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刺眼的燈光,綠色的帽子,幾個腦袋圍著他,忽然其中一個腦袋失聲尖叫:“病人怎麼中途醒了?麻醉師快過來補一針!”
麻醉師衝入人群,眼疾手快的從靜脈注射一支藥劑,林有棠逐漸意識模糊,又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來,焦急的女聲縈繞在他耳邊:“怎麼還不醒,嚇死人了,聽說他手術中途醒來,又加了一劑麻醉。”
手術室的其他幾人像看稀有動物一樣,時不時過來觀察他一眼。
“這小子以後喝酒一定厲害,這分解麻醉藥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兩倍!”
“是啊!工作這麼久,這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打麻藥中途醒來的病人。”
林有棠聽她們嘰嘰喳喳了一會兒,在一聲聲呼喚中,十分艱難地睜開眼。
見他睜眼,負責叫醒他的護士明顯鬆了口氣,語調柔和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還未說完,林有棠下意識搶答:“林有棠,男,18歲,漢族,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眾人:……
小護士:噗。
原諒她一般不會笑話病人,但今天實在是忍不住。
見病人神智如此清醒,她努力壓下嘴角的笑容,按照流程問他:“知道自已做了什麼手術嗎?”
“闌尾切除?”他不確定地回答。
護士點頭,證明了答案的正確。
林有棠迷茫了。
就在護士以為無需深入引導,等待時間一到,病人的麻醉徹底清醒,就可以將其送往普通病房時,對方忽然發問:“今天是幾月幾日?”
護士:……
無奈地收回踏出去的半隻腳,她耐心回答:“今天是7月15日。”
雙方沉默片刻,林有棠抬起左手,摸了摸完好無損的後腦勺,不可置信地問:“是2044年7月15日嗎?”
小護士一言難盡地看著病人,在他期盼的眼神下點了點頭,然後,對方的表情裂開了……
比起穿越來,他現在面臨著一個更炸裂的情況,時間被回溯,世界被重啟,他又回到了穿越的第一天。
這個世界玄幻了!
林有棠想仰天長嘯,但苦於自已渾身無力,只能在床上象徵性撲騰兩下,活脫脫一賽博版林黛玉。
小護士緊張地扶住他,嘴裡唸叨著:“別激動別激動。”
一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護士長,她滿眼寫著:我該怎麼辦?病人這是怎麼了?救救我!
護士長無語凝噎,上前檢視了下病患的監護儀。
除了血壓有點高,沒什麼其他的問題。
她難得在這麼多人面前教育新人:“作為醫務人員,我們遇事首先不能慌亂,你慌了,病人只會更慌。”
指了指監護儀器,護士長語重心長地教導小護士:“我們要相信科學。”
林有棠被這句“相信科學”喚回了神智。
對,他得相信科學!
不斷地催眠自已:我在做夢,都是假的,快醒來。
眼睛緊閉,他虔誠許願,再次睜開眼……
這特麼讓他怎麼相信科學?
這該死的世界在和他開什麼玩笑?
小護士研究了會兒儀器,想起上學時學過的知識,仔細觀察完病人的狀態後重拾信心,不就是麻醉後短暫的意識混亂嗎?她慌個什麼勁?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善良的小護士忍不住開口詢問:“你的家屬來了嗎?”
抓住了“家屬”二字的林有棠下意識接話:“什麼家屬?沒有家屬,已經和他們斷絕了關係。”
小護士:……
不行,她得淡定,她不能慌。
在習慣了病人如此不羈的回答後,她逐漸找到了與之交流的規律,就是不要相信一個麻醉後病人說的任何一句話。
她關懷備至地建議:“那一會兒幫你請護工好嗎?”
林有棠的思緒混亂,完全被動地點頭表示同意。
醫院的環境依舊宜人。
穿過兩棟樓之間的連廊,林有棠的轉運床四個輪子咕嚕作響。
推著轉運床的護工與電梯專員確認林有棠的床位號後,電梯專員按下普外科樓層。
熟悉的電梯,熟悉的人,熟悉的樓層,熟悉的病房。
林有棠甚至記得從連廊開始,到病房這段路上一共有22盆半人高的盆栽。
盆栽的葉子像一隻隻手,葉片向外舒張,讓人無端想起千手觀音。
護工將他搬上床,術後第一日,禁食。
夜裡,因為麻藥的原故,林有棠毫無負擔地昏睡過去。
不同於第一次的住院經歷,這次他睡的很香,一夜無夢。
深夜,一道黑影悄悄潛伏進病房。
黑影在床邊觀察良久,在太陽爬上地平線,第一縷光照進落地窗時,終於露出了黑影原本的臉龐。
林有棠一覺醒來,就看到這張具有衝擊力的臉。
他支支吾吾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應知許。
確切地說……
“來看看你還是不是你。”
確切地說是同樣擁有上個世界記憶的應知許。
林有棠不敢置信的雙目圓睜,瞳孔緊縮,暫時失去了語言功能。
監測儀發出警報聲:“嘀嘀嘀——嘀嘀嘀——”
他的血壓又飆升了。
應知許眼疾手快的將儀器電源拔掉,病房瞬間恢復安靜。
林有棠的反應給了他答案,依舊是這麼好懂。
眼見他忘記呼吸,即將把自已憋死,應知許不得不將他扶起,單手拍他後背替他順氣。
“深呼吸,別激動。”
林有棠跟著他的口令,一呼一吸間,情緒慢慢平復。
眼前的舍友也和他一樣?隨著世界重置,還留存著上次的記憶?
“這是怎麼回事?”
“你手機密碼多少?”
兩人同時開口,話音重疊下,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應知許從口袋摸出那個觸控式螢幕的手機,向他搖了搖,擔憂地提醒道:“這東西電量有限。”
上次就因為自已瞎折騰,導致它自動關機。
林有棠接過手機,按亮螢幕後,使用人臉識別功能解鎖了它。
應知許新奇地按滅螢幕,又重新開啟,將攝像頭對準林有棠的臉,螢幕又奇蹟般的解鎖了。
反覆幾次,等他玩夠後,終於將手機塞回病患手裡,理智地做出選擇:“你看看裡面,那些重要的東西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