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處都是花。
蜿蜒的藤蔓盤垣在周圍,星星點點的花覆蓋其上。在角落中的花是開的最多的,像被汙垢滋養著。
聶狩尋只看了幾眼就垂下了頭,視線落在了自已的手臂上。那裡也開出了花,是幽藍色的,他偶爾瞥開眼睛也能看到花朵從他的鬢角垂下。
房間裡沒有多少陽光,但絲毫不影響這種花的生長,它們我行我素,不被自然影響,只是存在著,生長著,昭示著。
窗戶很大,但其堅硬程度經過某些人的親測,連子彈都射不穿。外面的陽光充足,卻穿不透藤蔓。
開鎖的聲音響起,聶狩尋的心臟“咚”地跳動一下,又歸於平穩。他朝著房間裡一絲絲的陽光張開手,手臂上幽藍色的花正在輕輕搖曳,花瓣輕薄,彎曲的弧度留不住光線,陽光帶來的暖意在門被開啟的一瞬間徹底消散。
“這次的檢查和治療會持續三天。”來通知這個訊息的是個短髮戴眼鏡 的女孩子,看起來就是上大學的年紀,聶狩尋眼中的她,全身開滿了花。
她穿著不合身的白大褂,胸口的銘牌上有些劃痕,但清晰可見三個字“柯思琪”。
聶狩尋的指尖停留著陽光,但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暖意,他很快就抽回了手,走向柯思琪。
“走吧。”柯思琪熟練地用手銬銬住聶狩尋的雙手,牽引繩系在鎖鏈上。她扯住牽引繩的另一邊,將聶狩尋帶到走廊盡頭的房間裡。
狹長的走廊到後面已經容不下光線的透過,最後的房間完全陷入黑暗。聶狩尋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指尖抽搐著想要回到走廊,但房門已經完全鎖死,病人發病時察覺不到自已的身體狀況,他再次被困在了曾經的噩夢裡。
這間黑暗的房間將會是他未來三天的住所,僅靠著摸索來獲取食物和水,除了他自已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活物。
黑暗,寂靜,孤獨,恐懼,這是他最初的感受,曾經的經歷潮水一般淹沒他的思緒。死亡的父母,無邊的喧鬧,躲避和退讓一直是他曾經的做法。
幽閉和孤獨死死纏住了他,總在他以為已經逃離噩夢時,拖著他進入另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這是你父母的遺物,很抱歉,他們犧牲在了戰場上。”
冰箱裡做好的草莓啵啵慢慢變質,像是我的精神慢慢被侵蝕。
自從父母不在後,晚上我就沒開過燈了。
我很害怕黑暗,但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了,我必須學著長大。
直到那天,送回父母遺物的人又敲響了門,他問我:“你想為你父母報仇嗎?”】
心跳聲和血液流動聲清晰可聞,整個房間像是一顆正在泵血的心臟,血管和脈絡漸漸清晰起來,又被數不清的藤蔓填充滿,在其上開出來密匝匝的花。
現在的他早就擺脫了先前的自已,黑暗和無邊的孤寂他早就已經習慣,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治療。
藤蔓上結出來一朵巨大且猩紅的花,聶狩尋知道這是什麼,它包含著濃厚的怨氣與期盼,一旦觸碰就會被拉入某個人的回憶裡,重複他死前的景象。
聶狩尋看過太多,知道的太多,沒有那個心思再給自已找麻煩。
就在這裡,靜靜地聽著心臟的跳動,然後慢慢等待著三天的過去。
門再次被開啟的那一刻,極其稀薄的光線照了進來,照得聶狩尋耳垂上的紅寶石耳釘熠熠生輝。
“聶狩尋,你可以回病房了。”
這次並沒有再給他戴上手銬,這三天的觀察下來,已經可以基本判定聶狩尋精神上恢復了正常值,也沒有了曾經猛烈的攻擊性,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出院了。
病房裡照樣生長著無數的花,柯思琪看不見,其他人看不見,是隻有聶狩尋能看見的花。
病床邊的櫃子上擺放著一大束散發著幽香的鮮花,本來還應該有果盤的,但是這果盤被一個身著便服的男人拿在手上一口接一口的吃著。
“喲!”他打了個招呼,“回來啦,結果怎麼樣?”
柯思琪朝他輕輕點頭,看聶狩尋走到男人身邊後就轉身出了病房,順便還帶上了門。
吳鋒幾口把嘴巴里的果子嚥下去,然後拿著果盤問:“要吃嗎?”
聶狩尋用籤子串了幾個小番茄,一個一個送進嘴巴里,一邊吃一邊默默注視著吳鋒。
吳鋒也不糾結,直接就從揹包裡拿出來一份檔案和錄取通知書。
“既然你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開始計劃了。代號猰貐(ya四聲 yu三聲),請你進入天龍學院,組建一支獵詭者戰隊,然後一起成長到可以匹敵滅世級的程度。我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不是難事。”
聶狩尋吃完小番茄後把籤子扔進垃圾桶,他看著吳鋒胸口盛開的藍色花朵,點了點頭,然後抬頭看向窗外。
“你先把你胸口的傷治好吧,不然下次就沒命見我了。”
吳鋒抹了一把自已刺啦的頭髮,大笑著說:“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那雙眼睛。”
聶狩尋的眼中,陽光依舊稀薄,他猩紅的豎瞳和耳垂上的紅寶石耳釘交相輝映,一時之間分不清哪個才是稀世珍寶。
他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再睜開時,眼睛已經變成了正常人類的黑色眼瞳,只是黑得深沉且純粹。
這時他的眼中,陽光灑滿了病房,潔白的,無瑕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