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正道三家的高層中間,互通了一則訊息。
據說是西北空桑山,有一處萬蝠古窟。
乃是魔教‘煉血堂’的總堂所在,八百年前,在“黑心老人”的領導下曾風頭無兩。
但在被當年的正道先人圍剿擊潰之後,黑心老人敗亡,煉血堂就此一蹶不振,這萬蝠古窟也就一時荒廢了下來。
但不知怎麼,近些年來,已勢微許久的煉血堂似又有抬頭跡象。
而在煉血堂中相傳,當年萬蝠古窟一戰,雖然主要魔頭全部伏誅,但在萬蝠古窟深處,卻有一個隱藏極密的藏寶秘洞不曾被發現過。
據說裡面藏有許多奇珍異寶,妖書邪卷,甚至還可能有當年黑心老人的成名法寶——噬血珠。
正經是個讓魔教中人垂涎無比的藏寶秘洞。
且不管寶庫一事真假,
眼下正魔對立嚴重,相互征伐的苗頭近年來愈發頻繁。
在這個背景下,對於正道來說,莫說是死對頭要去尋那寶庫,就算是去拜壽也不可能讓他們如願。
因此,正道三家相互去信,約了章程。
由焚香、天音、青雲,各出幾位精銳弟子,前往空桑山萬蝠古窟一趟,持道鋤奸。
按理說,這事兒本來和許知秋沒啥關係。
但天音寺普泓上人偏主動給他去了信箋。(八年間曾有過數次書信聯絡)
得知他有個徒弟正在適齡,正該下山歷練一二,遂打算讓他也摻上一腳。
許知秋很中意此事。
毋重光今年十四了。
雖然個頭兒還不算高,但一身根基本事在他八年調教下,已經可以登堂入室了。
出去闖闖也好。
畢竟他身負血仇, 也得需要他自已去查。
於是雙方一拍即合。
這不,今天一大早,許知秋把徒弟拾掇的立立正正的,又給了他二十兩碎銀子,一兜子乾糧,就打算攆他走了。
毋重光雖說行頭一般,但一身裝備可謂豪華。
左手戴著乾坤青光戒,背後綁著一柄不比他人矮的業火重劍。
小臉兒生得雖然不算太俊,卻也是中上之姿。
“師父,弟子去了,您保重。”
毋重光跪在地上,給許知秋磕了三個頭。
後者含笑向他擺了擺手。
“去吧小子,該囑咐的都囑咐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已發揮了。”
“師父~”毋重光語氣遲疑。
許知秋眼睛一瞪:
“幹啥幹啥要哭啊?我告訴你把你那玩意兒給我咽回去噢!”
“不是。”
毋重光搡了搡鼻子,大眼睛瞪著許知秋,
“我不管您多熱情好客,反正在我回來之前,不許——”
半大小子表情不善,一字一頓:
“——喝——得——五——迷——三——道!!”
“是,長官!”
許知秋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
禮罷,笑著在他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腳,
“滾蛋吧。”
毋重光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捨。
最後看了許知秋一眼,然後周身一陣碧光盪漾,包裹著他沖天而起。
目送他遠去,許知秋失笑:
“小崽子翅膀還沒硬呢還想管我……”
說完揹著手進了小院兒,院裡石桌旁,一個老道士正安靜的品著香茗。
喝的是二十銀子一兩的大紅袍。
“還喝什麼茶?來來來整整整!”
許知秋衝上去一把從老道手裡搶下茶杯,給他換上了酒碗,又斟上了一碗烈火漿子。
劉老道咂摸著嘴皮子,嘴裡回味著茶香,有些依依不捨。
嘴裡卻道:
“你這徒弟正經好根基,好苗子啊。”
“那是,也不瞅瞅誰調教出來的?”
這馬屁拍得許知秋頗為得意,轉眼也給自已斟了一碗,二人一碰,牛飲而盡。
“呼~爽!”
