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田媽回到家後,路清冽腦海裡不由自主反覆出現了田媽所說的話。“那時候我們幾個老師都知道你倆的事情,少男少女青春的懵懂很美好,但是我們擔心你們的心智還不成熟,但是他的堅定讓我們都覺得你對他而言確實不一樣,他說,只要不找我談話,他保證每次考試保持在前三。一開始我們都還不怎麼相信,但是後面卻是他用事實證明了。直到他上大學了,我們都以為你們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沒想到,哎……後面其實是因為,”後面由於要趕車,所以田媽沒再說了。也許真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路清冽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感情分水嶺的晚秋。
那時候正值大三下,景燁既要完成渝林建築集團的專案收尾工作,又要準備倫敦大學學院所屬巴特萊特建築學院的留學申請。而路清冽由於三年學分績點達到要求,獲得了申請倫敦大學學院腦科學專業的進修機會,這是她一直夢寐以求想要去學習的領域,而這個學院在研究控制身體機能的神經通路、認知和心理等確定人類行為的研究和教學領域中處於世界領先地位。
景燁知道她為了申請這次的進修機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不想因為自已的計劃變故而改變她的人生選擇。
“小悅不見了,你想想她可能去哪裡,快去看看!”景燁媽媽焦急地給景燁打了電話,全家都陷入了恐慌中。剛剛熬了倆晚上,景燁終於在出國前完成了一個重要專案的結尾工作。正想給路清冽發個訊息,但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後,就急匆匆往家裡趕,更糟糕的是,心急的媽媽在找小悅的過程中不小心從高階梯上摔下來,直接暈過去了。本來已經忙成團的一家人越發混亂,景燁也是焦頭爛額,加上幾天沒睡了,精神都有點恍惚。而當時的路清洌正在幻想他們到英國的生活,並不知道她的幻想裡面也許沒有景燁了。“他應該還在實驗室吧,也沒發訊息,給他打個電話吧”。路清冽心裡想著。不過撥了好幾次,都沒有接通,那時的景燁正在醫院,等醫生出來確定媽媽的傷勢之後才看到她的來電。“喂,清冽。”景燁的聲音即便已經儘量顯得正常了,但還是有點低迷。“你怎麼啦,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沒事,就是有點累。”景燁不想她擔心。路清洌也只是覺得可能是他這幾天在做專案結尾工作,太累了,也沒多想。“那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東西我明天白天過來幫你收拾。”聽到這,景燁突然如鯁在喉,現在這情況可能他暫時沒法出國了,可他不忍心說。“好,等你明天過來再說吧。”景燁想當面跟他說。而另外一邊,父親終於也找到小悅了,原來是爸媽太忙了,沒有按時去接學校接她,老師由於當時忙著其他孩子,一個回頭的功夫,小悅就不見了。小悅走到了經常去的遊樂園,在那看了一晚上雲霄飛車。不過幸好,有人發現了睡在長凳上的小悅,報了警。
“小燁,你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還得去趕飛機。”景燁爸爸知道他擔心家裡現在的情況。“家裡你不用擔心。”可是景燁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他怎麼能放心去。“爸,我再想想吧,我先回去洗個澡。”說著景燁拖著沉重的步伐快速走出了醫院。一路上,景燁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延緩出國,讓清冽先過去。正準備給路清冽打電話,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算了,清冽等會會到家裡來。”打車回到家正打算找鑰匙開門的時候,林懿欽出現在了門口。“你怎麼在這?”景燁問道。“我聽說我爸媽說小悅不見了,阿姨又摔倒住院了,怎麼樣了?”“沒事了,小悅找到了,媽媽在醫院,醫生說沒什麼大礙。”“那就好。”看著景燁一臉憔悴的樣子,林懿欽走近他突然抱住了他。“你很累吧,這兩天。”林懿欽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景燁因為太過於疲倦已經沒有力氣了。而這一幕剛好被路清冽看到,手裡的手機還在撥打著景燁的電話。“原來一直沒有接電話,是因為不方便。”路清冽轉身就躲在了樓梯口。她不知道此時應該怎麼辦,她是一個做不到當場去對峙的人,害怕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答案。“但是,我是不是應該問清楚,也許是誤會呢。景燁說過他對林懿欽只是妹妹的感情。”正想著,林懿欽已經進了電梯。“我還是要問清楚。”正想走過去敲門時,景燁來電話了。路清冽迫不及待地接起了電話,希望他給自已一個滿意的回答,“喂。”路清冽正準備敲門。“我可能暫時沒法去英國了。”路清冽停住了正準備敲門的手,愣了一秒,以為是自已聽錯了。“你說什麼,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清冽,我可能暫時不能和你一塊去留學了。我家裡有點事情要處理。”