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們三人偷偷爬上了宿舍的頂樓。
我知道那裡有間暖氣房,雖然面積不大,但卻還乾淨整潔。因為電梯所用的工具,都擺在那裡。
我示意王小云和劉靜思,分別站在我的兩側。然後,我把手放在她們的肩上。
“一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能尖叫。”
王小云見我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剛才的半信半疑,也早已消失殆盡。
兩人凝重的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不再說話。
我第一次帶人入靈境,能不能成功不得而知。但是,我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為了勸阻劉靜月?我又憑什麼勸阻人家呢?
眼前一片雪景,就如聖潔的童話世界一般,沒有一絲雜質。
沒有風,只有空靈悠緩的落雪。
“劉靜月!你在哪兒?”
我的話剛問完,就感覺劉靜思肩膀一震。
我知道,她們先前的疑惑,已被震驚所替代。當我在呼喚劉靜月的時候,她們又轉換了各自的情緒,一定有悲痛和傷感。
一縷紅色煙霧,在眼前慢慢周旋。
越聚越濃,越濃越快。終於那團紅霧,幻化成了劉靜月原來的樣子。
她已不是白裙飄飄,而是一襲紅色衣裝。且服飾的邊緣,不斷有霧氣升騰,好像她整個人隨時要蒸發一樣。
我知道,她的魂魄已到了最後時刻。再不過奈何橋,恐怕會消散在人間。到時候,連最思念她的人,都不能在夢裡見到她。
“有什麼事嗎?”慵懶的話語,增加了許多疲倦。
她揮了揮手中的尖錐,讓那鮮血順勢甩在衣服之上,而不是滴落雪中。
原來,她身上仍舊是那件白裙,只是沾染了鮮血,才變成了紅色的衣裝。
“那是個銀行卡密碼!”
“哦,看來你知道玲玲了?”
說到這,劉靜思已顫抖的難以站立,她拼命的堵住自已的嘴,不讓哭聲傳出來。
“現在屍骸發現了,前期做的所有輿論,也有了結果……”
“結果,什麼結果?六年的白骨,有什麼證據可以留下?甚至我皮肉的傷痕,都沒有絲毫痕跡,還有我的雙眼,還有這咒符尖錐,能有什麼結果?”
她狠戾的揮了揮手。
“我……我是說,時間不多了。”
“是,時間不多了。”
劉靜月輕輕低喃,好似在思考著什麼。
“你可以留一絲魂魄去重生……”
“重生?為誰重生。”
“姐……”
劉靜思終於沒有忍住,她一下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玲玲?”
劉靜月瞬間呆住,良久之後,才緩緩叫出劉靜思的小名。
相對劉靜思的痛苦,王小云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一邊陪著落淚,一邊大聲咒罵著我:“你是個神棍,怎麼不早告訴我們,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我……我不是神棍,我只是能通靈。”
“通靈?你就是靈童,也應該早告訴我!你還是個大騙子。”
“我……”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知道,在王小云激動地時候,我解釋一萬句一千句,不如一句話不說。
任由她打、任由她罵,什麼時候發洩完了,她也就會變得溫柔甜美。
只不過,這次先冷靜下來的,卻是劉靜思。她盯著我的雙眼,狠狠的問道:“誰害了我姐姐?”
“這……我……”
我一時難以回答,剛才在靈境中,她那麼哀求姐姐、劉靜月都沒有說出來。我現在要告訴她,我不就成了言而無信。
“說!告訴我是誰?”
愛人如水、恨人如刀!我第一次見識了湘妹子的潑辣狠戾。
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領,連扯帶晃,生生把我推倒在了地上。就這樣,她依舊沒鬆手,騎在我身上拉扯著喊道:“帶我去見她,快告訴我!”
“見……見誰?兇手還……還是你姐姐啊。”
我慌張無措的伸著兩隻手,不知道要往哪裡推。
關鍵是,我怕王小云看到後,也會加入‘戰爭’。到時,我定會比死還要難看。
但這一次,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說、讓我終生感動。
王小云一把扯住劉靜思的羽絨服,把比自已高半個頭的她、生生提了起來:“我說,有事說事,別打架、別摟抱可以不?”
劉靜思顯然沒有聽進去,依然繼續往前衝。
“我說有完沒完,你姐不都說了嘛!為了你好。”
王小云猛然一推,把劉靜思推在了牆邊。她整個人擋在我身前,氣勢洶洶的瞪著劉靜思。
我從王小云的頭上,看著劉靜思一點一點的委頓坐下,直到最後輕聲哭泣起來。
原來,六年前劉靜思夢到了姐姐。
姐姐說自已被人害了,就埋在校園後的丁香花下,如果有機會就把屍骨帶回去,哪怕只帶一塊屍骨回家,也能讓自已陪著父母。
夢境如此真實,讓她忍不住害怕,第一時間給姐姐打了電話,卻沒有聯絡上。
她知道,夢境可能是真的。所以在高校論壇呼籲,希望有人能夠回覆自已,最好那個回覆的人就是姐姐。
可接下來,姐姐的失蹤,父母的奔走,以及報警無門都讓她明白,那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夢境,那一定是姐姐含冤的徵兆。
她要親自去找兇手,為姐姐報仇。
四年後,劉靜思的大學志願只填了一個,就是東北地質大學。
她如願看到了那棵丁香花,也看到了丁香花滴血的怪異。
劉靜思沒有按照姐姐的要求,偷偷取一塊骸骨回老家,而是製造輿論引起轟動,想借警方的手抓住兇手。
而如今,屍骸已被警方發掘,兇手還有待偵查。
而我,卻是她最快知道答案的線索。
她瞪著一雙哭紅的眼睛,幽怨的說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嗎?為什麼都不願告訴我。”
我知道,她的癲狂已經過去。遂心平氣和的低聲問道:“花下的藥瓶是你埋的嗎?”
劉靜思的抽泣瞬間止住,她愣愣的看著我,一副不太心甘的樣子。雖然她沒有回答,但神情說明了一切。
“這就是你姐姐,不告訴你兇手的原因。”
我的聲音很小,但我相信足以觸動她的靈魂。
終於,一切要結束了。工作間外卻傳來一聲大喝:“你們在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