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辭就說要送嚴昀然回家,他是一個遵守約定的人。
嚴昀然跟著楚辭乘坐計程車到了門口,遠遠就看見外面花團錦簇,像個歡迎儀式。
“我家這是有什麼活動嗎?好熱鬧的樣子……”嚴昀然還在為好不容易回了家感到興高采烈,可跟著楚辭下了車才發現,那些花團錦簇,都是一個一個彩紙做的花圈。
“這不是我家,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因為這才是你該來的地方。”楚辭情緒平靜的時候,真是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堅決不浪費一滴口水。
這明顯是殯儀館的追思會現場,只不過他們來得太早,場地還沒有完全佈置好,也沒有人招呼他們。
兩人沿著擺放花圈的路線,朝追思廳走去,越往裡走,嚴昀然越發感覺不對勁。
“是不是我家出事了?你告訴我,是不是我爸?”
他父親嚴鴻飛的身體一直不好,上個禮拜還因為突發心臟病進了醫院。
楚辭嘴角微微上揚,嚴昀然卻從他臉上看到異常的平靜。
追思大廳裡停放著一具黑木棺材,被數不盡的鮮花簇擁著,嚴昀然站在大廳中央,不敢再繼續往前走。
“去看看吧。”楚辭微微上揚的嘴角,竟然有了一抹笑意,讓嚴昀然感到害怕。
他戰戰兢兢走到那具棺材跟前,渾身戰慄著往裡面躺著的人看去。
如果真是父親,就算接受不了,心裡也要有所準備,最先看到棺材裡躺著的人的腳,然後緩緩將視線上移,一身黑色的連條褶子都沒有的精緻西裝,他害怕了,害怕看到父親的臉。
“啊!”他嚇得連連倒退了幾步。
他看到裡面躺著的人的臉了,那不是他父親的臉,而是——他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誰?”他衝著楚辭大喊。
“這就是你啊,你不認得自己的臉了嗎?”
“我不是站在這裡嗎?!我是說躺在棺材裡的人是誰?他為什麼跟我長得一樣?”嚴昀然被嚇得腦袋裡一片嗡嗡作響,只想證明這就是一場惡作劇。
這時兩個工作人員將提前準備好的條幅掛在了遺體後的牆上,上面寫著“生人勿念嚴昀然先生追思會”,緊接著另一個工作人員就將自己的照片掛了上去,照片上的自己稍顯嚴肅,還是黑白色的,那是死者遺像。
“生人勿念?”嚴昀然神情呆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死了?棺材裡那個人就是我?”
“你七天前就已經死了。”楚辭靜靜說著。
“不可能,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還記得一直追你的嬰孩嗎?你記得它追了你多長時間?”
嚴昀然默默數了一下日子,“七天……”
“你七天沒有回家,遇到過什麼人?有什麼人見過你嗎?”
嚴昀然的內心被他問得一點點失去防線,不過還是將這幾天的經歷從頭到尾想了一下,“沒有,我沒有見過任何人,整個城市一個人也沒有,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被那個東西一直追、一直追,直到遇到了你……”
他猛然抬起頭盯著楚辭,發現他說的話有可能都是真的,城市那麼大,怎麼可能一個人也沒有?
“我死了……”恐慌一下子佔據他整個內心,“怎麼會這樣?”
“七天前,你開著車行駛在山路上,不慎摔下山崖,車毀人亡,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嗎?”
春秋銀行董事長嚴鴻飛的兒子嚴昀然不幸車禍意外去世的訊息,隨便一搜都能搜得到。
經他這麼一提醒,嚴昀然的腦子裡的確有一個畫面,他坐在他的車裡,不停翻滾的一幕。
“我記不清了,只記得我的車,好像有一瞬間失去了控制……”
“就是那天,你死了,一直追你的嬰孩是泰國的一種古曼童,靠人的靈魂餵養,從你死的那天起,它就盯上你了,養它的人對你恨之入骨,故意封死了你回家的路,直到你被它完全吞食為止,你真的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對你做了這種恐怖的事了嗎?”
“這麼說,你從昨天晚上就知道我死了?”
“我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已經死了。”
此刻的楚辭微微笑著,好像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講述著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辭笑了一聲,“你的關注點總是不在重點上,你還是好好想一想,你該怎麼辦吧……”
“嘩啦”一聲巨響,從追思廳後面的家屬休息室傳來,聽聲音應該是一個不小的瓷器砸碎的聲音。
“你這個逆子!”緊接著從那個房間傳來一聲怒吼。
嚴昀然緊忙朝聲音跑過去,他太熟悉了,那是他父親嚴鴻飛的聲音。
“爸爸……”房間裡除了父親,還有一個人,是他的哥哥嚴晉,“哥……”
兩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吵的不可開交,嚴鴻飛氣得滿臉脹紅,嚴晉的腦袋被砸得鮮血直流,腳下是一地的瓷器碎片。
這個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卻,聽不見他、也看不見他。
“為什麼從小到大,你都沒有像對待他那樣對待過我?他是你的兒子,我也是你的兒子啊!”嚴晉撕心裂肺地質問著,脖子上的青筋因為嘶聲吶喊根根分明,他很心痛,從小到大,他沒有得到過父親的關愛。
他拼命讀書、拼命工作、拼命把父親交代的一切辦得妥妥當當,努力做一個別人眼中的好兒子,就是想讓父親認可自己,可嚴鴻飛還是把所有的寵愛、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他的弟弟嚴昀然。
“他做過什麼?他什麼都沒做過!”
“昀然就算什麼也不做,也好過你這般心腸歹毒,你連自己的親弟弟也殺,還養了那種惡毒東西讓他永不超生!我沒有你這種兒子!就算把春秋銀行捐了,我也不會留給你這個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今天就立遺囑,讓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嚴鴻飛也因為情緒激動失去理智,說出來的話咄咄逼人。
“爸……”嚴晉的眼神變了,並從身後抽出一把刀來。
“你要幹什麼?你連我也敢殺嗎?”看見閃著寒光的刀刃,嚴鴻飛向後躲了躲,才意識到剛才說要立遺囑的話不應該在盛怒之下說出來,他知道這個混賬兒子現在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我最後再叫你一聲爸……”
說著,嚴晉把刀捅進了父親嚴鴻飛的身體,“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