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這麼說,宋清阮永遠不可能來找他開口,他若是貿然去尋宋清阮必然被適得其反,唯一的法子只能這般扎她的心。
宋清阮這一路走來不比在刀尖上走路輕快,他不能再讓宋清阮單刀匹馬地闖了。
這世道於婦人而言實在酷虐,宋清阮想走出去委實艱難。
鬱斬望向宋清阮,道:“小娘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宋清阮握緊拳,屬實沒想到鬱斬窺探她的生活如此之深,這一句句娓娓道來叫她覺得心慌,她很清楚,鬱斬的所作所為已然超出了查案的界限。
宋清阮不得不再次想起從前心中的疑慮,啞著聲道:
“掌印大人為何要查我,且查得如此清晰明瞭。”
鬱斬抿唇,並不想在今日如此不合時宜的時候表明於宋清阮而言那份十分不合時宜的心思。
“回我的話。”鬱斬冷聲道:“小娘子心中打的到底是什麼算盤。”
他又冷下聲來引誘她:“或許,小娘子心中所想亦是我心中所向。”
宋清阮撐起身子來瞧他,帶著刺回絕他上一句的命令,針尖對麥芒般的反問:
“要回我的話。你又是何所向?”
原先兩股黑白分明的水在此刻悄然融合,只是誰都不想先一步被對方吞噬。
鬱斬瞧著她警惕的模樣,終究退了一步,又盡在籌謀的勾著宋清心甘情願的先吞他一口。
“查案。”鬱斬說的冠冕堂皇。
“我要查案,江驍八年前的案子同糧草有關,我要查出我的案子,江驍此人是案件的關鍵,而你絕對能幫到我。”
“查案。”宋清阮闡述著發問:“糧草是不是江驍貪汙的。”
她疑心很重,並不能僅憑鬱斬一句話就相信他的真心。
鬱斬神色未變,依舊淡然道:
“我知曉你想聽什麼。”
宋清阮不過是想從他口中知曉江驍到底為什麼憋悶著不進京復職罷了。
這並不是什麼叫他為難的事。
再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該告訴宋清阮是為什麼了,如此才能叫宋清阮徹底心甘情願的說出那四個字。
鬱斬垂眼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淡然開口:
“他是個逃兵。”
逃兵!
宋清阮猛地抓緊太師椅的把手挺直背:“逃兵!”
“逃兵。”鬱斬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當年軍中這些細索小節很少有人知曉,那些隨軍計程車兵也被刺客盡數殺光,這些話乃是我稍稍費了些時日抓了個刺客問出來的。”
鬱斬抬眼瞧她:“軍餉不是他貪的,他便是有那個心思也沒那個命拿去享樂,那時的軍餉遲了半月未送去,軍中的人多數都餓了幾天的肚子,江驍一時壓不住暴亂的軍心,也怕打不贏勝仗,便藉著探查軍餉的由頭連夜偷偷溜了。”
“原本那些刺客是想等著這邊的軍隊同南蠻那邊打起來後渾水摸魚的,只是跟了一路瞧著跟出了更好的機會,江驍這麼一走,他父親江佑大怒,放言江驍絕不可能臨陣脫逃。”
“於是命令軍隊在原地等候了不過一日的功夫,只是這半刻卻給了刺客有機可乘的機會,便直接出手將他連同江驍一併刺殺了。”
“邊疆沒了軍隊的增援,頃刻間被南蠻攻掉了一座城池,上京的探子前來探查時只見了滿地已經臭了的屍體,唯獨不見江驍的屍身,可那探子非但沒將此事上報,反而武斷說江驍的屍首是被刺客帶了回去。”
鬱斬沉著音:“如此,便成了江驍江佑父子雙雙被刺身亡,是以,武定侯府才得以苟延殘喘的存活,否然侯府早早便被抄家流放。”
宋清阮抓住把手的手微微發抖,原是這樣,原是這樣!!
她就知曉若江驍真的死的無辜,定然不可能放棄功名躲藏起來,更絕不可能悶聲吃虧不上書今上嚴查刺客!
“所以,小娘子現下能同我說說,你心中打的什麼算盤?”鬱斬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只催一聲再不言語。
宋清阮再次望向鬱斬,這次,她看向鬱斬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信任。
她必須,定要藉助鬱斬的手將江驍揪出來!
宋清阮定下主意,道:“我想和離。”
鬱斬內心驟然鬆了口氣。
終於,聽到她親口說出這四個字了……
他掩下有些發抖的手,沉著音冷麵道:
“是以,我需要你在侯府內幫我料理江驍的事,我在侯府外,幫你查清江驍的事。”
“你我相互通訊,只為達到自己心中所想。”
只為達到心中所想……
這話說得深得她心。
宋清阮冷靜點頭:“但我要江驍活著。”
鬱斬的一顆心驟然沉了下去,臉色真真冰冷了下來,怎的,心中還掛念著那個逃兵,想要為他保命?
鬱斬一顆心直直墜入冰窟,很是想多問一句,你可是為了往日的情懷?
可思來想去卻無法將這話從嘴邊送出,他好不容易才叫宋清阮信任他,如此貿然相問怕是……
怕是他沒有這個資格。
鬱斬這顆心寒的身上都要打冷戰了,苦苦難受時卻又被宋清阮一句話從寒冰中拉了上來。
她堅決道:“我要他給我跪下!”
鬱斬赫然挑眉,難以自抑地抬眼看她,原本冷寂的眼中帶了絲被驚豔到的光彩。
他暗喜,哪有什麼情結?不過是餘恨未了罷了!
他一顆心又瞬間熱了起來,如同這天上的烈陽般熾熱。
鬱斬壓著音緩緩開口,以承諾的口氣同她講著客套話:
“小娘子心中所想定然會如願以償。”
鬱斬試著得寸進尺地誘導她:“往後你府上無論任何事都要同我講,這樣我才能儘快查清江驍的案子,你也能早早得償所願。”
宋清阮還沒到被他忽悠瘸了的地步,聽出這話有些得寸進尺的不對勁,她收了心思瞧鬱斬,輕聲道:
“該說的,我盡會說的。”
鬱斬訕訕挑眉,沒引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