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琛剛從書房出來,就見到秋穗候在門口。
秋穗小跑到沈雲琛面前,行了個禮說道:“世子,世子妃在觀雪堂備了午膳,想請您過去用午膳。”
沈雲琛雖然宿在臨霜樓的日子多一些,但是不去觀雪堂的時候,也總會去陪趙安君吃飯。
無錯書吧沈雲琛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是趙安君頭一回主動去請沈雲琛。她又細細描了眉眼,盤了髮髻,身著一件石榴紅蜀錦衣裙,襯得她愈加膚白勝雪。
沈雲琛見她如此,也猜到她的意思,便稱讚道:“世子妃今日甚是好看,恍若神仙妃子啊!”
趙安君羞澀一笑,說:“夫君謬讚了。”
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菜式。
趙安君盛了一碗湯出來,說道:“這是妾身燉的山藥乳鴿湯,最是滋補,夫君快嚐嚐合不合胃口。”
沈雲琛接過來說道:“這些事讓下人做就好了,何必這般辛苦。”
趙安君溫柔一笑,說道:“妾身怎會覺得辛苦?妾身是夫君唯一的妻子,應當為夫君盡心。”
沈雲琛聽她這麼說,心裡也有幾分內疚,只是一顆真心怎麼能許給兩個人?
沈雲琛嚐了口湯,對趙安君溫柔說道:“味道很好,辛苦了。”
另一邊,九思匆匆趕到了臨霜樓,卻見浮玉、令玉正在吃著飯,邊吃邊聊,不亦樂乎。
九思是按沈雲琛的吩咐來給浮玉傳話的,沈雲琛讓浮玉不必等他用午膳。可是見此情形,九思倒不知道該說什麼。
令玉見九思愣在門口,面上還有點惱,對九思說:“上午我見秋穗在臥雲軒候著,就知道世子不會來臨霜樓了。世子不來陪玉夫人,我還不能來陪嗎?”
九思回過神來,連忙說道:“玉夫人,世子雖然不能來用午膳,但說了晚上會過來的。”
浮玉笑著點點頭,桌上有一盤八珍糕,浮玉拿起來遞給九思。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浮玉知道九思喜歡這個。
九思稍作推辭,就不再客氣,接了過來。
令玉見了嚷著:“九思,你看玉夫人對你多好,你可得多讓世子到臨霜樓來。”
九思無奈道:“我的姑奶奶,世子哪裡需要我提醒呢?”
九思急著趕回世子身邊,匆匆吃了兩塊糕點,就告退了。
流螢頗為豔羨著看著他們三人鬥嘴。
浮玉注意到她的神情,對她說道:“流螢,你也來吃。”
流螢忙說不敢。
浮玉開玩笑道:“怎麼?世子身邊的人可以,但你是我這個妾室身邊的,就不可以了?”
流螢羞紅了臉,搖著頭說道:“夫人,您跟令玉姑娘親如姐妹,我這樣不合規矩的。”
浮玉把她拉過來坐下,溫柔對她說:“我知道你守規矩,但正是因為你很守規矩,所以稍稍放縱一點也無妨,在人後不必這麼拘束。”
浮玉嚮往自由,不喜約束,她幸運地遇到了沈雲琛,願意給她撐起無拘無束的一片天。
如今,她也有了小小的力量,也想給他人撐起一片天。
觀雪堂這邊,沈雲琛已經吃完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提腳欲走。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當你無法回應他人對自已的好的時候,他對你越好,你會越愧疚,會越難堪,會越想逃。
趙安君看出了他的意圖,問道:“夫君這就要走?”
