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內,阿青覺得奇怪,怎麼一大早沒有看到王爺的人影。
自王爺成親後,幾乎日日與王妃形影不離,昨日王妃哭的那麼傷心,照理王爺會一直陪在身邊的。
而且王爺身邊每日來問安的貼身侍衛也不在。王府昨夜過於安靜,阿青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她急著去找管家,在府內繞了一圈,最後發現管家在王府大門口走來走去,面色看似焦急。
阿青預感不好,快步走近後低聲問:“管家,王爺一清早的去哪裡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管家看看周圍,又看看府外長街,到處一片繁華熱鬧,平靜的看不出任何異樣。
但他仍記得王爺昨晚的交代,王爺說,若他天亮未平安歸來,就安排王妃暫時離開王府,具體什麼事,王爺沒說,但他再三交代,如若天亮未歸,一定穩妥安排王妃離府。
管家自王爺走後,就一直擔心睡不著,天沒亮就守著大門了,越守越焦急。
如今離天亮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可王爺還是沒有回來,管家不禁更著急了。
此時王妃的婢女來問,管家急忙說到:“阿青,你來的正好,速速帶著王妃快快離開王府。”
阿青皺眉不解:“管家,為何這麼著急?”
管家急的拍手:“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清楚,反正這是王爺交待的。”剛說完話,瞧見遠處街外亂了起來,百姓們抱頭四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兵荒馬亂的。
而且那些身穿盔甲的禁軍好像是衝這邊來的。管家神色大慌,雙腿發軟,連推著阿青催到:
“阿青,快,帶著王妃從後門離開,快!”
阿青也看出不對勁了,不容多想,立即拼命朝東院跑去。
婧筠剛用完早飯,其實她沒有胃口,可想到接下來還要救孃親,自已不能有事,所以逼自已吃了一碗粥。
喜鵲站在一邊陪著她,見小小姐不開心,喜鵲也跟著情緒低落。
婧筠早上沒見到王爺,她知道要見皇上都是要上早朝的,她猜王爺一定是一大早去上早朝了,去皇宮見皇上為她孃親求情,只希望王爺能把一切誤會解釋清楚,她孃親只是個普通婦人,怎麼敢孤身一人行刺皇帝呢。
正愁眉不展之時,阿青身影像風一樣的衝了進來,呼吸急促,臉色慌亂。
婧筠從沒見過阿青這麼慌亂的樣子,她一直認為阿青是府內最穩稱的人,說話從事從來都是有條不紊的模樣。
她驚訝的還來不及問,阿青就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邊跑邊說:
“王妃,快跑。”
“啊,出了什麼事啊!”
“來不及說了,王妃,我們先從後門逃吧。”
婧筠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喜鵲還站在那裡,大喊了一聲:“喜鵲,快跟上啊。”
喜鵲莫名其妙的看了小小姐一眼,這王府就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那可是瑞王爺,皇帝的親弟弟啊,她待在王府都要逃,這天下還能逃哪裡去?
不過,小小姐喊了,她只能不情願的跟上。
阿青緊緊拽著王妃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這種場面好像很熟悉,十三歲那年,她正在書房練字,外面突然傳來了混亂的聲響,她正奇怪外面發生了何事,娘慌亂的衝了進來,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跑。
當時娘也是這樣緊緊拽著她的手跑,可惜娘年紀大了些,又跑的太急,沒跑多遠就被絆倒,娘牽著她的手就那樣鬆了。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因為孃的神色,突然慌的掉下眼淚。
後面有密集重重的腳步聲追來,娘坐在地上流淚催促:“長青,快跑啊。”
她哭著要去拉娘起身,娘一把推開她,狠心到:“快跑,再不跑,娘就不認你了。”
於是,她含淚頭也不回的拼命跑出後院,沒多久,上官府就被官兵包圍了。
她從百姓口中得到噩耗,家父上官珩通敵謀反,罪證確鑿,叛斬立決,當天問罪執行,並株連九族。
一夜之間,與上官家交好的人,個個裝作與上官家不熟。
十三歲的她無處可去,站在屋簷下躲雨,她的眼淚比外面的雨滴還要大,她的天突然塌了,她不懂,父親忠君愛國,上官家三代都為龍國盡忠,為何最後會落得這個下場。
上官家的人被斬頭那日,小小的她躲在人群裡,看到孃親和爹爹忍不住要衝上去,這時候有人拉住了她,並把她打暈了。
