數事欲問。”

“……”

“於所知之內,答爾所問。”

“……”

“可乎?”

“……”

此異人也,將千金劍客之沉默視作允諾,淡然續言。

漿怪之眾、規模、種類、遇之地點、方位。

彼女無精打采以對。

弗知也。弗知也。皆類此。巢之旁。北焉。

男子微“唔”一聲,不增其答。

霹、霹。暖爐濺火星,似欲填無語之隙。

男子起,取火鉗,無意撥柴薪。

稍頃,其向暖爐,如前問時,靜而言之。

“爾等何所為?”

“……斷糧之計。”

千金劍客對曰,嘴角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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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也。輕微。微至外觀不察。

自覺微笑矣。

“……吾本望其順利。”

“然乎。”

聞其平淡之應,頷首。

封巢之口,待漿怪飢,逐一除之。

與同伴共。以巧手。活躍。升階。然後。然後。

“……吾本望,其順利。”

“……然乎。”

彼複述前語,頷首。

終復以火鉗攪暖爐內,隨手擲之。

鐵聲喀啷,立身起。地板折響。

“此亦或有之事。”

千金劍客茫然仰視其面。

鐵盔蔽之,表情莫辨。

然思之,此乃其首語——似慰人者。

彼似已失千金劍客之興,大步行向門扉。

千金劍客呼其背曰:

“……君,稍待。”

“何事?”

破碎,且已似久遠之憶,模糊浮一物。

賤鐵盔、汙皮甲,腰間懸長短之劍,手執小圓盾。

古怪、另類。頸掛銀色之識別牌。剿漿怪。矛盾之印象。

然,此使彼憶往昔所聽之詩。

遙憶昔日,與同伴共遊街巷,歡笑之時。

被譽為邊境之最優旅行者。

“……君,豈非漿怪毀滅戰士乎?”

“……”

一瞬之沉默。

彼不回。

“人如是呼我。”

彼以無情之聲答曰,遂出室。

門砰然閉。唯遺落之火鉗,留其痕跡。

千金劍客茫然仰視天花板。

肌膚與衣皆為人洗,易以樸素簡陋之服。

彼微抑豐滿之胸,不使隨呼吸而動。

為已洗浴者,彼耶?他人耶?此問已不重要。

彼已一無所有。一切皆無。

家族已棄,同伴亦無。貞操已奪。無錢無裝。

——不然。

其目已尋至。

室之隅。男子——漿怪毀滅戰士,初坐之地。

皮甲殘破,揹包汙穢。

頸傳鈍痛。

“專殺漿怪者(Goblin Slayer)。”

於揹包底,以防萬一之夾層中,漿怪似未識破。

刺劍本為成對之器,一手執劍,一手持防禦之具。

夾層所藏,乃另一柄寶劍,自老家攜出。

以雷槌鍛紅色寶石而成之——輕銀短劍。

“狀況如何?”

“似已清醒。”

漿怪毀滅戰士至樓下,以淡聲答女聖官之問,透擔憂之色。

酒館——村民聚會之地,今已無人。

待漿怪毀滅戰士等歸,夜幕已籠罩四周。

漿怪既除,無需熬夜警戒。

受黑魆、寒冷與恐懼所困,顫抖之日已終。

然有一例外,即村長也。

不幸,村長迎歸旅行者,卻早於村民聞此報告。

“漿怪似另築巢穴。”

村長茫然張口。

寒村於北,且值冬初,無力再戰。

然此況生。

巢內漿怪已除,任務完成——如此答亦不為怪。

再至協會提委託,酬勞再付乎?

或村莊將亡?

漿怪毀滅戰士告以“吾等將繼續討伐”時,村長釋然,然……

村中之糧,未得改善。

眾人圍坐圓桌,桌上所陳,皆鹽漬菜蔬之類樸素之食。

其間置羊皮紙一張,乃獵師所繪,雪山一帶之輿圖也。

漿怪毀滅戰士甫入座,即轉輿圖,使北方朝上。

“欸。”

小精靈弓手半閉其目,觀其轉圖,刺言而出曰:

“獨留彼女,無慮乎?”

“不知也。”

“何言不知……”

“吾豈知之?”