沈雲琛點頭,應付道:“下午打算溫習一下功課。”
趙安君有些不悅,但還是笑著說道:“夫君,妾身在家裡也一直伴著哥哥讀書,不如,就讓妾身陪你去溫書吧。”
沈雲琛只得應下來。
其實並沒有什麼書要溫習。
最近,康王爺讓他多練武藝,每日凌晨便開始練槍練箭,讀書只需讀一個時辰,溫書都在睡前看過就好。
沈雲琛無法,隨手拿了一本書讀起來,只是並不能看得進去。趙安君在一旁隨意翻看著,讓他想到了浮玉伴自已讀書的日子。
浮玉聰慧,許多書籍只要聽他念過,都能記住大概,時不時還能跟他討論幾句。
九思和令玉都覺得在書房伺候是個無聊的差事,只有浮玉不這麼覺得。所以,在還不在意男女大防的年紀,每每讀書,都是浮玉陪著他。
每當沈雲琛讀累了,寫倦了,抬起頭的時候,都能看到浮玉坐在窗邊的榻上,捧著一本書在讀。
在很多個有夕陽的傍晚,陽光透過窗,照在浮玉臉上,她白皙的浮玉會蒙著一層淡淡的光。在沈雲琛心中,那是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具象化,也是他對這間書房最美好的印象。
令玉遠遠看見秋穗又候在了書房門口,心裡有氣,轉身欲走。不想,秋穗卻喊住了她。
秋穗衝她微微行了個平禮,說道:“令玉姑娘近來可好?”
令玉敷衍地回了禮,說道:“我還算不錯,也祝秋穗姐姐好。”
秋穗笑笑,又說:“秋穗又來臥雲軒打擾了,希望不會給令玉姑娘添麻煩。”
令玉心裡暗暗想著,那你乾脆別來啊,臉上卻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
秋穗又說道:“可是世子想要世子妃陪著溫書,世子妃過來了,我也只得跟著。咱們做下人的,可不就是如此嗎?”
令玉心裡一緊,“世子想要世子妃陪著溫書?”
秋穗笑得溫和,點點頭,“大約,他們夫妻兩人都飽讀詩書,說起話來更順暢吧,總比讓我們這些沒讀過書的下人陪著舒坦一些。”
令玉一向伶牙俐齒,此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她喃喃道:“怎麼會呢?世子不會這樣的。”
九思候在書房的另一側,春日犯困,他靠著廊柱偷偷打盹。
突然醒來,卻見令玉正和秋穗說著話,令玉面色悵然若失。
他想起世子跟自已說過,世子妃的丫鬟中,秋穗心機最深。他怕令玉吃虧,趕緊走過去,問道:“兩位在這說什麼呢?”
秋穗笑笑,“沒什麼,閒聊幾句罷了。”
令玉什麼也沒說,只是皺著細眉,直接轉身離去了。
九思不能擅離職守,只能看著令玉離去的背影乾著急。
趙安君看遍了沈雲琛的書架,都是些四書五經、史記史論之類的,覺得無聊至極。
她有些後悔來陪著沈雲琛溫書了,開始考慮要不要找個藉口溜走。
她看向沈雲琛,突然注意到,沈雲琛已經半天沒有翻動書頁了,嘴角還帶著一抹柔和的笑。
沈雲琛沒有在看書,他在想誰呢?反正絕對不是自已。
她有一種被戲耍的憤怒。
趙安君想到了母親的囑託,男子喜歡小意溫柔,自已嫁過來後要收斂性子。
又想到了兄長的輕輕皺起的眉頭,他說,沈雲琛雖有喜愛的妾室,但絕不會影響自已的地位,安慰自已寬心。
還有父親的嘆氣聲,如今朝堂局勢不明,聖上多病也多疑,將軍府不能惹聖上疑心,也不能得罪了板上釘釘的親家。
可是就在此刻,她才意識到要做到這些有多難。
自已琴棋書畫樣樣都在京城拔尖,樣貌、家世也沒有一樣落於人後,憑什麼要在沈雲琛這裡屈居第二呢?
趙安君走上前,對沈雲琛說:“世子,妾身還有些賬本要看,先回去了。”
沈雲琛點了點頭,抬起頭對她說:“回去吧,這裡有九思就好。”
趙安君一回到觀雪堂,臉上的憤怒就止不住了。
她沖人吩咐,“如果世子再來,一律說我身體不舒服。”又對冬竹說:“去告訴春桃,以後都不用做世子喜歡的菜了。
趙安君憤怒地扯爛了帕子,她從未這般討好過一個人,也從未受過這般委屈,毫不在意也折了自已的指甲。
屋子裡的人都靜聲屏氣,唯恐惹了主子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