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沒……”

夜輝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可抽動的嘴角始終無法翹起半分，在分別數百年的母親面前，夜輝終於卸下了面具，與母親相擁而泣。

良久，兩人這才依依不捨地分開，直到這個時候，夜母才端詳起兒子的模樣，雖然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但那深邃的氣質是藏不住的。

看著兒子褪去了孩時的稚氣，已不復當初的模樣，夜母不禁苦澀地嘆口氣：“這些年苦了你了，媽媽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你能長得這麼出色，那麼像你爸爸……小輝，你真的很厲害。”

末了，夜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道：“不過小輝啊，你已經多大了？我是怎麼醒來的？”

輕輕地點了點頭，夜輝耐心地答道：“媽，我已經三百多歲了；你能醒來是靠這顆輪迴眼才能做到的。”

僅僅是第一句話，夜輝的解釋就讓夜母愣住了，但她還是耐心地聽完了解釋，這才仔細端詳起那顆被頭髮遮擋住的眼睛。

“你是說已經過去三百多年了？但這顆眼睛我不記得夜氏有記載。”

夜母心疼地摸了摸夜輝的臉龐，上面還殘留著血跡，身下的那顆被挖出來的眼球更是毫不掩飾地暴露在自已面前。

“不，只是我的時間過去了三百年，”夜輝微微一笑，一股怪異的虛弱感緩緩流進他的身軀，“這裡的時間距離我的離開，估計也只有十年吧。至於我都經歷了什麼，有些說來話長了。”

在夜輝的娓娓道來中，夜母彷彿看到了夜輝三百年來經歷的一切——夜墨嵐的折磨，奇蹟般的穿越，與死共生的三年，如傀儡無異的三百年，以及，萬千苦痛中唯一的幸運，那就是回到這裡。

“孩子……”

夜母抿了抿嘴唇，她曾想過夜輝的生活會極為艱苦，但沒想到夜墨嵐人畜不如，不但折磨了兒子數年，更是硬生生地逼死了。

即便是奇蹟般地到了其他世界，夜輝也沒能得到幾分平靜，他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但不論怎麼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到兒子長大成人，夜母忽然覺得心底的那團彷彿線團一樣的執念如冰一般融化了。

“媽，先別說這麼多了，來，讓我先把你復活吧。”

令夜輝沒想到的是，夜母竟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眼裡寫滿了釋然：“沒關係的，孩子。”

“為什麼？”

夜輝當即站起身，那種虛弱感變得強烈起來了，這是體內光暗之源急需沉睡的訊號，如果不抓緊時間，恐怕……

“能看到你如此優秀，媽媽很高興了。”

夜母燦爛一笑，笑眯眯的模樣彷彿讓夜輝回到了兒時，母親拿著迪迦玩具做生日禮物的那一天。

那天陽光暖暖的，很舒服。

風很輕，讓人感到開心。

就像今天一樣。

“媽，我不明白……”記憶湧上心頭，夜輝強忍著淚水，發出自已的疑問。

“你已經長大了，但是媽媽終究也只是個普通人，只能作為你人生的過客。再說了，能讓媽媽在看你一眼，已經死而無憾了明白嗎？——小輝，一個人能夠死而無憾，是此生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同樣，若是充滿遺憾地死去，那真的是無比痛苦。就像媽媽那時離開你那樣。”

緊攥的拳頭忽的鬆開了，夜輝表情鬆了下來，到了這一刻，他也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夜母摸了摸夜輝的腦袋，安慰道：“比起我，姜溫久那個孩子一定更需要你。他和你無親無故，卻為你而死，他的人生一定充滿了遺憾。這份補償我想你應該給他最合適。”

“我明白了，”夜輝點了點頭，對著母親儘自已所能地露出最開心的笑容，“媽。”

原本由煙霧凝聚的身體開始漸漸消散，在一片朦朧中，夜母注視著夜輝，良久，一位母親對自已的孩子勸道：“要開心點啊，多笑笑。”

一切不再。

……

拖著逐漸接近極限的身體，夜輝終於來到了一處新的墓地，到了這一刻，他也絕不能進入沉睡，否則不知道要過多少年，到了那個時候，原本記憶中的位置或許都不在原位了。

突然，夜輝的身形停了下來，因為就在不遠處姜溫久的墓前，一家三口正打掃著墓碑，過了一會後，這才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這裡。

姜溫久有弟弟了。

離開的正是姜溫久的父母，而坐在男人肩上歡笑的男孩，應該就是他們新生的兒子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背影，夜輝這才來到姜溫久的墓碑前，這一次夜輝沒有去召喚姜溫久的靈魂，因為時間拖太久了，他必須儘快。

再說了，只要姜溫久還未進入輪迴，他就能用輪迴眼使其復活，反之也不過是失敗罷了。

在一片奇異的紫光中，夜輝逐漸朦朧的目光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男孩，曾經的大哥此刻在自已面前，竟是和孩子一般無二。

也對，姜溫久也才十六七歲呢。

男孩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位氣喘吁吁，衣衫不整的奇怪青年，同時，死前的記憶湧入腦海之中，嚇得他當場叫了出來。

“溫久……”

夜輝走上前，用所剩無幾的力量幫助姜溫久冷靜下來，但這樣一來，除了遍佈全身的虛弱感以外，就連頭部都彷彿要炸開了一樣。

“你是誰？”冷靜下來的姜溫久連忙問道，雖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怎麼讓他復活的，但看到對方如此虛弱，姜溫久也一下子不敢多問。

“我是夜輝啊……”

到了這一刻，夜輝已經看不清姜溫久的樣子了，但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他還是當即牽起姜溫久的右手，一路走走停停，來到山上的一處洞穴裡。

“你是夜輝？”一路上姜溫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來到這處安身地，他才開啟了話匣子，嘰裡呱啦問起來。

你怎麼長這麼大了？我怎麼活的？過去多久了？我爸媽還在嗎？等等在夜輝耳邊吵個不停，但夜輝還是努力地擺了擺手，示意姜溫久先冷靜下來。

“溫久，”夜輝扶著石牆，這個地方是他特意搞出來的地方，甚至有一個石床，“你先在這裡待著，我馬上回來。”

現在趁著還清醒，他必須趕緊給姜溫久弄到一個證明，若是他就這麼沉睡過去了，連證明都沒有姜溫久在這個世界定然是舉步維艱。

說完，夜輝便將眼窩裡的輪迴眼摘了下來，遞給了姜溫久。裡面有一絲他的力量，這樣若是有什麼危險，只要姜溫久心神一動就能保護好他。

一切準備就緒，夜輝走出洞口，突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