入口猛烈,一線汆喉。
許知秋辣的齜牙咧嘴,問他:
“誒我說老劉啊,這許多年不見,你可憔悴多了啊。”
劉老道用髒袖子擦了把嘴,也是齜牙咧舌:
“比不得你年輕人啊,老道我說起來也快百十歲了,可惜我上景門小門小戶,所傳的功法也上不得檯面,如今也快到壽數了。”
二人的下酒菜是花生豆兒、拌三絲兒。
許知秋往一邊嘴裡揀了兩粒兒,蹙起眉頭:
“我前兩年不是去信給你寄了一篇內丹功麼,合著你沒練吶?”
“這不剛練麼。”
劉老道朝他嘿嘿一笑:
“承你的情,老道我最近感覺好了不少,膏肓二竅的錘鍊愈發深入了些,想來壽元該有增長,多活個五六十年應也不在話下了。”
許知秋聞言點了點頭,又與他碰了一碗。
忽而有些惆悵:
“都說是江湖再見,把一切交給緣分天意,可這麼些年了,我也就和你老劉還算有些聯絡。誒……”
劉老道問:
“咋,想那幾個貨了?”
許知秋覷了他一眼:
“好歹虞地混過一遭,又臭味相投的,能不惦記麼?”
“這事兒你問我啊!?”
劉老道哈哈一笑,用手指頭指了指他,又拍了拍自已乾瘦的胸脯。
“老道我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愛溜達,去年開春兒我去藥谷顧家娘子家串門,看虞濁虞清那倆小傢伙活蹦亂跳的,已經不小嘞!”
“哦,這倆娃娃啊。”
“還有呢,飛飛年前也給我來信抱怨,信中說她爹準備給她指婚,她心裡不願,打算偷跑出來,最近也不知跑沒跑成。”
“呦?”許知秋聽得眼睛一亮,“那丫頭今年二十五六了吧?也怪不得他爹著急。”
飛飛本名姓段,出自幽州的一個名叫【登雲樓】的傳承數百年的修真門戶,她爹正是樓主。
說起來,她還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小姐呢。
可就是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姐,八年前卻敢瞞著家裡人,橫渡萬里,去虞地跟毒蛟玩兒命去!
不得不說,這【飆小姐】有股子大俠風範。
“範曾央呢?”
許知秋又問:
“這八年裡我在這世道上也算走過幾遭,咋就沒聽見過他的動靜呢?”
劉老道一擺手,
“老樣子,四處跑……按他的話說,在塵世中行俠仗義,給人解困紓難,勝過山中打坐。”
“好樣的。”
一邊嘮嗑,二人推杯換盞,很快老臉都泛紅了。
按說以許知秋今日之修為,只要他不想醉,就是喝上一噸酒都不至於上臉。
但今日老友來訪,不吃醉幾分焉有味道?
“要說好樣的,咱們這幾個可都及不上你啊。”
劉老道說著拍了拍許知秋的肩膀,掛著花白鬍子的嘴角似笑非笑:
“您說是吧,大盈真人?”
“可別!”
許知秋像是突然被針紮了屁股,一臉不爽。
“他媽的也不知哪個棒槌閒得沒事兒幹,也是趕得點兒寸,偏給我起這麼個外號兒……”
劉老道斜眼覷他: “怎麼,不受用啊?”
“你不知道,這個名頭,我擔不起啊……”
許知秋說著,眼神中透著一股複雜。
轉頭看向內堂,貢案上,那一面空白的牌位被他這些年來,擦得纖塵不染。
“人家想怎麼叫就怎麼叫,世人的嘴你還堵的住?”
“想怎麼叫是他們的事兒,反正我不認。”
“得!你小子也真是彆扭。不過話說回來,【大盈真人】這個名號,多是這些年受過你恩惠幫扶的散修群體、或者凡俗世人們對你的稱呼。至於那些正道的豪門大戶們,對你可是頗不以為然呢。”
“哈,無所謂!”
許知秋一擺手,
“世人對我一萬種註解,構不成萬分之一的我。我知道自已是幾路貨色,世人捧我也好,貶我也罷,我全當耳旁風了。”
“嗯,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