再之後,她醒來,就在瑞王府。
瑞王府收藏罪臣之女,一旦被發現,瑞王爺也難辭其咎。可是這麼多年,瑞王爺雖說讓她為奴為婢,仍請師傅教她讀書習字,除了沒有小姐的身份,她的生活與從前在上官府並無區別。
因此,阿青心中對王爺萬分感恩。她不知道今日王府發生了何事,但從管家慌張的神色,以及街外的大動靜,阿青感覺舊事要重演了。
她知道王妃是王爺的心頭寶,所以她一定要帶王妃安全離開王府。
當日,娘牽著她的手,不小心散了,今天她一定要緊緊拽住王妃的手,不可以再散。
果真如阿青所想,三人剛逃出王府外面,找了個安全的地方遠遠看著,就發現王府被御林軍的兵馬團團圍住。
周邊的人都在議論瑞王爺謀反通敵之事,有人相信,也有人為瑞王爺不平。
“瑞王爺都親自認罪了,你還說瑞王爺是被冤枉的,我看你就是瑞王爺的同黨吧。”
那個為瑞王爺說話,甚至連瑞王爺面都沒見過一次的無辜百姓,被其它人群體圍攻。
婧筠看不下去,想要衝出去幫忙,被阿青緊緊按住。阿青咬著唇,臉帶怒色,這種手段她太熟悉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她爹就是憑一封信被皇帝定罪,一封信而已,就讓她上官家滿門忠烈血流成河。
她也曾經想找證據為上官家洗清冤名,可最後才明白,天下是皇帝的,皇帝想讓誰死,誰就得死。罪名,不過是安給世人看的。
如今的正德帝,不過就是昏君而已,徒有虛名。
阿青知道通敵謀反是什麼罪,她們現在逃都來不及,再強出頭,可能會被人發現抓回去。
婧筠被阿青緊緊按著,她其實是能衝出去的,不過感覺到阿青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她不想傷了阿青。
阿青帶著婧筠回到客棧房間。婧筠氣呼呼的質問:
“阿青,你剛剛乾嘛攔我,他們剛剛那樣說王爺,還有,那位大哥就是為王爺說了一句話而已……”
阿青上前捂住婧筠的嘴:“姑奶奶,你小點聲。此地不安全,很快就會有官兵搜查這裡,依那個狗皇帝的德性,肯定要一網打盡的,婧筠,我們快走吧。”
這個時候,阿青不敢再叫婧筠王妃,為了安全起見,直接叫王妃的名字了。
婧筠巴開阿青的手,皺眉不解的問到:“王爺可是皇帝的親弟弟,而且他天天都在府裡遊手好閒的,天天不是陪我吃陪我喝,再也沒有比他更閒更無聊的人了,他怎麼會謀反啊,難道皇帝要殺自已的親弟弟嗎?天下哪有這麼狠毒的人,我不相信。”
喜鵲也傻傻的站在那裡,是啊,王府明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倒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她一時難以接受。
阿青蹲到婧筠面前,低聲說到:“婧筠,外面的動靜你看到了,而且他們剛剛說了,是王爺親自認的罪,這麼大的事,不可能有假。無論如何,沒到安全的地方,我們不能再提王爺,婧筠你也不可以暴露自已王妃的身份知道嗎?我們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婧筠聽了阿青的話,迷惑了。為什麼龍君昊要親自認罪?難道他真的要謀反?可也沒看出來他是個很有雄心的人啊。
難道跟自已的孃親有關?可是,這明明就是一個刺殺的誤會,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聽說,謀反之罪是要誅九族的,龍君昊會被砍頭嗎?可他是皇室出身,他是皇帝的親弟弟……
婧筠抓住阿青的手擔心的問:“阿青,王爺……龍君昊他,會活著嗎?”
婧筠一直覺得阿青最聰明,這次王府出事,阿青也表現的冷靜聰慧,婧筠相信阿青說的,她現在想聽阿青說,龍君昊一定會沒事的。
看著王妃純淨期待緊張的雙眸,阿青不想讓她傷心,安慰的笑說:“放心吧婧筠,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好好照顧自已好嗎?”
婧筠豪氣的點頭:“行,從現在起,我都聽你的。”
阿青勉強點頭,心情越來越沉,心臟收緊,幾欲透不過氣,只能手緊緊攥著裙襬之處掩藏自已悲痛的心緒。
她早已經查清,她爹之所以被人冤枉,不過是擋了正德帝的上位之路。
朝中的局勢很明朗,但凡幫瑞王爺的人,都會一點一點的被皇帝找個理由剷除。
瑞王爺一再退讓,如今裝病又不上朝,早已經跟平民一般,不關心朝政。
可即便如此,仍然躲不過狗皇帝的猜忌。
阿青待在府中六年了,深知瑞王爺君子之風,心懷慈悲,絕不會做通敵謀反之事,可他卻認了這個罪,到底是什麼事能讓王爺認罪?
這也是阿青所想不通的。她以為,依瑞王爺的性格,若不是他做的事,他死也不會認罪的。可如今王爺認了罪,難道是為了保全王妃嗎?
阿青深知,瑞王爺這一次,可能是有去無回。老天爺就是這樣,這樣的殘忍無情,好人不長命,壞人為禍人間。
有時候,她真想當一個壞人,只為出這一口惡氣。