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宴也！”
我心口像被人活生生撕成兩半一般劇痛。飛身撲到地板塌陷形成的大洞邊，我向下看去。
我怕，從未這般怕，看到聞宴也鮮血淋漓的……屍體。
“微微……別、別怕……”
聞宴也的聲音，從洞內傳來，有些飄飄忽忽的。
鼓起勇氣，我探頭一看。
才看到聞宴也單手撐在大洞邊緣，身子搖搖晃晃地懸在半空。
這一下，我也看清了，大洞下面的地下室裡，鋪著的釘板就好像是林洛洛身下的那個的放大版。釘子更為粗長尖銳，每一根都有我小腿那般長短。密密麻麻的，幾乎覆蓋了整間地下室的地面。
唯一不同的，就是釘子與釘子之間的間隔比林洛洛身下那塊稍大，堪堪能容下成年人的雙腳。
可，從高空墜下，誰能保證自己一定是雙腳落地？若稍有偏差，後果不堪設想！
不及多想，我把手槍扔到一邊，雙手抓住聞宴也胳膊，拼命地往上拉。
可這大洞周圍，只有滿是塵埃的地板，根本沒有我能借力的地方。
聞宴也又比我重，我不僅沒把他拉上來，自己身子還被拽著往前去了兩步。
“微微，放手。”
聞宴也聲音嘶啞，“我……我可以跳下去，不會受傷。”
“不行！”
我們只是普通人，命只有一條！
我不能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能讓聞宴也冒險！
咬緊嘴唇，我使出渾身力氣，死死抱住聞宴也手臂，拼命與重力對抗。
可是，太難了。雙肩一陣被拉扯的劇痛，彷彿下一刻就要骨肉分離。我背上沁出一身的冷汗，掌心也越來越溼滑。
就要抓不住了。
半空中，林洛洛還在殺豬一樣尖叫：“救我！快點救我！林微你在幹什麼啊？！你快點救救我！”
“微微，你看！”
我順著聞宴也目光，向他身下看去。
就在聞宴也身下不遠處，有一隻閃著冷光的銀色拉桿。拉桿旁邊，一根粗大的紅線，連線著吞噬林洛洛生命的齒輪。
可想要拉下拉桿，只有讓聞宴也下去。
林洛洛似乎聽見了我倆的對話，尖叫得更為大聲，“救我！我快撐不住了！林微，你必須救我，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兒，爸媽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可是救林洛洛，意味著對聞宴也放手。
我知道，任何人的性命，都不該被放到天平上衡量。可我沒法放棄聞宴也，我真得做不到！
“微微，放手吧。”生死抉擇的情況下，聞宴也居然對我露出一絲微笑，“我不會有事的。你去救林洛洛。”
“不，我做不到……”
看到一滴又一滴水，落在聞宴也臉上，我才驚覺，自己哭了。
“沒關係……”聞宴也聲音低沉嘶啞，夾雜在林洛洛的嚎哭聲中，很難聽清，“我可以……跳下去，拉動那個拉桿……”
林洛洛喊著：“對，讓他去！”她可憐兮兮地衝聞宴也：“姐夫，救我！”
聞宴也唇邊微笑一閃。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身處這般險境，是不是嚇傻了，怎麼還笑得出……
聞宴也：“微微，鬆手吧，相信我。”
我又急又氣，“我相信你！可我不能……”
用聞宴也的命，換林洛洛的命？我瘋了才會這樣做！
林洛洛身上的繩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她嚎哭著衝我大叫：“林微，你救我！你必須要救我！你不就是看不上寧瀾嗎？我幫你弄死她，我幫你！”
她涕淚滂沱，“救我！”
“無恥！”我實在受不了林洛洛的胡言亂語。
林洛洛：“我手裡有能弄死寧瀾的證據！我知道她跟林施微案有關係！”
“什麼？”
我一個分神，冷不防手下聞宴也手臂用力地往外抽。
“阿也，不要！”
可是，晚了。
一瞬間的時間，似乎被拉得很長很長。空虛的感覺，從掌心傳來。我眼睜睜的看著，聞宴也最後看了我一眼，衝我一笑，向下跳去。
我聽著自己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不要！
心底的恐慌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幾乎要把我整個人吞噬、嚼碎。這種痛徹心扉的痛苦，還有其中蘊含的怒火，讓我想要……
毀滅。
如果聞宴也出了什麼事……
那就，
大家一起去死吧。
這一次，命運似乎終於稍微偏愛了我一點。
聞宴也身子直直墜入地洞，真的雙腳穩穩踏在了幾根釘子中間，毫髮無傷。
他沒事！
我剛緩了口氣。
林洛洛：“快！快去拉那個拉桿！快！”
聞宴也向銀色拉桿走去。
指尖就要觸碰到！
“噠”
一聲輕微的機關開合聲，自地下傳來！
“阿也！小心！”
可是太晚了。
我眼睜睜看著，釘板上憑空冒出兩根鋼釘，斜著刺向聞宴也！
他躲開其中一根，身子卻有些失去平衡，向前跪下。
“噗嗤”
另一根長釘，刺入他左胸。
“不！不要！”
從我的角度，只看到聞宴也靜靜跪在地上。
一根粗長的、帶著螺旋花紋的鋼釘，從他背後透出。
帶出絲絲縷縷的血肉。
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林洛洛的尖叫求饒，繩索的漸次崩裂，齒輪緩慢轉動的摩擦聲……
都離我好遠好遠。
我耳中，只有
“滴答、滴答”
鮮血滴落在鋼板上，一滴，又一滴。
“聞宴也……”
跪著的男人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說好了他不會有事的，說好了會保護我的，為什麼、為什麼……騙我？
我只覺眼前一黑，好像失去了知覺。
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我再次被林洛洛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叫醒。
“林微，你幹什麼？殺人犯法！你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半空中，林洛洛涕淚滂沱，眼淚混著鼻涕，把她一張小臉弄得一塌糊塗。
我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握著手槍。
我的手很穩，姿態標準，保險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啟。
手指勾在冰涼的扳機上。
“不要！別殺我，求你！”
她身上吊著的那馬上就要斷裂的繩子，雙腿之間的白裙，被淺黃色液體打溼。
“林微，你不能殺我。你不能！”
就算我不殺她，聞宴也死了，沒人能替她拉下拉桿。繩索崩裂，林洛洛照樣死路一條。
可我，為什麼要對她舉槍？是林微的身體記憶嗎？
下一刻。
“吱嘎——”
令人牙酸的機械音響起。
那緩慢轉動的巨大齒輪，停住了！
“微微，把槍放下……”
聞宴也沙啞的嗓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