路清冽沉默了幾秒,她想起上回景燁爸媽、景燁和林懿欽在一起的場景,隱約聽到他們想要讓他們一起去美國留學的事情。“是你爸媽的原因嗎?”路清冽問道。“是,是因為我媽媽......”還沒等他說完,路清冽就打斷了他,“我知道了。”隨後馬上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再撥過去的時候,已經打不通了。此時的景燁只是以為自已沒有解釋好,他只是暫時因為家裡的事情,過段時間會過去的。等“她氣消了,我再好好跟她解釋。”好像所有的男朋友都有種自覺,當女朋友生氣時,要等她氣消,但並不知道這個氣來自於他的“等氣消”。路清冽一路上忍住自已想哭的鼻子,他是要跟自已分手的意思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有說不想去英國?為什麼......無數個為什麼出現在路清冽的腦海裡。有一種剜肉的痛從骨髓傳到了指尖,傳到了大腦,傳到了每一寸肌膚,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痛。就好像有個人他的筋骨和血肉已經和她長在了一起,卻突然之間要把他分割出來,一寸一縷地分割出來。她像個幽魂一樣回到了家,奶奶看著這高高興興出去的孫女垂頭喪氣魂不守舍地回來,也很納悶,“這孩子怎麼了,可能是捨不得她那幾個朋友吧。”回到房間後,路清冽終於淚如決堤般滾落下來,原來自已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個人的戀愛,原來自已是一個隨時隨地都可以被放下的東西。曾經她以為這麼多年的付出和愛戀終於得到了回應,那回應好像花光了她幾輩子的運氣,讓她每天感恩戴德般地去經營好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現在想想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自導自演,自生自滅。
收拾好行李後,路清冽打車去了機場,意料之中,爸爸媽媽仍然沒在出國前回來看她。她彷彿回到了從小學開始去學校報到一樣,自已一個人提著行李箱,去打車、去問路。本以為只要他在身邊,以前獨行的旅途的孤寂都可以煙消雲散,而現在彷彿是把這麼多年所有獨行的孤寂全部加在一塊,壓得她喘不過氣。
“爸,我想好了,我暫時不去英國,我向學校申請一下延緩入校,等這段時間媽媽的情況有所好轉了,我再過去。”景燁打電話給爸爸說。“其實爸爸這邊可以忙得過來,過段時間我把你外婆接上來就行了。”景燁知道外婆也已經年老了,自已可能都照顧不來,哪有精力和體力照顧一個自閉症的小孩和一個昏迷的媽媽。“不用了,爸。我這延緩段時間也不打緊,你放心。”爸爸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路清冽。“清冽不是跟你一塊出國嗎?你跟別人小姑娘講清楚沒有?”雖然爸爸一開始對於他的這個女朋友還是有介懷,但也僅限於不是他們一開始認為的青梅竹馬林懿欽,但他們還是尊重景燁的選擇的,見過路清冽幾次後,也覺得這姑娘不錯,對他們交往也沒有什麼意見。“我會跟她說清楚的。”景燁回答道。
到了機場的路清洌最終還是決定給景燁打通電話,想聽他解釋完,“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景燁仍然試著給路清洌打了幾個電話,也並未接通。“等會兒直接去機場找她吧。”景燁心想著。但因為實在太疲累了,景燁坐在沙發上幾秒鐘就昏睡過去了,等他醒來時已經來不及去機場了,他開啟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一個是爸爸的,一個是路清冽的,他先撥給了路清冽,已經是關機狀態。“她應該已經上飛機了吧。”隨後來不及再管路清冽的事情,爸爸的電話又打過來了。“小燁,鄰居說小悅的情緒不對,一直大喊大叫的,你快去看看。”聽到這個訊息,景燁來不及換身衣服就奪門而去了。景燁自責懊惱沒有接到清冽的電話,但眼前的情況,他還要照顧自閉症的小悅,醫院的母親還在昏睡中,現實並不容許他此刻去深思與路清洌的關係。他以為他只是晚到一點到而已,以為只要他撥通電話解釋好了就好了。可是這只是他以為的意為。
“ 根據倫敦大學學院要求,延緩申請要在開學前申請,如果延遲超過一個月,則必須要在學校註冊時間前。否則只能重新提交申請。”景燁由於那時候要兩頭照顧,根本沒注意到延緩申請的時間限制,等他想起的時候已然錯過了時間。而那邊的路清洌已經換了電話,當景燁意識到自已這段時間對路清洌的疏忽時,他已經無力再挽回了。雖然可以再次提交出國申請,但是他猶豫了,眼前家裡的情況,他無法安心地出國留學,最終他選擇保送本校的研究生,繼續在渝林大學深造。他也不斷地試著給路清冽打電話,一開始接不通,後面是停機狀態,也試著發簡訊向她解釋,可是都了無音訊。曾經他也想去英國找她,但不知道是那顆驕傲的心還是害怕被拒絕的心一直掙扎在他心底,在各種事情的擾亂下,最終也擱置了這一想法。他一直覺得她只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只要她知道了,她會理解我的。就這樣,自信地認為對方會理解的,可是,那時候的他們偏偏沒有。
“清冽,明天有個重要的會你要來參加一下,談一下療愈室設計問題。”科室主任的電話把路清冽從過去拉回來。接完電話,再次回到現實,路清冽還不免自我嘲笑,這麼多年了,還能一點點小事就可以回憶得這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