小精靈弓手眉宇微蹙,漿怪毀滅戰士現不耐之色。

其言平淡、野蠻,且冰冷。彼未嘗粗聲粗氣,然今曰:

“爾等同伴皆亡,唯汝獨存,幸甚。吾當如此慰之乎?”

“………………縱如此。”

小精靈弓手氣勢稍挫,啟口又閉,終續其言曰:

“言辭可否稍婉?”

漿怪毀滅戰士應之簡矣。

“意不變也。”

——至此。

女聖官光輝輕咬朱唇。

憶已昔日……彼未嘗出此類慰語。

於遺蹟救出傷之山人旅行者時亦然。

每每如此,彼必不語。

微透血之味,苦澀幾欲泣。

其窺視之,然漿怪毀滅戰士竟無注意此視線之跡。

“爾傷如何,影響行動乎?”

小精靈弓手唔然噘嘴,話題轉換露骨,乃其一貫之弊。

況既令其憂——縱以剿滅漿怪為慮——彼亦無法再怨。

“……無事。猶痛耳。亦有人為吾療之。”

“然也。”漿怪毀滅戰士搖鐵盔而頷首。

“那麼,關於裝備之補給……如何?”

“呣。”

亞龍人佛頭重重點頭,輕拍置於旁之麻布袋。

其勉力縮長尾而坐椅上,壓得椅咿呀作響。

“眼前,糧食無憂。唯請村民出儲糧,購之則貴矣。”

“雖非首次,然爾真不慮回本乎?”

小精靈弓手半傻眼半死心地嘆氣,以手拄頰。

言及與其交遊近一年,此點已亦略同。

固會習慣——然,引其冒險之決心亦與日俱增。

“喔喔~長耳丫頭竟憂錢乎?此與平常相反也。”

礦者道人不知其心情若何,唯聞其喉頭髮出笑聲。

補充觸媒之酒猶不足,復於會議桌上飲一杯。

彼將無臭無味之高度數蒸餾酒,連瓶埋雪中釀成蜜狀——正大口大口飲之。

小精靈弓手視之,只覺此景令人光看都會宿醉。

“當然囉。”她瞪礦者道人一眼。“因剿滅漿怪之酬勞甚廉也。”

“話說回來,此次尚包含救助那位旅行者之委託。”

“亦是也,不然五、六個銀等級閒著無事跑來剿滅漿怪,亦罕見。”

“吾僅黑曜石等級耳。”

女聖官光輝心虛言畢,含糊而笑。

唯已獨存。本以為已走出此陰影,然……

不免猶思,那位千金劍客與已之間,究竟有多少差別?

雖不知此乃時運所致,抑或巧合……

每每思及天神那不可見之骰子所擲出之點數好壞,女聖官光輝心中便多添淤積不去之物。

“不論如何,藥已排程矣。”礦者道人復飲幾口,再倒,再飲。

“那孩子之姊……”漿怪毀滅戰士一瞬支吾。“……藥師聞尚稚嫩。”

“雖無法制藥水(Potion),然吾等要多少藥草,彼皆會提供。”

礦者道人邋遢滿面堆笑,捻鬚而言。

“吾看菲爾特汝乾脆娶彼為妻更佳乎?”

“誰知也。”

“……那個。”女聖官光輝坐立不安,非有他念,然忍不住出聲。

先是礦者道人與漿怪毀滅戰士之對話被打斷,繼之餘人之目光亦聚於彼。

“呃,吾欲言……”

女聖官光輝尷尬垂目,扭扭捏捏。

“繼之,我當如何為之?”結果仍挑不痛不癢之題開言。

“然,當剿滅漿怪。”

漿怪毀滅戰士之答,一如常之冷。

其將上半身探桌,白填滿地圖周之杯皿與飯菜一眼。

“移。”

“好矣。”

礦者道人似正中下懷,抓一把盤上之蒸芋頭,擲入口。

小精靈弓手本欲留最後食,發“啊”之聲表不滿,然仍動手收餐具。

礦者道人心欲被其倒酒回敬,那可受,急留蒸餾酒瓶與杯。

亞龍人佛頭視兩人較勁,伸舌贊句:“趣、趣”,助眾往空之杯中倒酒。

“…………”終由女聖官光輝不發一語地細擦圓桌。

“好。”

漿怪毀滅戰士點點頭,新把地圖在桌上攤。

接從腰間之雜物袋抽出僅以木夾木炭之文具,在窩巢之記上打一×。

“彼窩巢,顯然非彼輩之居區。”

“當是禮拜堂之類矣。”小精靈弓手舔一小口葡萄酒。“然我猶未信。”

“然而當是實,此點我等非承不可,只是言歸正傳……”

亞龍人佛頭咻一聲吐舌與氣,閉了眼。頃後,其睜開單邊瞳,視女聖官光輝一眼。兩人視線交,其身一震。

“聖官小姐何如?”

