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坐在探監室內,看著對面的空椅子。
他又來探望嚴晉了,這一次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猜測著,嚴昀然現在已經知道他來了這裡,經過上次的試探,他知道一直派人跟蹤他的人,就是嚴昀然。
十多分鐘後,嚴晉被帶了進來。
他身上有深深淺淺的痕跡,眼鏡片還裂了一個,比上次來又瘦了一大圈,看樣子在裡面的日子並不好過。
看到楚辭的那一刻,他滿是意外和開心,差點兒撲上去抱住他。
楚辭見他要說話,“噓”了一聲。
嚴昀然瞬間明白什麼意思,規規矩矩坐了下來。
楚辭稍微擺正姿勢,身體往前湊了湊,小聲說道:“你上次說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不過需要你的幫忙。”
他望著嚴晉的眼睛,眼鏡後的目光竟分外熟悉。
“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同意……”嚴晉異常篤定,“因為我相信你。”
得到他的應允,楚辭再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連一句寒暄都沒有,果斷就離開了。
一天後。
嚴晉在通往監室的樓道里,突然停住腳步,他的胸腔隱隱作痛不得不扶著牆短暫休息,可是哪怕呼吸一口都讓他疼痛難忍,他用力捂著心口,整個人慢慢倒了下去。
還好發現及時,他被迅速轉送醫院救治,可情況嚴重,醫生趕來的時候,他面目扭曲,幾乎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
嚴昀然接到訊息是在第二天,當時他正在辦公室工作,聽到是來自監獄的電話,就讓秘書接了進來。
監獄稱,他的哥哥嚴晉於昨日突發心臟病,情況不太樂觀,讓他儘快來醫院辦理相關手續。
乍一聽他有些吃驚,感覺這個訊息有點兒不真實。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心臟病發?
他知道,楚辭前兩天剛去監獄探望過他。
對於這種事,他十分敏感。
接著他快速打電話到醫院詢問,跟醫生確認了嚴晉的病情。
——急性心肌梗死,經過搶救,人已經送到ICU接受觀察和治療。
他把手頭的工作暫放一邊,簡單跟秘書囑咐幾句後就緊急趕往醫院,倒不是關心他的病情,而是就想看看是否真實。
嚴晉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病房外只有一名警官在看守,經過允許後嚴昀然和醫生見了面。
醫生帶著嚴晉的病例單和嚴昀然說明了病人情況。
“患者送來醫院時已經休克,我們也盡了最大努力進行搶救,可是現在患者的情況不容樂觀,經過診斷,確認患者已經腦死亡,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植物人,目前只能透過儀器延續生命,在醫學上,已經腦死亡的病人即認定為死亡,家屬可以決定是否拔掉呼吸機,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患者也不會感到任何痛苦,如果家屬做好決定,可以隨時在同意書上簽字。”
醫生交代完畢,把決定權留給嚴昀然。
他看著躺在ICU病房的嚴晉,完全靠著一支支管子活著,顯得脆弱不堪。
而自己現在就如一個主宰神一樣,決定著他的生死。
他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絲笑意。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機,給楚辭打了過去,潛意識裡他想要楚辭知道這個訊息,最好能看著他拔掉嚴晉的管子。
他能聽出電話那端的楚辭帶著些許錯愕的口吻,聽到這個訊息他也是很驚訝。
“什麼?嚴晉變成植物人了?這不可能,我前天才剛見過他……”
“我現在就在醫院,我哥現在就躺在我的面前,你要來看看他嗎?”
在外人眼裡,嚴晉和楚辭並沒有什麼交情,這個他最清楚,可是他還是邀請楚辭來醫院了,他特別想讓楚辭看著他拔掉管子,看著那個人死。
楚辭假裝猶豫了一下後,答應前往醫院,“雖說我和他也不太熟,不過他畢竟是你的哥哥,好吧……”
他也很想去看看,他究竟會不會那麼做,面對如今世上最後一個與他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兄弟,他到底還會不會顧念那一份兄弟之情。
但大概楚辭在心裡已經有了判斷,嚴昀然在電話裡的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在醫院,他也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嚴晉,醫生沒來之前,嚴昀然跟楚辭大致說了一下嚴晉的情況,“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意識,跟死了沒有什麼兩樣,我決定了,我會簽字幫他解脫……”
面對哥哥嚴晉的即將離世,他表現出來的不是痛苦、不是不捨,而是異常的平靜,平靜的像個陌生人一樣。
那種冷漠讓楚辭感到心寒,可他還是想試著勸他,“你就這麼結束他的生命嗎?也許還有希望……”
“醫生說過,腦死亡的病人就會認定為死亡,他其實已經死了,我籤不簽字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作為他唯一的親人,我有權終止他的痛苦,我想他也一定希望我這麼做……”
醫生把同意書遞給他,楚辭看著他毫不猶豫的準備在紙上簽字。
“不要籤,你會後悔的。”他想最後再做一次提醒。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嚴昀然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快在同意書上籤了字,似乎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這樣的話,真的,太惋惜了……”楚辭看著病床上的嚴晉,低聲說道。
他並不想看嚴晉被拔管子,他只是想知道,嚴昀然究竟會不會簽字。
他簽了,而且毫不猶豫。
楚辭在他簽完字後就離開了醫院,他的離開甚至還讓嚴昀然有些失落。
醫生們進去,在他的注視下,按流程拔掉了嚴晉的管子,最後宣佈了嚴晉的死亡時間。
嚴昀然看著嚴晉整個人被白床單包住,那一刻的嘴角卻細微地向上挑著。
“你看到了,他真的這麼做了。”走出醫院後,楚辭開口道。
“其實我也料到他會這麼做,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恨我。”空氣中突然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過路的人看不到這個聲音的主人,還以為楚辭是個精神病,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他的執念太深,我看你也沒有必要再猶豫了。”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