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途經鬧市區時，在一處店面瞥見了一家出售精緻書寫工具的店鋪，那時他就動念想為童瑤購置一支精美的鋼筆作為禮物，然而一直未能覓得合適的機會。

韓胖子將那輛三輪車穩穩地停在店鋪門前，隨後悠然地點燃一根香菸，安然地坐在三輪車座上靜候葉川的到來。

葉川步入店鋪內，只見展示櫃中陳列的盡是國產品牌——英雄鋼筆，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失落。要知道，若想要購得派克金筆這般高檔貨色，唯有前往友誼商店，並且還需外幣兌換券才能購買，而英雄鋼筆則只需憑藉內部供應票即可入手。

葉川走入店內，店員瞥了他一眼，未曾起身招呼，顯然已注意到他是從店門外停放的三輪車上走下來。

那三輪車前掛著“廢舊物品回收”和“家電回收”的招牌，顯露出其隸屬於廢品回收公司的身份。

京城物資回收公司之前名為京城廢品公司，儘管近來易名，看似提升了檔次，但在許多人眼中，仍舊難以擺脫輕視的目光。

儘管葉川身著尚算整潔的衣物，但身上沾染的塵垢仍使店員認定他並無購物之意。

一名廢品回收人員，或許識字與否都未可知，更何況像英雄鋼筆這樣昂貴的商品，怎麼可能消費得起？對此，葉川並未介意，畢竟這個時代的服務態度大多如此，若是為此計較，只怕會被氣得心力交瘁。

他微微彎下腰，在櫃檯前細細檢視，整排展櫃中的鋼筆售價皆在兩三塊錢之間，其中主打銷售的便是頗具口碑的英雄100型號鋼筆。

這款鋼筆在他記憶中印象深刻，後世在舊貨市場也曾見過，遺憾的是，那些二手貨品質欠佳且無法正常書寫。

“同志，請問英雄100鋼筆一支多少錢？”葉川主動詢問。

“價格不是明擺著嗎？自已不會看啊？”店員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翻了個白眼，語氣頗為冷漠。

儘管展櫃內的鋼筆確實標有價格，英雄100鋼筆標價兩塊五毛錢一支，但並未註明是否需要額外的購物憑證。

“我是問，買這支鋼筆需不需要票據？”葉川略感不悅，即便這種服務態度司空見慣，也不能混淆是非。

“一張工業券！”店員回答得極為生硬，雖然英雄100鋼筆已是不錯的選擇，但她認為對葉川而言，這款鋼筆已然過於高階。

“同志，你們這裡有沒有更高階一些的鋼筆？”葉川堅持詢問。

店員認定這傢伙純粹是來找茬的，一個廢品回收工買鋼筆做什麼？難道是用來記錄每天收了多少廢品不成？即便是要買鋼筆，英雄100對他來說還不夠好嗎？非要買更好的，他能付得起嗎？況且自已正睏倦不堪，這不是故意添亂嗎？

帶著滿腹怨氣，店員悻悻地走向櫃檯底層，取出兩個裝有鋼筆的小盒子，臉上寫滿了不樂意。

“你不是要更好的鋼筆嗎？我給你拿出來了，你買得起嗎？華孚12K金筆，一支16塊錢！”

“12K金筆才16塊錢？”葉川驚訝地確認道。

店員面露譏諷的笑容，心想這小子半月工資恐怕還不到16塊錢，一聽這個價位估計嚇得不輕吧？

“怎麼？現在不裝了？是不是被價格嚇了一跳？一個收廢品的，買什麼鋼筆嘛！”

葉川並未回應店員的諷刺，他之所以感到震驚，並非因為價格過高，恰恰相反，是因為價格實在太低。12K意味著黃金含量達50%，這樣的金筆僅售16塊錢一支，他原本以為至少要超過50塊錢！

“16塊錢？你們這兒賣的該不會是假貨吧？”（想看更多精彩小說，就上飛盧小說網咖！）

店員愣住了，剛才這小子竟然說了個“才”字？什麼叫才賣16塊錢？

16塊錢意味著足以支撐一家三口一個月的生活開銷。

“我們這是華孚金筆廠直屬的專賣店，買不起就直說，別找我們店的問題。”店員斜著眼睛反駁道。

葉川默默點頭，華孚金筆廠正是英雄鋼筆廠的前身，如今已轉變為公私合營的老字號企業，有著三十多年的悠久歷史。

“……”

葉川不願再多做糾纏，徑直說：“我要兩支英雄100鋼筆，兩支金筆，一起包起來。”

店員瞬間石化，彷彿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遲疑地追問：“您剛才……說什麼？”

兩支英雄100鋼筆加上兩支金筆總計37塊錢，這筆買賣店員可以賺取將近兩塊錢的提成，他們並非對待每一個顧客都這般惡劣，只是習慣性地以貌取人罷了。

葉川臉色平靜地再次強調：“兩支英雄100，兩支金筆！”

店員立即變臉如翻書般迅速，滿臉堆笑地從櫃檯底下取出四個筆盒放在櫃檯上，恭敬地說：“同志，這是您要的鋼筆，總共37塊錢，需要12張工業券。”

葉川掏出錢款和工業券放在櫃檯上，拿起四個筆盒，轉身離去。

“同志，您慢走！”店員殷勤地送別。

待他走到門口時，回過頭對店員警告道：“你是商店的售貨員，從事的是為人民服務的工作，以後別狗眼看人低！”

……店員一時語塞，滿臉尷尬。

與韓胖子在工作點吃過午飯，下午兩人均未外出，雖已入秋，但秋老虎的炎熱讓人昏昏欲睡。過秤處無樹蔭遮擋，葉川坐在陰涼處看著談副主任忙活，身旁擺放著從供銷社購得的汽水，不時點燃一根菸，吞雲吐霧。

談副主任內心憤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連唐主任都沒有多言，他更是無權置喙。唐主任自然不會去過問此事，因為上面已有訊息傳來，他極有可能得到晉升，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葉川，因此愈發寬容忍讓。

等到離下班只剩十分鐘時，葉川洗了把臉，大步流星地走出單位大門，朝著紅星小學的方向走去。

無人干涉，無人議論，整個業務點裡，僅有葉川一人享有這樣的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