“咦、啊……啊,是矣。”

女聖官光輝急在椅上坐正,死命握膝上之錫杖。

受關心矣。此意明確地傳至能使之覺。

——我當轉過來矣。

其飲一口葡萄酒潤潤喉,以舌輕輕舔沾酒水之唇,使唇實潤。

“我之議亦與漿怪毀滅戰士先生同。呃……是三十……?”

“三十六隻。”漿怪毀滅戰士淡淡補充。“我解之數。”

“……我何想皆覺,彼處能使足三十六隻睡其中。”

“然,如酒啦飯菜啦,彼輩之物,裡幾皆無。”

漿怪是笨蛋之同義詞,而非無智。

其之所以未有造技,純粹僅以掠奪即足。

相較之下,起居用之窩巢——生活環境,即無此簡。

若是佔豪宅或殘跡等已存之居所也罷,若要挖洞……

漿怪亦有漿怪之考,會分儲庫、寢室、垃圾場等處。

且漿怪本即會把物啃食得狼籍,彼窩巢中卻連此饗宴之痕皆無留。

裡僅有石造之祭壇、狀似禮拜堂之廣場,以及為活祭品之少女……

“故,彼有大本營。”

漿怪毀滅戰士如此斷,然後在地圖上圈一在深山之上之記。

“照地居民言,爬至更高之地,有座古殘。”

“……十之八九即在彼。”亞龍人佛頭重重點頭。“然,是何樣之殘?”

“礦者之堡。”

自已之種族被叫,礦者道人“唔唔”沉吟兩聲,飲一口適護於手之酒。

“神代之礦者堡乎?從正面攻城會有點棘手。菲爾特,要放火乎?”

“可燃水(汽油)倒多少有些。”

漿怪毀滅戰士自雜物袋裡拿出裝黑液之瓶與眾人視。

“然,非岩石砌之城乎?實不覺從外點火會燒起。”

“從外……”女聖官光輝纖之指按唇上思。“……那麼,若從內乎?”

“不失為良策。”

亞龍人佛頭立開口示肯定。

其令爪子在羊皮紙地圖上滑,一邊細檢行軍線,一邊點頭。

“然,我當何入之?從正面,應會難……”

女聖官光輝流露思之沉吟聲,小精靈弓手隨高高豎起長耳,湊來。

“潛入是乎!”

其面喜色,獨連連點頭,長耳亦隨之搖再搖。

“嗯~嗯。此非愈來愈有冒險之狀矣乎?感甚佳!”

“冒、冒險……是乎?”

“那當然矣。”

小精靈弓手答之聲開朗、活力充沛又堅。

想來此既是其與生俱之天性,同亦刻意強顏歡笑。

無律規定處黯淡之狀,即須連心情皆得隨黯淡。

“巖山深處、峭壁上之地、聳立之堡中!居高臨之下之首!潛入敵境,克敵致勝!”

此若非冒險,又會何?

小精靈弓手揮拳大肆主張,對漿怪毀滅戰士投以話中有話之視。

“亦非所謂之潛入。”

漿怪毀滅戰士呼一口氣。

“敵認知至旅行者之在。不能貿然近。”

“汝有何計乎?”礦者道人問。

“剛想到。”

漿怪毀滅戰士轉頭去。

其容被盔遮住故看不出,然視是朝二聖蹟員。

“偽會違爾之教義乎?”

“此嘛,會不會乎?”

亞龍人佛頭言著,眼珠子轉一圈。

爬蟲類之瞳孔朝女聖官光輝直視,壞心眼似眯起。

見其視,女聖官光輝亦刻意放鬆頰。

——不能常要眾慮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